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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O32. 正雪绘马⑧ ...

  •   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当在一个普通不守规矩的环境下,往往守规矩的人是最惨的。但当人们凶狠对待世界时,它却忽然又变得温文尔雅。

      无规矩不成方圆,守规矩更成方圆。

      香波地群岛夜幕降临,海军如云,在岛上跑来跑去搜查。杀掉天龙人的黑暗王子似乎变成了罄竹难书的坏蛋,为保护天龙人而派来的众多的军舰和方阵看起来像是要对付一个毁灭世界的恶魔。

      偏僻小酒吧里的迪马尔·布拉克攥着通缉令不屑道:“什么啊,就是个小鬼吗!”

      “草帽老大说得对!”一旁的海贼连连称赞,狗腿地给他倒酒,“这小子自然比不上老大两年前在顶上战争的壮举。”

      假冒路飞一伙的海贼团众人围坐桌边,对着【黑暗王子】的通缉令评头论足。橘发女人巧拉克翘起二郎腿说:“长得倒是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徒有其表。”

      “我听说是杀了一个天龙人,好像杀完就立刻逃走了,想必是意外,这小子现在肯定怕得正躲在某个地方发抖呢哈哈哈哈哈哈。”绿发的曼加洛大笑。

      咣当——
      是酒杯磕碰木质桌面的声音。

      拿着锡杖独自坐在吧台前的男人烦躁地回头骂道:“吵死了,在公众场合不知道控制音量吗?”

      他满面通红,一看就是喝多了酒,说起话来醉醺醺的,眼神迷离。他穿着奇怪的僧服,剃了发,有着满脸的胡渣和很深的眼窝,胳膊缠着绷带。

      “希伯,你又输钱了吗?”迪马尔·布拉克没有发火,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听说你的穷鬼弟弟终于跑了,怎么,今天这么倒霉?”

      “【草帽】路飞,你不就仗着自己家里有权有势吗?我最看不起你这种人。”希伯冷笑一声。

      一旁的酒保差点把盘子扔出去,他紧张地看着迪马尔·布拉克,但对方却依旧不为所动,笑得更得意了,那种傲慢几乎要溢出来:“我爷爷是【英雄】卡普,爸爸是革命军的龙,你可要掂量着说话。”

      说着,海贼团一圈人同时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希伯捏紧酒杯,他肯定打不过草帽小子,只能默默咽下这个亏,气得咬牙切齿。

      “你不是把你妈卖了吗,这件事都传遍香波地了,我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能卖到五千万。”

      “哼,那个赔钱货……”

      希伯嘟囔着,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他全身上下皮肤感受着夜气炎热,只得鼓着大肚子拼命喘气,试图让自己舒服点儿。

      没有人注意到身后的门帘打开,顶上的铃铛轻轻叮咛一下,又恢复平静。

      “五千万?还不够我赌一次大的,之前卖都卖不出手,老东西,一点用都没有,和那个蠢货一样没用!没用!没——”

      满脸胡茬的男人嘴巴还在一张一合,不断抱怨着弟弟和母亲,熏天酒气从口中喷出。接着他的视线忽然天旋地转起来,紧眼一花,像是被打了一记三百六十度大回旋。最后他的视野掉落在地上,矮矮的,只来得及眨最后一下眼睛,就在茫然和困惑中结束一生。

      当希伯的头颅掉落在地面的六七秒后,其他人才后知后觉地发出惊叫。

      站在喷血尸体后方的金发青年拿着双刀,他的眼睛也是凌厉的金色,轮廓如刀削般锋利,立体的五官十分英俊,看人的时候冷漠又平静。

      金发青年一言不发地弓腰拎起希伯脑袋上的头发,仿佛提着塑料袋似的,转身要离开。

      被吓呆的假冒草帽团终于意识到该说点什么撑撑场子,迪马尔·布拉克梗着脖子大吼:“你是谁!敢在我面前——”

      唰。

      沾血的刀刃直直地平举,刀尖正对着他的脸,迪马尔屏住呼吸,差点被吓尿。金发青年举刀的表情没有变化:“我不是来找你的,别惹我。”

      曼加洛抖着声线大喊:“这位大人可是【草帽】路飞,你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吗?著名的革命……”

      亚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眉心皱紧:“你有病吧,滚蛋傻X。”

      假冒草帽团:“…….”

