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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如往日般繁华的京都里,玄武道上热闹非凡。楚席的车马飞奔在这条直通皇宫的大道上。
      车里两人相顾无言。
      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待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入了朱雀道,马车慢了下来。
      此时,有人拦住了马车。
      “何人如此无礼?竟敢拦太子车骑?”侍卫喝道。
      那人脸色一白,立马跪下,喃喃道:“这……这不是咱家爷的车吗?”
      沫朗一听外面这声音,扶了扶额,得,这铁定是自家那傻伙计,这么多禁军跟着都看不明白情况。
      沫朗用一柄折扇挑开车帘,看向跪在地上的傻伙计,道:“何事?”
      那伙计连忙站起来,对沫朗道:“爷,您可回来了!老夫人她……她把玲月居给……给……”
      沫朗脸一白,赶忙道:“到底怎么了!”
      “老夫人把玲月居的门给砸了!任我们说什么也没用!”
      沫朗一听,对楚席说了声“告辞”便跳下了马车,直朝相府奔去。
      楚席怔怔地看着沫朗的背影,心道奇怪。
      竟还有事能让他急成这样?
      玲月居?那是什么地方?
      楚席收回了思绪,命侍卫继续驾车朝皇宫驶去。
      尽管父皇母后还在郊外的山庄,自己按规矩也应先去宫中的祈盛宫拜见先祖,随后再回太子府处理各项事宜。
      东宫的事不必他管,毕竟他又不住在宫里,仅是节庆时他才会在宫里小住。
      过两日父皇母后回来了估计又要设宴什么的,到时候又闲不下来了。
      沫朗飞奔到青龙道上,几次险些撞到别人。
      “相爷回来啦?要不要来一杯桂花乌龙?诶!爷!等等啊!喝杯茶再走!”
      “相爷回来了?要不要看一下咱新制的扇子?画了您最喜欢的桂花,还有鸢尾花,瞧瞧再走啊!爷?”
      沫朗一路上什么都没听进去,他现在只想赶紧跑回相府,跑去护住那一亩三分地。
      沫朗直入了相府的西门,绕过垂花门,穿过雕花长廊,跑进了相府里一条极为狭小的小道。
      “不要……不要……”
      “不……母亲……不要……”
      “玲月居……不要……”
      沫朗终于到了玲月居,他颤颤巍巍地推开了玲月居摇摇欲坠的门。
      里面一片狼藉。
      如果仔细看的话,院里的桂花树已经长了十几年了,如今却被砍倒在地。屋内的屏风、花瓶、小凳、木桌、字画等东西全被丢在了门外,碎的碎,残的残。
      “不……不……”
      沫朗想进去,把地上的碎瓷烂瓦拾起来,像填补他那颗不知道破了几次的心一样把它们补好。
      可这道门槛,太高了。
      高到他都没有力气进去。
      在他的眼里,他看到了一个孩子,孩子手上拿着一根桂花枝,欢笑着扑到坐在桂花树下绣花的妇人怀里。
      金黄的夕阳穿过桂花的枝叶,撒在妇人脸上,原本苍白的脸竟也有了些许人气。
      妇人笑着放下了绣活儿,把他抱起来,起身走进了屋。不一会儿,孩子穿着绣了桂花的衣裳出来了。先前孩子的衣服划破了,妇人便用针线细细的在破的地方绣上了桂花。
      沫朗眼睛一湿,一眨眼,天色一暗。
      他的世界变得黯淡无光。
      他仿佛听见了妇人被锁在院里时撕心裂肺的哭喊,他那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她很痛苦。
      所有人都恨她,都觉得她自作自受,都觉得她活该,他也不例外。
      她害得自己的世界只剩下了黑白两种颜色。
      但他为什么还这么在意这片地方?
      这是一片不详之地啊!
      沫朗终究还是踏了进去,他跑到屋里,屋里什么都没有剩下,连原先那张雕花的大床都没了。
      沫朗跑到里屋,跑到墙角,掀开地板。
      这里有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是一只枯萎的桂花枝。
      沫朗抱着这个盒子,跌坐在地上,眼角两行清泪划过。
      他想吼出来,把自己心里所有的恨都吼出来。
      他不知道他在恨什么,他什么都恨。
      或许是恨自己无能,又或者是恨母亲的无情。
      只有落下去的两行泪知道。
      少时,沫朗站了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抱着盒子走回了自己的房里。
      唯一能带给他些许温暖的地方……没了。
      这颗心再也补不回来了。
      沫朗自己从院内的井里打了些水,净了面。
      过了一会儿,侍女来传话,叫沫朗去和老妇人一道用晚膳,老夫人有要事。
      沫朗愣了一下,正了正衣襟。
      入了前厅,只见王氏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本书,见到沫朗来了,便把书合了放在了边上。
      “回来了?”
      “回母亲,回来了。”
      “回来了为何不先到我这来请安?可是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沫朗衣袍一掀,跪在地上,顺着眉道:“儿子有事,耽搁了。”
      王氏的音调冷了几分,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了哪。”
      沫朗抬头,道:“母亲为何要砸了玲月居?”
      王氏漫不经心道:“我前些日子找卦师算了一卦,先生说相府西角有邪祟……”
      “所以母亲就断定是玲月居?就把它砸了?”
      王氏脸一黑,拍桌道:“放肆!我的事何时要由你过问?你到如今还念着那个毒妇?”
      “母亲!”
      王氏挥挥手,道:“罢了,我不与你计较,今日叫你来,不是为了和你吵那不相干的,坐下。”
      “母亲!”
      “坐下。”
      “母亲!”
