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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O62. 生命的探问② ...

  •   木川一向自诩是个不太激烈的人。

      这种不激烈体现在很多地方,导致他很擅长忍耐某些东西。之前也说过,他的性格很像蚯蚓或海参,切断了还能再生,自认为无所不能,但多数时候还是过得稀里糊涂。

      十五岁之后的日子其实不太好过,离开约路比安就只能不停满世界乱晃,小时候“中二”还不是个贬义词,说实话,他甚至想不明白当年为什么会那么热衷于幻想“拯救世界”,也想不明白当时到底有什么值得一头热高兴,尤其【帝人】和【唯】完全是两个形象,他怎么也分析不出自己的行动基础。

      每次好不容易精神稍微恢复一点的时候,他就会幻想自己是不是得了抑郁症,但每顿又能吃一堆零食,胃口极好,表现得厌世却从不厌食,活像头有抑郁症的猪。街边的广播一放悲伤情歌,就开始觉得这首歌是为了自己写的,即便爱情这种事情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现在想想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像得了精神病一样。木川唯重复着接受感情的过程,然后再变成精神病,又再一次恢复。

      所以现在木川帝人大概知道自己总是表现得不太正常的原因了,第一是因为他完全不懂幽默,但又想吸引别人的注意放在别的东西上,别问他的秘密;第二,更重要的是,他没什么真正的朋友。

      没朋友的人忧郁都来自孤独,这种自相矛盾充斥着木川的青春,就是又装又活该。回想一下,这些乱七八糟的病症和能力并没有让他成为特立独行的艺术家,只不过扮演了一个孤僻的小混混罢了。

      本来打算出门找布莱辛,看着厨房地上那袋山治削了一半的土豆,木川忽然想明白一件事:为什么半年前自己在大正会突然情绪崩溃。

      当大家追问她的能力时,她趴在桌子上想的不是炫耀而是被冒犯的愤怒,还有对不稳定精神的自我厌弃,本以为可以三两句带过,结果听到了“原来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你现在也应该学会了吧?”

      就像准备了满腹委屈结果旁观者却哈哈笑说:这有什么好哭的?

      那个瞬间木川唯一定是失望的,但那种失望并不强烈,类似于带着一把很重很结实的伞,想好了要撑伞躲雨,下楼却发现晴空万里,只好回家把伞先放回去。

      没人会在凉爽无烈日的晴空里打伞,当其他人无法理解木川的情绪时,再说什么都是一厢情愿,毫无意义。

      可这条路也是自己选的。

      于是现在重新回忆起来,就连这份小小的失望也变得不足为道了。在其他人面前很丢脸地掉眼泪已经是黑历史的画幕,现在只寄希望于要是每次摧毁他都有通知就好了,像火车那样。

      ——“乘客朋友请注意,前方你的精神即将塌方。”

      听着播报,好歹有个准备时间。

      ……

      千阳号浮上海面的时候,全船人都在欢呼。路飞找了一圈没看见帝人,去问山治,山治啧了一声然后状似不在意地说:“还在厨房里吧?没见那混小子出来。”

      字里行间都是对男桐的敬而远之。

      路飞没听出来自家厨子隐隐约约的崩溃,哦了一下就跑进餐厅,进门的时候看见少年坐在座位上手速飞快地削完最后一颗土豆,刚好有只蜘蛛从柜子前垂降而下,蜘蛛的丝线闪耀光芒,一路垂吊至木川帝人面前。

      那是只小蜘蛛,连轮廓都看不清楚,宛如由黑色的毛线屑揉成,垂吊在像是尼龙线般的丝线前端。木川即便不想看,它还是映入眼中,这时,蜘蛛就像在对他说「我接下来要表演马戏特技哦」,并开始身体摆荡,像钟摆般摇晃丝线。

      “滚远点。”少年很烦躁地对蜘蛛说。

      木头居然跟一只蜘蛛生气。路飞茫然地思忖着。不久,蜘蛛钟摆的振幅愈来愈大,少年马上将手中的黑色雾气化为一把锐利的斧头,斧头发出划破空气的声响,斧刃闪亮,朝蜘蛛袭来,它立刻被一分为二掉在地板上。