      亚瑟漫不经心地甩了甩刀刃上的血迹,振血过后懒得搭理这群傻缺,他提着脑袋就一路走出酒吧,身后还一路滴着血。也许是这种杀神般的气质实在太骇人,亦或是假草帽团太怂,总之完全没人再敢追着去问了。

      外面早就暗下来了,小雨停止,夜空中还露出了几颗星星。

      柯伦身上还打着石膏,他蹲在垃圾桶旁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一副自闭的样子。听到脚步声后,才像受惊的小鸟一样抬起头望着前方。

      亚瑟手里不知道提拉着什么东西,慢吞吞走过来,在黑漆漆的夜里格外瘆人。柯伦眨眨眼,想努力看清。

      只不过。
      ——那东西——还是不要看到比较好。

      这可不是像冰棒或酒杯那种有趣的玩意儿。那东西形成轮廓固定在他的眼睛内侧,挥之不去。柯伦瞪大了眼睛,因为他感觉到,亚瑟好像“拎着一个人。”

      肌肉往外翻,露出星星点点的血迹,以及脖子上断裂的纹理。颈部四周肤色已经变青、皮肤没有血气,往下拉得很直,而且已经肿得不成人形——那张胀大到极限的脸。

      柯伦无法闭上眼睛,这幅图像也无法抹灭。这是靠记忆刻画的视觉,一旦烙印完成,便是永恒的印记。因此,那张膨胀的脸无法消失。

      一旦明白过来,这个“人”的身份也浮出水面。于是柯伦又像鸵鸟般立刻把头埋进膝盖里了。

      “……扔掉吧。”他闷闷地说。

      亚瑟顿了一下,耸耸肩,把脑袋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也学着柯伦的样子蹲在旁边。

      “我是不是很胆小。”柯伦抱着膝盖小声道,“我连尸体都不敢看,明明是我要求你帮我的。”

      亚瑟沉默地听着。

      “我应该恨他,可是他真的死了,我一点都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我一直希望他能变回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他还会帮我打架,有人欺负我,他也会骂回去,他曾经是个好哥哥。可是自从父亲跑掉以后,他就变了,他染上赌瘾……”

      “我也没见过我的父亲。”

      亚瑟说。柯伦呜咽着问:“一次也没有吗?”

      “嗯,他应该是个好人的,不过生我的那个人太独断专行了,他无法忍受她的掌控欲,才逃出了家。”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会,柯伦茫然注视着夜空:“为什么明明没有犯错的人却要被惩罚呢?我的妈妈也什么错都没犯,那些海贼和人口商店海军不管,却去管守规矩的人!”

      “因为,在当前的大环境下,好人是最惨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亚瑟的声音有点低沉。

      “我不明白,也许是我太弱了……”柯伦也降低音量,“布莱辛的事情,妈妈的事情,你的父亲,还有帝人,大家只是想活着而已。”

      两人蹲了一会,感觉到天空中又下起雨,才重新站起来。柯伦抹掉眼泪,说话还带着没消的哽咽,指着不远处的商铺说:“我看见那里有卖草莓饼的,我们买几个吧,然后去找帝人。”

      亚瑟有点嫌弃:“离经叛道的食物。”

      “帝人不是喜欢草莓味的东西吗,你忘记了,他连沐浴露都要用草莓味的。”柯伦说着说着就笑出来,“你还笑他是娘娘腔。”

      “行吧,事先说好,是你非要买的,不代表我向草莓妥协了。”

      两人一边吐槽一边走向小商铺,就在亚瑟低头去看草莓饼包装的时候,柯伦又拿起了店内的另一种商品,虽然红着眼眶,但还是乖乖给店主付钱:“你好,我买四双。”

      这是把布莱辛也算进去了。

      买完东西后,他们啃着草莓饼往外走,亚瑟揉揉眼皮,打了个哈欠:“下次绝对要带着电话虫,不然想找人太麻烦了。”

      “你和帝人在哪里分开的?”