      “坐下!”
      沫朗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
      王氏递了一纸婚约到沫朗面前,道:“你如今已二十又六,早已过了及冠之年,你父亲当年这个时候早已娶了我,你如今也该找个人结亲了。”
      沫朗接过婚书,瞥了一眼便把它丢在了桌子上。
      “为时尚早。”
      王氏难得的没有气恼,只是缓缓道:“这是我的侄女,打小便没了双亲,由着我带大,没住在一处,你不认得,人姑娘生的标志,知书达理。你把婚书签了,改日便娶回来陪在我这个老人家身边,再给苏家开枝散叶。”
      沫朗拿起婚书,一撕两半。
      “恕难从命。”
      沫朗转身便出了前厅。
      王氏气得拍桌而起,怒道:“就算你不娶她,她今后也是你的未婚妻!这由不得你!”
      “我没有未婚妻。”
      “你……”
      沫朗回了长宜轩,将自己锁在了屋里,任谁叫也不开门。
      他是大凌的丞相,一品官。
      他为何连自己余生的归宿也找寻不到。
      他是有家的,但此时他又好像没了家。
      他的要求一点也不高,他只求能留下相府西边的一亩三分地,他只想有一个能让他安心的归宿。
      他想知道母亲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他这个儿子。
      她都是一品诰命夫人了,她还想怎么样?
      楚席在祈盛宫拜完了先祖,此时已回到了太子府。
      “殿下回来了?今早儿娘娘叫人给您送了些茶叶,娘娘知道您不挑,便每样茶都给您送了些来,这是单子,还请您过目。”
      “这么多?喝的完吗?”
      “殿下,确实是有些多了,但这是娘娘赏赐……”
      楚席挥挥手,让人把那些茶叶都丢进了库房。
      此时天边已有些泛黄,楚席想着前几日的事情,脸一红,想着还是给人家捎些东西去,毕竟吃亏的是人家。
      楚席唤人把库里的桂花乌龙全带上了,还顺带叫人去北街买了些桃花酥桂花糕什么的。
      府里的小厮不明所以地跟着楚席的马车到了相府。
      相府的下人一开门,一见是太子殿下,忙行礼问安。
      “丞相呢?”
      下人一听,皱眉道:“相爷把自己关在房里一下午了,任谁说也不禁用。”
      楚席一听,心道,不会吧?这么多天了还没消气?当时明明是他先……
      脱口而出的却是:“带我去看看。”
      “是。”
      楚席跟着下人来到了长宜轩。
      果然,长宜轩的房门紧锁。
      “沫朗?”
      屋内什么动静都没有。
      楚席又叫了两声,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
      没办法,楚席转身问那小厮道:“你家相爷是一回来就这样了?”
      小厮道:“相爷先是去了玲月居,后来又在前厅和老夫人吵了一架,据说是不满老夫人给定的婚事,然后回来就这样了……”
      楚席微微吃惊,道:“定婚事?定的哪家姑娘?”
      小厮道:“据说是老夫人娘家的亲侄女,好像名唤……雨缘。”
      “王雨缘?”
      “正是。”
      楚席沉吟片刻,王雨缘……哦!前两年的宫宴上看到过她,当时她家里人貌似想把她塞到宫里,但被父皇给直接无视了。
      那姑娘长的标志,会抚琴,还会吟诗。
      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但沫朗貌似并不喜欢。
      楚席把小厮给打发了下去,又敲了一会儿门,依旧是没动静。
      楚席灵机一动,绕到屋子侧面,果然,窗子没锁。
      楚席扶着窗,一翻翻进了屋子。
      绕进里屋,见沫朗躺在床上,蜷着身子睡得正熟。
      仔细一看,沫朗眼角还有一丝泪痕。
      楚席愣了一下,掏出手帕蘸了些杯中的清水轻轻给沫朗擦了擦。
      谁料他这一擦,沫朗眼中的泪又流了出来。
      “姨娘……”
      “谁?”
      楚席好像没听清,见沫朗没事,只是睡着了,楚席松了口气,把带来的茶叶和糕点放在了桌子上便又翻/窗出去了。
      楚席出去后,他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楚席现在回想,他发现,沫朗无论是在哪,他睡熟的时候永远都是蜷着身子的。
      无论是在淮南的山洞里,冯子健的府里,还是在相府。
      他永远是一个人蜷着缩在最角落的位置。
      他其实听清楚了沫朗说的是谁,他知道那个人,许姨娘,一个可怜的女人。
      死后连一副棺材都没有。
      他不知道许姨娘犯了什么错。
      他只知道他以前去原尚书府找老太傅的时候从来没有遇见过许姨娘。
      见过几次沫朗,只是他那时好像分外消沉,一点生气都没有。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当时看着沫朗觉得眼熟,但又不知在哪见过。
      楚席回了府。
      夜里,沫朗一起来,看见了桌上的茶叶和糕点。
      自己好像梦见了许姨娘,她还给自己擦了脸,据说……梦见已故之人,是不能和她说话的,否则她要把自己带下去。
      呵,怎么可能。
      她定是恨极了自己。
      但是,被恨的不应该是她吗?
      桌子上的桂花糕是谁送的呢?
      是他吗?
      怎么可能?他哪有这么闲?
      他好像真的有这么闲。
      “噗嗤”一声,沫朗笑出了声。
      随即,沫朗又想到楚席过两日就要考试了,真不知道他去淮南的这几日一点书都没看,回头会怎么样。
      穆老先生的题目可不简单。
      到时候陛下知道了他的成绩会不会大发雷霆?
      事情突然变得有意思了。
      有点期待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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