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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O20. 克拉拉与太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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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密的日光，好似发光的羽虫聚集在船木上让翅膀静静歇息，从而形成一缕一缕的朦胧光线。
艾斯的手指再次触及半埋在沙子里的匕首，他没有直接把它抽出来，而是先掸开周围的白色沙粒，然后才慢吞吞地拿起。他蹲在那里，神色莫辨地打量着匕首的纹路，眼睛紧紧盯住不放。他这副神情，的确不是寻常研究武器的态势，只不过是被匕首上被磨损的纵横交错痕迹所吸引罢了。
青年抬起头，看见那艘即将出航的古怪船上，黑发的少年背对着他正在和其他人说些什么。艾斯走近几步，才堪堪能听清——
“……会有专业的医疗器械，然后柯伦就可以坐海上列车回去，亚瑟你怎么办？”木川帝人说。
“再说。问题是你确定要带她去公立国家医院？”那个金发回答。
“不可以吗？”木川反问。
“你被通缉了。”金发说。
看来是在拉扯关于那个女孩的事情。
艾斯收回视线，看了一眼天空。白云飘在游园岛上方，晨光温煦地照着，海浪声静静传来，然后他叹了口气。
木川帝人还在和亚瑟讨论：“我可以易容，戴帽子，戴口罩，不会被发现——”
旋即，身后有什么东西敲击在船舷上，发出了响亮的声音，就像猛袭过来的猎犬似的……木川觉得有点蹊跷，这种用力踩踏的脚步声，不像是女人轻盈的脚步声，也不像中年男子沉郁的脚步声，而是朝气蓬勃的热情重量集中在脚掌上的脚步声，木板上发出了吱吱的响声。
木川扶着桅杆回过头，看见青年正示范似的跨出稳健的一跃。于是他搭在桅杆上的手指有点僵硬，不如说，他的手指好不容易才得到桅杆的支撑更为确切些。
“艾斯先生？”柯伦惊讶道，“怎么了吗？”
青年理所当然地站在船上，直视着木川执拗的、骨节突起的、纤长的手指，看见上面蹦出的青筋，心里莫名有点报复性的爽快：“我也和你们一起。”
木川帝人被这句话气死了。
“滚下去。”他毫不留情地说。
“不，我要搞清楚你在隐瞒什么。”艾斯露出了任性的表情，这时候他们三兄弟就一脉相承了，不管多少岁，也不管哥哥弟弟，统统固执又倔强。
见了鬼了。
这个世界上木川最难搞的人出现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艾斯扔进海里，但是真扔进去又要去救，所以木川帝人只能扬着下巴和对方嘴炮，故意说一些能气死人的话。比如白胡子，比如海贼王，再比如顶上战争和草帽小子。
但是这种仿佛小浣熊面对强大敌人时高举双臂示威的行为，伴随着奇怪的仪式感，好像当他赶走艾斯的时候自己就突然离大人更近了一步。可是艾斯认真看了他的红眼睛一会儿，木川一直觉得自己在谎言上有点天赋，因为他并没有因为紧张而移开目光，也没有添油加醋说什么不必要的话题，语气随意到自己都差点相信他恨死了眼前这个青年。
“你只会说这些事情吗？”艾斯的话听不出其他语气，显得轻飘飘的，“那么这把匕首你是从哪来的？这么讨厌我还要一直带着？”
木川的手指尴尬地停滞在了口袋边，然后掩饰性地插到口袋里，继续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捡来的，不行吗？我还捡了亚瑟和柯伦，捡了一船人，我就是伟大航路捡漏王。”
艾斯：“……”行吧。
要用魔法打败魔法，既然艾斯是个任性鬼，那木川只要比他还任性还幼稚就行了。