      “就是拍卖会会场出来——”

      亚瑟顿了顿,意识到旁边的人正在听,马上停住了。柯伦果然露出了失落的表情,但又迅速强打精神:“现在岛上有这么多海军,光凭我一个人也不可能杀到拍卖会会场翻看买卖名单,更不可能冲去玛丽乔亚了。再说了,我也不能再麻烦你帮我救母亲……”

      确实,现在岛上这么乱,只要冲进拍卖会就会被抓个正着,海军全都出动了,大将的船停在岸边。没办法在这个阶段对贵族和天龙人做什么。

      但亚瑟不能这么说,他只是转移话题:“我猜测以帝人那小子的性格,肯定不会乖乖就范,毕竟既然海军还没撤离就说明还没抓到他,和天龙人打完架,他一定会选择更换个人形象,比如换衣服换装扮。”

      “这倒是。”

      “所以我们一路沿着服装店找,在墙上画草莓,他肯定就找过来了。”亚瑟没好气地说。

      “好损啊,帝人不会被你气死吧。”

      “你也别放弃得太早,和帝人见面之后再讨论你妈妈的事情,说不定能想出更好的解决方案,别忘了帝人那小子鬼主意多着呢。”

      “……好。”

      就这样,两个年轻人夜不成眠,顺着商业街找人,天色便发白了。

      感觉到天边射入些许阳光,亚瑟将全身绷紧的神经凝聚在双眼处,全神贯注地寻找某个少年。柯伦精神松懈,好不容易稍微靠墙打个盹,晨光已乍现,远处传来早晨六点的钟声。

      阳光照在汗珠上更感温暖,柯伦整个人感觉被热气笼罩,有一种深深的安稳感。就在这种安逸的氛围里,画着巨大草莓图案的白墙下方,老远走来一个绿发的人影。亚瑟最初没留意,但随着人影愈发接近,他的视线忽然定格,随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柯伦也吃了一惊,看看左后方,然后视线拉回前方——那是啥?

      左手牵着戴着斗篷的瘦小人影,少年慢条斯理地靠近他们,红眼睛眨了眨,抬手打招呼:“哟,亚瑟,柯伦。”

      我艹是帝人!

      亚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疯狂咳嗽起来:“你咳咳咳咳你——你怎么变成这种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到最后直接笑出声来。

      柯伦懵逼的视线从戴着斗篷的布莱辛身上抽离,重新盯着木川帝人,准确来说,是盯着他的荧光绿新发色…这个绿色太扎眼了,百米之外就能看见,而且还是那种很丑的荧光浅绿色,让帝人看起来像个发着光的大灯泡。

      “……这是最新的潮流吗?”

      帝人少年丝毫不在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一直想染发来着,上次在BIGMOM那里不是顺走了染发剂吗,这次正好用上了。”

      柯伦大震惊:“这不是用得上的问题吧!你搞得这么夸张,还穿着闪闪发光的西装,你是抢劫了宝石商人吗!”

      少年穿着一身带着银色亮片的西装,反光能刺瞎眼睛,导致亚瑟边笑边抖个不停:“你现在不是黑暗王子,是银河王子。”

      “这叫智慧,你们不懂。”帝人面不改色,“现在海军到处去犄角旮旯里找我,我光明正大从他们眼皮底下走过去,他们也发现不了。”

      “是,确实发现不了,因为太刺了睁不开眼哈哈哈哈哈哈哈!”亚瑟还在狂笑。

      木川帝人转向柯伦:“你觉得怎么样?潮吗?”

      柯伦迷之沉默后,勉强开口:“还行。”

      木川:“真的吗?”

      亚瑟:“你就当真的听。”

      木川:“…….”

      又调侃几句后,仗着自己长得帅就瞎搭配的木川帝人终于问出了一个问题:“柯伦,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血液加速,柯伦的脑袋又疼痛起来。他感到自己老化、萎缩的灵魂,划过一道道的龟裂。

      “不是,我只是——我——”

      他感到自己的左眼变热。视角之外的温度提高。是流泪吗?眼泪从眼角涌出,柯伦用骨节突起的手指按住眼角。

      被木川这么一问,他忽然觉得很委屈,慌张低下头,脸颊与脖子痉/挛着。但是很快,就有人用手指触碰他的眼角,抬眼一看,竟然是布莱辛。银发女孩正满脸好奇地凝视他,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从眼里流出水。

      “帝人,我太弱了。”柯伦再度哽咽起来,委屈巴巴地说,“我连妈妈都救不了,还被打了一顿,差点死了。”

      关于他想死的事情,亚瑟很默契地没提。

      原先还扬着眼梢的木川皱起眉:“怎么了?”

