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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怀璧其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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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崎岖难行。
到山底下,范原下了马,将马放至茵茵草地,背了行李,攀上这座雪山。
招摇山自半山腰往上常年积雪,范原爬出了一身热汗,被冷风一吹,激出了一个喷嚏。他把冬衣穿到身上,抬头看了一眼皑皑雪山,手脚并用继续往上爬。
要抵达南首天虞地界,只有攀越这座雪山才行。招摇山脉奇长无比,紧密的高山阻挡了冷空气的南袭,圈出了天虞这个四季如春的南界。
纪牙牙传信说,龙首妖三月前出现在天虞城,甫一出世便四处为非作歹,吃起人来毫无道德感,上至耄耋老人,下至黄口小儿,无一放过。他一人收拾不掉这只大妖,遂请范原帮他一起收拾这只妖。
范原当然义不容辞,这是官府出的捉妖令,自然报酬丰盛。
“哎呀!”
左侧脚下忽然传来一声娇吟,把范原从踌躇满志中拉回来。
一个人的两只手用力地抓住突起的冰块,玉白的纤细手背上绷出了根根分明的青筋。
明显是滑了一下。
这人低着头,双腿竭力找落脚点,嫩黄的薄衫在山壁上飞舞成蝴蝶的模样。
范原把冰镐往上一甩,把麻绳两下解开精准的扔下去:“喂!接着!”
黄衫抬起头来眼疾手快的抓住麻绳。
江淮柔。
范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把绳缠在手上!脚在冰上试了不滑再往上踩!”
淮柔腿肚子发抖,憋红了脸按照他的指导往上爬,终于快上去了,他伸出戴手套的一只手,冷冷的道:“手给我。”
淮柔被吓得心砰砰直跳,不假思索握上去,两个人被栓在同一根绳子上默然相望。
范原舔着后槽牙,又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淮柔还傻傻的上去问,“你说什么?”
“闭嘴!”范原恶狠狠地说。他摘下厚厚的手套塞进她怀里,然后一只手握住绳子,开始单手脱身上的厚皮衣。
“哎哎哎,你干什么?”淮柔被他这个架势给吓到了。
她本来是可以直接飞上来的,但一路都是偷偷摸摸跟着他的,淮柔不想这时候被他发现,于是就悄悄跟在他后面爬雪山。爬着爬着她就后悔了,简直是一把辛酸泪。说起来好笑,成天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人竟然恐高,尤其是爬山什么的,她最不在行了,两条腿抖得她简直怀疑自己要失禁,心里不禁无比后悔跟他爬了这座山,恨不能把山神掬过来好生问问,何以把这山弄得如此之高。
可怜的山神,山多高是他能决定的么?
范原恶声恶气的说:“你说我干什么?”他一边脱衣服一边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她,接着把热乎乎的大衣往她身上一裹:“也不怕冻死!”
最后把自己头顶上的毡帽摘下来,一口气扣在她头顶。
见淮柔还傻乎乎的攥着手套,他气不打一处来,松开双手,两只脚踩在冰壁上,腰上系着一根连接着他们二人的麻绳。
他三下两除五把绳系稳在那把细腰上,手一拉给拽得紧紧的,接着把手套近乎粗暴的套在淮柔手上。一口气弄完这一系列后,不言不语开始爬山。
淮柔掀开滑到眼睛上的毡帽,弱弱的说:“那个……我是鬼,不怕冷的。”
范原不理她,没有了手套的大手用力把凿子砸进厚厚的冰层里,继续往上爬。
淮柔顾不上害怕高山了,忙抓着绳跟上去:“快给你,我真的不冷。你没有衣服会被冻死的。”
范原冷冷的,还是不说话往上爬。
淮柔腿肚子乱抖,颤道:“你爬慢点啊,我害怕死了!”
上面的人一顿,终于停下来了,等淮柔哼哧哼哧的爬上来,他才说:“不是说好一别两宽么?”
“谁跟你说好了!”淮柔委屈道:“明明是你自己做的决定,我还没有答应!被鸽的人到底是谁?现在还凶我!”