气氛从尴尬到凝固，站在旁边的布莱辛两边看看，难得皱着眉毛，有点不开心地看着艾斯。亚瑟事不关己地拿着一瓶果汁喝，柯伦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也不是不行吧，如果艾斯先生一起的话，我更有安全感。”
木川帝人立刻恶狠狠瞪过去：“我不能给你安全感吗？”
“……”柯伦沉默了三秒。
黑发少年额头上青筋暴起：“这家伙有什么好的！不就是火拳吗！不就是七亿吗！我一定比他对你好！”
亚瑟一口把果汁喷出来。听听这什么渣男发言啊，这什么纠缠不清的三角恋啊！柯伦突然间变得好受欢迎！
木川帝人在无能狂怒，他的三位朋友甚至都来不及拦他。事实证明和艾斯吵架是吵不赢的，只能靠武力，他转身就把艾斯怼到了船舱木门上。
“快给我下船！你是找骂吗？喜欢被人骂？这么变态？”少年高傲地仰起头，好像丝毫不在意和对方脸贴脸交流，艾斯敞开的衬衫领子被他拽成皱巴巴的一团。
距离一近，体格差就出来了。哪怕木川最近努力在增肥，都避免不了肌肉差距和身高差距，他的皮肤偏白，像是蝴蝶将要脱蛹而出时的薄蛹壳、肉眼看不见的、涂抹过颜料之后半干而透明。
艾斯也觉得挺好笑的。
少年的恶劣言语劈头盖脑落在他脸上。艾斯脸上所泛起的瞬间的表情变化，明显地给对方带来了愤慨而微妙的不悦，犹如一个易解的简单方程式。
“你还敢笑？”木川手上又加大几分力度使劲把他往墙上怼，企图把这家伙镶进门里。
亚瑟这才慢悠悠地出手拦：“好了好了，就当多了一个帮手，让他去开船什么的。”
“没问题。”黑发青年顺台阶下，投降般举起手，“航线就交给我吧。”
木川只能悻悻地松开他，面对眼前被太阳晒成小麦色的胸膛和胳膊，仿佛对自己的这种幼稚感到害羞似的，偏过头，连着退了好几步，拉开距离。
“帝人？”布莱辛吐出了还有几分忧郁但依然像孩子似的声音。她讷讷寡言，像逐句吐出来似的，“没事？”
转向她的时候，木川的表情立刻变得温和起来，这是面对女孩们的特有态度。他马上摸摸她的脑袋：“没事，我带你去下一个岛玩。”
柯伦和亚瑟见怪不怪地走进船舱，想找点东西吃。艾斯站在船舷旁，正在看手腕上的记录指针：“是要去萨尔德岛吗？”
“那里有最大的内科医院。”木川说。
太阳雪崩般地投射进来了一缕缕强烈的光线，大船启锚，隔壁四皇的船只都跟着在海里摇晃。香克斯笑眯眯地朝他们挥手：“下次再一起开宴会吧。”
……这个宴会的怪物！
然后艾斯就握着船舵露出灿烂的笑容：“哦！”
木川帝人长长地叹气。他先去二楼洗漱，然后才去一楼餐桌上拿了一个苹果吃，柯伦正在做三明治，餐厅飘出一股食物的香气。
“你的胳膊怎么了？”亚瑟注意到木川帝人手臂上的小块红斑，“刚才还没有。”
少年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衣袖刚刚洗脸的时候被挽起来了，现在半截小臂都红了。
“过敏。”木川随口回道。
这时，坐在餐桌角落里撑着下巴的艾斯说话了：“过敏？你对苹果过敏？”
木川帝人下意识眼角一抽，回怼的反应很快，是种熟稔的条件反射，连眼睛里都带着小动物遇到危险时的本能亮光。如果他有尾巴，那现在一定被气得炸开来。
“大概是对你过敏，人一般不是都会对脏东西过敏吗，劝你离我远点。”木川说。
艾斯脸上的表情很无奈，他已经被骂到没脾气了，从最开始的愤怒到如今的无语：“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于是少年语气平静而认真地补充：“我不就是正在和你友好地沟通吗。”
艾斯：“……？”
你管这种来回拉扯和语言暴力叫友好沟通？
柯伦觉得这两个人大概天生不对盘，他不想卷进这种幼稚的交锋里，于是和亚瑟开始佛系喝茶。木川帝人去翻找餐厅柜子里的药箱，试图找出能治疗过敏的药膏，他手臂上那块皮肤又红又痒，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能是灰尘过敏。”亚瑟说，“我猜二楼那个洗漱台是给普通船员用的，肯定很久没打扫过了。”
“我以前没有这种情况，也许吧。”木川不予置否，“真希望能呆在干净的船上。”