      少年一脚踩上去,使劲碾了碾蜘蛛的尸体,直到蜘蛛死得不能再死,他才抬起脚,很平静地用纸巾把地面擦干净。这动作看不出残忍,那是一种无情绪的蔑视,像极了木川小时候在训练场看见其他人用军靴碾压一只猫的景象。

      “木头我们已经到新世界了!”路飞终于出声,但其实还想说点什么,最后变成了一句疑问,“你还好吗?”

      “嗯?我挺好的。你们是第一次来新世界吧?确实应该激动一下。”

      少年站在身侧,却挪开视线,撑着餐桌看似漫不经心,他不笑的时候像山巅雪,皱着的眉梢缓缓放平,说话的腔调还有几分促狭。

      “到外面去透会儿气吧!”

      “嗯——”

      路飞说着就打算来勾他的肩膀,木川微不可查地退了一步,很标准地笑着说:“我在这里呆一会。”

      路飞看了看他的脸,又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外面,最后下巴抵着手掌嘟嘟囔囔地说等会吃什么好,等不及吃从海里钓的鱼,要找山治进来做饭。

      “最好也别让其他人进来,我调整一下。”少年推出一只手表明立场。

      路飞侧过头来直勾勾地看他,漆黑的眼睛里满是困惑:“你是不是饿了?你还好吗?”

      “抱歉,我心情不太好,但没什么事。”

      “真奇怪,你为什么要说谎?”

      木川帝人顿了一下。路飞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盯着他脸上的微表情,想从上面看出什么,但随着距离接近,少年呼吸的声音开始加重,他似乎在很努力地控制情绪。而草帽船长把脑袋搁在他面前,双臂环胸像在观察小动物,从鼻子里呼出的热气直扑木川的耳垂,又反弹回到路飞的脸颊上。

      凉飕飕的空气,从窗口钻了进来。

      “笨——蛋——”

      木川几乎用咏叹调的口吻说出来:“因为我热爱孤独啊,我是孤独的美学家,歌颂一切活着的东西,当灵感来的时候,我这样有才华的艺术人很容易连着自己一起骂,所以和我呆在一起很危险。”

      少年看起来戏谑而不着调,路飞瞅他一眼,二话不说就走出去了。

      木川终于可以一个人冷静了,他先是疯狂深呼吸,用之前的方法,拿水池里的冷水洗脸,又绕着桌子走了两圈,期间不停地试图放空大脑,让精神不要影响到现实,转移注意力到周围的陈设,默背诗集,背一些课文和资料。

      在大脑中出现的先是无数迷幻的风景,唱歌的小花,扭动的建筑物,风里飞舞的老鼠,油炸胶带,火车,水瓶,太阳,桦木,鳄鱼,警察,充满不安的天空。他是一个黏稠大海的流线型生物,死亡就在眼前张开大口,它的口腔是漆黑的。

      还有好多鸟。无数的鸟看着他。无数的玻璃珠贯穿,数量骇人的尸骸所装饰的场所,没有灵魂而不会腐朽的身体,栩栩如生的尸体,弯过建筑物的转角,视野的角落有海水和鸟从四面八方奔驰而来。

      “完成了!木头的模仿!”

      打破幻觉的是草帽船长的声音。木川帝人抬起头,看见对方用红笔涂了眼眶,还刻意把刘海分成和他一样的方向,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黑色马甲,走路带着奇妙的矜持,板着脸:“孤独的艺术家。”

      语气简直一模一样。

      木川帝人耷拉着眼皮:“你在干什么……”

      “现在我就是木头,可以骂了,我准备好了!”路飞一本正经地开口。

      【“我这样有才华的艺术人很容易连着自己一起骂”】

      少见的,木川的反应迟钝了几秒。他愣愣地看着路飞,像是没理解对方的意思,又因为大脑一片混乱而皱着眉,因此导致脸上滑稽地抽搐几下。

      “你这混蛋?”他试探性地吐出一句。

      路飞眨眨眼,继续看着他。

      “装逼犯,神经病,说谎精?”