她看范原没说话,于是开始摘手套往他手上套,范原按住她的手,“你戴着,我看你穿那纱衣扎眼。”
“怎么扎眼了,”淮柔嘟囔,“那可是我特意找长岁城最好的裁缝做的!虽然跟着你一路风尘仆仆,但也不能耽误了我好看。”
范原失笑。
“不过我真的不冷,我们鬼没有怕冷的,九幽地府比这里冷千百倍,我还不经常穿着单衣在里面玩?所以你快穿着,别到时候山没爬完人却给冻死了,那我只好去地府找你玩了。”
范原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深邃:“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我玩?”
“当然是因为我们是朋友了!”淮柔理所当然道:“判官老大人说过,好朋友就是要一直在一起玩的。”
“白狐兄和宴和不也是你的朋友,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直在一起玩?”
“和他们不如和你熟嘛!再说了来凡间第一个认识的人和第二个第三个认识的人能一样吗?他们又不给我管金子。”她说着,忽的粲然一笑,从袖口里摸呀摸出来个钱袋子,“喏,还给你管,你的十分之一金子还在我这里呢。”
范原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笑脸,忽的一个哂笑,觉得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有白拿的金子不拿却在这里积黏,婆婆妈妈,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作风了?
于是他干脆利落的从她手中取走钱袋,甚至还掂了掂,揣进怀里道:“行了,我拿走了。既然你现在都来了,不如你带我飞过去吧,这山爬起来也怪累的。”
谁料这祖宗老脸一红,扭捏道:“……可能不行,我恐高,不敢从半山腰飞。”
呵。感情是个空有一身本事的草包。
范原摇摇头,认命般继续往上爬。
淮柔一路上坚持要把衣服还给他,他烦不胜烦,最后道:“我好歹也是个男人!冻不死!”
淮柔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可能是触碰到了所谓“男人”这两个字的尊严,但她不是特别能理解,明明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冷,现在冻得嘴唇乌青的人到底是谁啊?
真是不懂这个世界。
既然他要受冷,她作为好朋友,只好遂他的意。
下山的时候范原手都冻僵了,好在他们在山脚下发现了一处温泉,暖气腾腾的,看着就心口发暖。
淮柔提议他先洗,毕竟他连眉毛上都结了霜,范原却不耐烦的让她先洗,说没有一个男人面对一个姑娘时会不顾风度的自己先洗。
她简直要被他的这种“男人”、“风度”搞疯掉,最后彻底冷了脸,翻脸:“你有病。”
范原一听,转身就开始脱衣服。吓得淮柔尖叫一声,赶紧捂了眼睛背过身去,蹲在地上百无聊赖的戳蚂蚁。
戳了一会儿,她贼心渐起,偷偷摸摸的转了一点点头,双手欲盖弥彰的捂住眼睛,只是在手指头中间留了一条缝儿。
“转过去。”洗澡的人简直背后长了眼睛,无情道。
淮柔默默转回头,继续拾起小木棍戳蚂蚁,戳着戳着脸红了。
好家伙,温泉太热了。
再也待不下去了。淮柔蹭的一下站起来往前走,沿着这条山路走,温泉的流水淙淙有声,热气袅袅。秋日的山林是那种处于过渡中的黄色,又有些红,兴许是有枫叶的缘故。
漫山遍野是都是这种颜色,头顶的天蓝的澄透,雪山缭绕着云雾,直接进天空里去。
秋风拂面,淮柔走到上游的温泉边,靠着石头坐下来。
范原找到她的时候,她正靠着石头打着盹,头枕在手上,四仰八叉的坐着,睡觉也睡得这么心大。
“怎么还穿着冬衣?”范原不自觉的声线温柔。
她迷蒙蒙的睁开眼睛,伸出一只手挡住天光,眯着眼睛看他:“哦,忘记脱了。”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范原笑了笑,“脱了吧,你在这里洗澡,我就在下面坐着,有什么事就喊我。”
淮柔听话的点点头,还不忘叮嘱他:“别偷看哦。”
“你以为我是你。”范原嗤笑一声,转身往下面走。
淮柔又红了脸。奇怪,今天这温泉怎么这么热。
水漫过她的肩颈线,她闭上眼睛,不由自主的回想到方才的惊鸿一瞥。
男性的肩膀宽而紧实,肌肉从那里延伸到细腰,一动不动却给人一种力量上的美感。有水珠从垂在背上的头发滑落,汇入水面。谁知道呢,或许是落进不可描述的地方。
哇。
不能想了。淮柔猛地扎进水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过渡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