      柯伦突然觉得全身血液加速流动,呼吸快起来,甚至感到眼前景象随脉搏跳动而一张一缩,跟少年重复自己的遭遇时,忍不住带上了控诉又伤心的口吻。

      “……希伯说我是废物,他还把妈妈卖掉了,我根本找不到她…我听到酒馆里的人都在笑我,说如果是别人遇到这种事绝对不会像我一样怂……”

      蓝发男生说得断断续续,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措辞和逻辑都不太行,但木川帝人还是拼凑出了完整的事件容貌。

      “柯伦,你是对的,你没有错。”

      红眼睛少年打断了他的话。

      在对方惊讶的视线中,木川毫不犹豫地开口:“你没有办法亲手杀掉哥哥,因为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这件事,你没有做错任何步骤,你很孝顺,所以你会把挣的钱寄给家里,你很单纯,所以愿意相信哥哥会变好。”

      柯伦猛地睁大了蓝色的眼睛,眼泪缓缓从那里涌出,一滴滴打湿了地面。

      木川帝人觉得很痛苦的一点是,面对不公正的暴力,其他旁观者居然还停留在“让他变强”的层面……这种观点不能说不正确,但绝对是浅薄而自私的。阻止不公正暴力的核心应当是管理制度和教育的问题,是社会层面的问题。社会的缺陷伤害了一个人,却反过来要求他自愈,这是什么道理。

      “你的妈妈被卖掉了,并非因为她和你是弱者,你们只是正常生活而已,错的人是希伯、是指责你们的人、是香波地群岛的买卖制度、是不作为的海军和治安官。”

      当法律无法让人得到正义的时候,私人报复就是正当行为。

      “所以告诉我,还有谁欺负你?我把他骨头捏碎。”

      木川帝人说得很平静,但柯伦却无法保持平静。他的身体朝右.倾,脸朝下,由上往下看,用模糊的视线试图看清木川帝人,良久,他才破涕而笑:“……你的绿头发太破坏气氛了。”

      “啊这。”

      “我买了草莓饼,给你。”柯伦想起来刚才买的东西,把草莓饼递过去,“还有这个!”

      同时接过来的还有一双黑色的手套。

      “你看,我们都有,我给布莱辛也买了女款,这样就是兄弟套装了!”

      柯伦兴致勃勃地说着,强行扯着亚瑟的胳膊示意,木川低头一看,这两人手上都戴着同款的黑色手套,亚瑟一脸不情愿但十分无奈地靠着墙。

      柯伦迅速给布莱辛套上手套,接着催促木川:“快啊,可帅了。”

      少年咬着草莓饼,没有拒绝,而是顺从地将手指从黑色的薄薄手套中穿过去,又露出一半。他在清晨的阳光下打量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像是怎么都看不腻。

      “你不觉得跟忍者一样吗!”柯伦说。

      “笨蛋,不就是半指手套,没什么实用性的装饰品而已。”亚瑟吐槽。

      木川突然笑起来,他垂下头说:“确实很帅。”

      “怎么连你都这样啊!”亚瑟扶额,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果然我不应该对把头染成绿色的人有太多期待。”

      布莱辛举着两只手放在太阳下乱挥,一不小心直接扇了亚瑟一巴掌。

      “……你确定她不是故意的?这个耳光对我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我要在帝人脸上打回来。”

      “亚瑟你真是小肚鸡肠。”

      “我真服了,你把脸伸过来,我先给你这混蛋一拳。”

      “有点自信好吗,你打不过我。”

      “?我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自信啊!”

      “没关系,当你觉得自己不行的时候就去过马路,这样你就会变成一个行人。”

      “……”

      听着几人的吵闹声,木川看着手上的半指手套,再次不出声地笑了。

      ——她忽然觉得,失去的东西好像最终都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她身边。

  • 作者有话要说:
    玫瑰少年里有一句歌词:“你是你或是妳都行,会有人全心的爱你。”
    我一直不喜欢很多剧里面宣扬的变强价值观——这里特指那些受到校园霸凌和社会不公待遇的普通人。总有人说这是因为他们不够强大。
    提倡反抗,但不能怪受害者是弱者。
    因为如果受害者天生懦弱,就是单纯善良的性格,他就活该被欺负吗?被欺负的人应该被爱被关心,不是非要变牛逼。
    人家想变强就变强,想懦弱就懦弱。有这个指责的功夫,还不如去关心施暴者的惩罚机制,去研究管理和教育,别对着普通人指指点点。
    就像面对柯伦,木川可以说“你是对的,我去帮你获得正义”,但不能说“你和你妈被欺负是因为不够强,让我这个过来人给你做个表率,你要像我一样变强”,这是坏。
    根本没有什么表率——人和人所受的痛苦是无法比较的。
    鬼灭篇唯妹问义勇“是千穗的错吗?是我的错吗?”其实就是想听到有人告诉她“你们没有错”这个答案而已。同理,柯伦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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