艾斯瞬间就笑了，语调说不清是讥讽还是普通的调侃：“小少爷。”
木川帝人：“……我本来就不是海贼好吧。”
“那你是什么人？”
“他是黑暗王子。”柯伦快速抢答，然后把那张能笑死人的通缉令找出来给艾斯看，“刚被通缉的。”
艾斯眨眨眼，眼神从照片上扫过，喉咙里马上喷出一声笑。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憋着，反而笑得特别开心，两排牙齿都露出来，边笑边喘气，指着木川帝人：“黑、黑暗王子哈哈哈哈哈哈！”
“至少比火拳这个称号帅。”双标的帝人强行挽尊，睁眼说瞎话，“谁都能叫火拳，我也能火拳，但是黑暗王子只有我一个人。”
帝人少年，你几小时前还在破口大骂——说是小学生都不会起这样的名字。
柯伦点点头：“其实挺符合的，帝人看上去就像贵族或者王子，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生。”
艾斯的视线瞥过木川，对方立刻压低眉眼，将那张帅气精致的脸专注地对准他，比之前对待布莱辛显得更加狠戾，当然也显得更凶。像个龇牙咧嘴示威的小怪物。
青年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那种正被无声瞪视的战栗感，他快速地一摊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所以你们也没认识多久，不是海贼还跑去BIGMOM的领域，胆子真大。”
亚瑟搅拌茶杯，吃着三明治，说话含糊不清：“都是意外。”
艾斯的目光扫过柯伦，很自然地随后看向了一旁的布莱辛，他猜测，这位女孩才应该是在场的唯一一个意外：“她的名字是？”
“布莱辛。”柯伦说。
“很好听。”艾斯礼貌地回答。
木川：“……哈。”
很勉强和敷衍地开口回应。不过刨除口头回应，在实际行动上，木川帝人做得丝毫不敷衍。具体表现为：阻拦布莱辛吃饭、陪布莱辛折纸飞机、教她说话和猜谜。
两人在甲板上玩，木川帝人两只手攥成拳头，放在布莱辛面前，让她选一个。小女孩指着他的左手，于是少年摊开左手——是一朵用方素纸折成的蔷薇花。
布莱辛欢呼一声，拿着蔷薇花去给柯伦看。木川帝人这时才慢吞吞张开右手，手里是另一朵纸折蔷薇，他懒洋洋地撑着船边，把这朵花扔进海里。
“我不明白。”
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木川转过身，发现艾斯也撑着船边，斜倚着低头看他，蹙眉似乎是在困惑：“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木川帝人转头扫了一眼艾斯，用理不直气也壮的平稳态度回答：“你不懂，这都是看眼缘的。比如你的头发太卷，笑得太傻，还会用火，我看了就想吐。”
“不至于吧？”
太阳模糊了艾斯的脸，只能看见他税利的面部线条和那双平静瞥过来的眼睛，看起来凶，但事实上是个开朗又幽默的青年。
木川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照亮万物的光芒。温暖，明亮，可以照耀黑暗的阳光迎着他的脸，所以他往旁边挪了几米，依旧浑身是刺：“就像海贼喜欢海，而我讨厌大海一样。”
“……是吗。”
隔着几米距离，木川听到很闷的声音，从扁平的语气中，完全听不出来艾斯是在表达认可，还是个普通的语气词。
不过很快，对方下一句就脱口而出。
“那看来我们确实聊不来，你真的讨厌海？”他很认真地追问。
简单的思维，他不太能理解这样单纯【讨厌】一个人的概念。他只知道木川帝人看起来既难接近又难以理解，而木川只知道他的声音伴随着阳光。
黑发少年看着艾斯的表情，没有犹豫地开口：“我最讨厌海了。”
艾斯摇摇头：“我和你真是无话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