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少年游》紫轩书影

164、庆祝

　　“蓝湛蓝湛，你快点啊！小可爱，来，坐这边。”魏子墨与张文杰他们闹够了又跑出“千秋阁”寻找蓝羽尘和温若雪。
　　六人坐定后，蓝羽尘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出了门。待他再次回来时，手中便多了两只白瓷坛。
　　“蓝湛，这是什么？”魏子墨好奇地凑上前去。
　　“报酬。”蓝羽尘淡淡说道。
　　“什么？”魏子墨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给某位大导游的报酬。”蓝羽尘终于抑制不住心底的笑意，嘴角微微上扬。
　　魏子墨疑惑地接过小巧玲珑的白瓷坛，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坛身写着“天子笑”三字。“天子笑？天子笑！蓝湛你居然拿了天子笑！”魏子墨兴奋地想要抱着某人转圈圈，奈何场合不宜，只得摸着鼻尖偷偷送出一记意味深长的眸光。
　　他真是太久未曾碰过天子笑了，这一隔就是几世之久，乃至乍一看见竟未能立刻认出这仿古的瓷坛和那曾经烂熟于心的美好字眼。
　　短暂的惊讶过后，前世的片段便席卷而来，脑海中关于天子笑的回忆一点一点清晰起来。那是伴随他们从初识到相知相守每一个人生阶段的美酒，是蕴含着美好记忆的佳酿。几个星期前他俩闹别扭之时，蓝湛曾提到度假村新出的酒水天子笑用以哄他，没想到今日居然真的见到了。
　　魏子墨拔掉塞子就要给大家斟酒。蓝羽尘提醒道：“这是白酒，不可多饮。”
　　“哦。”魏子墨乖乖应了一声，直接越过温若雪去给聂文翰倒，“小可爱，别怪你哥小气哦，长大了再喝。”
　　“说得好像自己多大似的。”江涵予毫不客气拆他哥的台。
　　“反正比你大，三个月也是大。”魏子墨一边回敬一边给他弟弟和张文杰也倒了点，“每人先喝几滴尝尝哦，可别一口就醉了。”
　　张文杰正要乖乖答应，转头就见魏子墨给他自己斟了个满杯，便不满地嚷道：“爷爷，你不厚道哦！我们都是浅浅一个杯底，为啥你自己却是满满一杯呢？难道你不会喝醉？”
　　魏子墨笑道：“我嘛，千杯不倒，自然不会。”想当年自己在这个年纪已可是少年酒仙，几杯天子笑又何足挂齿？
　　许久没说话的蓝羽尘忽地蹦出两个字：“生日。”
　　“啊？”魏子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生日？蓝湛你说清楚啊。”
　　“某位说自己不会喝醉的少年，是记性不太好吧？”蓝羽尘好整以暇抱着胳膊问道。
　　啊啊啊，蓝二公子，你记忆力要不要这么强啊？我生日都快过去三个月了，那点喝醉的囧事你能不能选择遗忘啊？
　　蓝羽尘自然不会遗忘，甚至打算记上一辈子。醉酒兔兔可不是随时随刻都能见到的，必须珍惜。
　　“对对对，我记性本来就不好，不好就不好呗。”魏子墨打算糊弄过关，抓过蓝羽尘的白瓷杯就要为他斟酒，却被一只大手遮住了杯口。
　　“蓝湛，你……不尝尝吗？”记忆中蓝湛是喝过酒的，而且不止一次。每一次似乎都是很快醉倒，然后是各种趣事各种折腾。魏子墨好想知道他今生是否还是一杯倒，好想知道他喝醉后是否还像当年那般闹腾。
　　“你……想让我尝吗？”蓝羽尘望向魏子墨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期待。
　　“当然啊，好不容易等到放假，我们一起庆祝一下嘛。”魏子墨轻轻扯了扯蓝羽尘的衣袖，声音不自觉拉长了软糯的腔调。
　　蓝羽尘凝望着这张与当年几乎一致的面庞，开始了短暂的恍惚。“……蓝湛，别这么古板嘛。今天大家降了水行渊，立了功，庆祝一下嘛。”当年魏婴也是如此扯着他的衣袖，如此软软糯糯央求——庆祝一下嘛。那一次，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喝酒，从此一醉不醒，世世沦陷。
　　他曾经想用三千家规去影响这个纯真无邪、修为不凡行事却无比恣意乖张的少年，没想到自己反而被少年的天子笑悄然俘获了。“尘世三千条，不及半坛天子笑。谁醉倒，停弦忘机，情动却难知晓。”情不知所起，但天子笑与三千家规的较量，终是天子笑赢了……
　　“蓝湛，蓝湛……”魏子墨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掌，将他从遥远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蓝羽尘没说话，也没让斟酒，而是取过魏子墨的酒杯匀了半杯过来。