      “还有吗?”

      “……我真讨厌你。”

      他这句话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毫无芥蒂的路飞。少年放弃抵抗般叹了口气,坐在餐桌前撑着脑袋,没辙一样:“再过一两天我们应该就会恢复原来的性别了。”

      “哦!太好了!”

      “但是我这边,如果大家都喜欢【帝人】,那么【唯】呢?她该去哪呢?”

      路飞定定看了他几秒,然后才重新把背后的草帽戴上,一手按着草帽,在帽檐下露出全神贯注的黑眼睛:“你现在觉得好了吗?”

      “嗯,完全调整好了。”

      “可是你都不笑啊。”路飞叹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刚刚说的,我一点都不觉得你是这样的——肯定是你知道得太多了,才想得这么多!”

      什么意思,在嘲笑他吗。

      对方有些苦恼地用食指抵着额头,在考虑更贴切的说法:“什么说谎的,这些我一点都听不懂,一定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些东西的后果,所以才总是不高兴,你是不是太累了啊。”

      “……”

      “还有你说的那句,找不到路是索隆吗?不管是长发还是短发,我都能在船上等你啊,我很喜欢木头,可以当你的船长,你总要有个地方可以回去吧?”

      真棘手,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不愧是兄弟。而且索隆就这么自然地被笨蛋归类为路痴了,好惨。

      “我有个问题。”

      “啊?”

      “大海好看吗?”

      路飞立刻露出了「这什么鬼问题」的表情,接着不假思索道:“大海啊,大海很宽阔,去哪里都行,可以遇到各种各样的伙伴和朋友,只要在海上,我们就总有一天还会遇到!大海就是下次再见面的意思嘛。”

      虽然相信未来一定会打败恶魔,但每次的san值狂掉也确实很难避免。可是当听到这样的句子,就会觉得如果只是现在,只是现在的话,他好像能再努力一次试试。

      “这样啊……”

      木川的脸正好逆着光:“你刚刚的话我很赞同,毕竟不管等多久黑暗都不会变亮。光只能由自己产生,只要我愿意,三秒后这个世界就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路飞抬头看他,眼神里有惊讶。

      “以及,我是我自己的船长…不过还是谢谢你,我们出去吧。”

      路飞顿了顿走到他身边,握着少年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木川一看这样就有种不详的预感,然后下一秒听见对方说:“抓紧我!”只见这货一只手抓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伸长利用橡胶的惯性倏然带着他窜了出去。

      他俩人仰马翻地栽倒在甲板草坪上,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木川爬起来的时候看清了这些人眼中的同情,还有某种同病相怜的悲哀。他默默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叶,突然有点后悔刚刚和笨蛋说了那么多废话,后悔完下一秒,他看见布莱辛坐在娜美旁边好奇地看着他。

      他有些纠结要不要喊她过来。

      “帝人?要帮忙?”

      需要你来暂时治好我。

      即使本意不是如此,但你吃掉的却是对我有用的恶魔果实。我现在养着你是因为有用吗?木川帝人脑中闪过万千思绪,然后收起沉默的表情:“……啊。”

      草帽船长并不知道木川在想什么,这家伙一点小事都能高兴一整天,像只打滚小狗一样跳起来,先是和船员嘻嘻哈哈说了几句,接着举起手,喊道「木头快看」,示意少年看过来。

      木川仔细一看,终于咧嘴笑了。

      路飞刚才去厨房顺便偷吃了肉,是山治之前做好放冰箱里的盐焗鸡腿花生——于是现在草帽檐上还粘着三粒小小的花生米。

      红眼睛少年脸上普通而随意的笑容与太阳颇为般配,被日光闪得有些眩晕,路飞一时间搞不清楚该如何反应,这位船长就这样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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