　　“哎蓝湛你……”放着酒坛里的不要，非要抢我杯子里的是何道理？
　　魏子墨尚未抱怨完，就听蓝羽尘淡淡道了声：“怕你喝醉。”
　　魏子墨简直无语，话说姑苏一杯倒是哪位俊逸出尘的公子呢？
　　一直在旁看热闹的几位早已目瞪口呆。原来沉稳持重、刻板守规的班长不仅会给他们拿酒，甚至自己也会喝酒啊。这波操作，估计班上其他同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好吧，他们的班长大人只须在子墨大神面前就会失去任何原则，估计他们今后会越来越习惯的。
　　魏子墨为温若雪倒了果汁，六人一同举杯，既是庆祝寒假到来，也是为六人联手战胜小人，更是为这份难能可贵的友谊。
　　美酒入喉，张文杰一口呛了出来，拼命扇着口腔：“咳咳……辣……咳咳咳……”
　　聂文翰笑道：“兄弟，看来你无福消受这云深美酒了，和小可爱一起喝果汁吧。”
　　“气味幽淡，入口醇厚，清而不冽，醇而不妖，不愧为我心心念念的天子笑。”魏子墨半闭着眼睛一脸陶醉地品味着。
　　江涵予白他一眼：“魏子墨，喝酒就喝酒，说得跟人一样。”
　　魏子墨的心跳忽地漏了半拍，这话听着咋那么耳熟呢？蹙眉凝思须臾，他明白了，这是当年在云深不知处偷偷喝酒时江澄说的。
　　魏子墨下意识转向聂文翰，仿佛对方下一刻就会说出与当年一致的话语：“我呢，倒觉得魏兄说得非常好，所谓醇酒比美人，自古有之嘛。”
　　等了片刻，等来的只是一句：“我说涵予啊，你就不能稍微罗曼蒂克一点吗？”继而是江涵予拈起一颗花生米丢向聂文翰，两人随即笑闹起来。
　　魏子墨自嘲地悄悄摇了摇头，顺势低头啜饮一口天子笑。我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呢？逛了一天的云深不知处都没能唤醒他们的记忆，居然还指望一口天子笑能起到什么作用。更何况，羽曦哥哥依照蓝湛的提议一手改建这复古度假村，也没见他忆起那一世的什么痕迹啊。所以说，前世记忆什么的，果真是极其偶然的，自己和蓝湛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才得以保存那份珍贵的记忆。
　　天子笑的醇香伴随着遥远的回忆丝丝入喉，当年与江澄的对话再一次划过魏子墨心头：
　　“照这么说，你们啊，就干脆闻着酒味找仙侣算了。”
　　“如果有酒的话，那也可以啊。”
　　“姑苏蓝氏的人怎么受得了你？”
　　……然后……然后江澄口中那个“姑苏蓝氏的人”就来抓包了，一句冰冷中压着熊熊怒火的“你们在干什么”将闹作一团的三人倏地镇住，他们瞬时收敛，正襟危坐……
　　所以到底是谁闻着酒味来找仙侣呢？待会找蓝湛好好掰扯掰扯。魏子墨想到此处扑哧一笑，又轻抿了一口天子笑。
　　张文杰和温若雪的目光都被打闹中的江涵予和聂文翰所吸引，只有蓝羽尘的眸光一刻不停地驻留在魏子墨身上，他的摇头，失落，抿酒，沉思，继而莫名其妙的轻笑，一点不落地收入蓝羽尘眼中。
　　魏子墨再次抿完一口酒，一抬头就撞上蓝羽尘清澈的目光，猝不及防跌进那泓柔情款款的清泉，细细密密的波纹一圈一圈自心头漾开，漾遍全身每一个细胞，耳垂也不由自主泛了红。
　　他轻咳一声，摸着鼻尖悄声问道：“蓝湛，你怎么样？这点酒，没事吧？”
　　“无事。”蓝羽尘举杯与魏子墨轻碰，又抿了一口。幽淡的芬芳与醇厚的味道自口腔、喉间缓缓蔓延，蔓延至每一处血管，每一根神经。他有一种错觉，仿佛蔓延在全身的不是天子笑，而是身旁之人温热的气息，氤氲的暖意，还有那如影随形的醉人情愫……
　　少年人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开不完的玩笑，说不完的趣事。一顿晚餐下来，几人谈笑间喝完了两坛天子笑，少不得有些醉意朦胧。六人中最为清醒的是温若雪和张文杰，他俩一个滴酒未沾，一个抿了一口便强烈拒绝这奇奇怪怪的味道；其次是蓝羽尘，他慢慢悠悠有一搭没一搭啜饮，抿完那半杯酒后并未如魏子墨所预料的那般沉入梦乡，依旧面不改色，清冷如昔；倒是魏子墨他们三人一直在推杯换盏，不知不觉间分完了剩余所有的酒，愈发恣意玩闹起来，丝毫不觉来自某位冰雕大神的森寒眸光。
　　散席时，魏子墨摇摇晃晃站起身，歪着脑袋指着蓝羽尘：“蓝湛，可……以啊，你居然……没趴下。”
　　蓝羽尘微蹙眉头，吩咐温若雪和张文杰护送那二人回入住的院落，自己则架着魏子墨往静室走去。
　　短短半年时间，蓝羽尘已然第二次捡到醉酒兔了。这回兔子还极不老实，一路恣意哼歌舞起蝴蝶步，连同端方雅正的蓝二公子也被迫走出了华美多姿的花式步。两人在朦胧月色中相依相携，跌跌撞撞走向那一处幽深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