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微缩屋》榆钱叶儿

5、5

　　小男孩这一哭，邻居家的大门里随即跑出来一串孩子，一个大的在前面跑，后面跟着两个小的，踉踉跄跄，连滚带爬，连哭带喊。

　　叶落雨和秦淑芬都被眼前的突发状况震住了。

　　一个小男孩哭已经犹如魔音穿耳，现在又来了三个，哭声彼此交叠，起起伏伏。

　　叶落雨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这一刻，她真的无比想念滨海小区里的小可爱们。

　　叶落雨手足无措地转头看向自己的老母亲。

　　秦淑芬此刻内心也是懵逼的状态，她，她什么也没干啊。她就是问话语气严肃了点，其实她心里也很害怕好不好。老话都说，乱世里，最要提防的就是女人和孩子，本身弱小却能活下来，那都必须是狠角色才行。

　　瞧瞧这破环境，还有眼前这孩子说他们扒院门盯梢，正常人稍微联想一下下，心头都要慌一慌吧。

　　母女俩征愣在原地的时候，头先跑出来的那个稍大点的孩子已经跑到近前了，他冲上来一把抱住正哇哇大哭的小男孩，边哭边喊：“四哥，四哥，怎么啦？”

　　说完还带着一脸眼泪，警惕地望向秦淑芬和叶落雨。

　　他身后跟着的那两个小的，也正一边嚎，一边连续摔倒又连续爬起地往这边来。

　　也许是想起滨海小区里的小可爱们，叶落雨有了灵感。她三两步走到两个还在摔摔爬爬的孩子跟前，一手捞起一个。哄孩子她不会，举高高她在行呀。

　　秦淑芬看着女儿过去举孩子，心里直念叨：“哎呦，这也太能生啦！”手下动作也没慢，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剥开糖纸，塞进正带头哇哇嚎的小男孩嘴里，放缓了语气，温柔地哄道：“别哭了，给你吃甜甜。”

　　这糖是她出来时在客厅的糖果盘子里顺手抓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不过，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舍不得，看看这周边的环境，要是真赶上缺衣少吃的地方，她和女儿也得活不是。

　　所以，精打细算的秦淑芬只扣扣索索地拿了一颗糖出来，塞进了带头哭的小孩嘴里。至于其他的孩子，也只能抱歉了。

　　果然，哭得最厉害的小男孩被嘴里突然而来的甜吸引住了，他止住了哭声，望向秦淑芬。

　　秦淑芬笑道：“吃吧。可别再哭啦。”

　　小男孩却把嘴里的糖吐了出来，直接塞进了正抱着他的兄弟嘴里，小脸上挂着的泪还没来得及擦就笑着和小兄弟说：“炎青，你尝尝，是甜的味道。”

　　此时，叶落雨一手一个，举着高高，带着两个小的走了过来。

　　叫炎青的小男孩默默地接过两个这会儿正咯咯笑的弟弟，把自己嘴里的糖咬碎吐出来，给两个小弟弟嘴里一人塞了一块。

　　两个小的本来还想接着被举高高，突然被好吃的甜甜吸引住，立马又和给他们好吃的哥哥黏糊在了一起，奶声奶气地叫着“五哥，五哥。”

　　“唉！”秦淑芬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都是好孩子，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但最终还是狠下心没有再拿糖出来。

　　她们母女俩现在两眼一抹黑，做不得圣母，凡事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小男孩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鼻涕，此刻他看见两个最小的弟弟咿咿呀呀地叫“五哥”，并扒着石炎青的两只胳膊不放，他的情绪也渐渐平缓下来。

　　他盘腿坐下来，小大人一般，对着秦淑芬和叶落雨说道：“秦阿姨，小雨姐，我叫石炎绿，那是我的三个弟弟，石炎青，石炎蓝和石炎紫。我和炎青是双胞胎，炎蓝和炎紫也是双胞胎。我们还有三个哥哥，叫石炎赤，石炎橙和石炎黄。”

　　叶落雨嘴角的一双梨涡若隐若现，内心拼命忍住笑，学着小男孩的样子席地而坐。不是她没礼貌，而是她脑海里的中华小曲库在听见石炎绿介绍时，就自动播放起了葫芦娃的背景音乐。

　　赤橙黄绿青蓝紫，一颗藤上七个娃，啦～啦啦啦～

　　在石炎绿零零散散的讲述中，叶落雨拼凑出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她和母亲现在所在的地方，叫无尽悬垣；她们所在的村落叫升仙泉；她和母亲，依旧叫叶落雨和秦淑芬。

　　虽然村里现在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但是以前是热闹的。附近很多悬垣的人都喜欢来他们升仙泉泡温泉，村里的人靠着泉水做些营生。

　　只是，后来村里的温泉泉眼渐渐枯竭，眼下只剩下两三个勉强可以用了，来得人就越来越少了。现在，大家都喜欢去神仙湖泡温泉，听说那边的温泉又大又多。

　　之后，慢慢地，升仙泉的村民为了生计，开始逐渐搬离，村里也就渐渐破败了。

　　至于叶落雨家和石家为什么没有搬走，据说是因为叶落雨特别会采菌子，石家大哥特别会找泉水。

　　而且，叶家姑娘从不告诉别人她在哪里能采到菌子，石家大哥也从不告诉别人他在哪里能汲到泉水。

　　就这样，最后只有他们两家留了下来。

　　在石炎绿断断续续的讲述中，秦淑芬觉得自己好像在听一个无关于自己的奇幻故事，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样。

　　她忍不住插话问道：“小绿，你今年几岁啦？”

　　“我六岁啦！”石炎绿回答道，顺带的还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

　　“那你怎么知道这里以前的那么多事？”秦淑芬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关于吃菌子的梦。

　　见自己被质疑，石炎绿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气鼓鼓地道：“我就是知道。我大哥每天晚上回来都教我们学习。”

　　眼看着石炎绿又激动起来，叶落雨怕石炎绿一会儿再放开嗓子嚎，赶紧接住话头，问道：“石炎绿，这里的孩子是不是都是在家里上学？”

　　却不想，石炎绿听见问话，前一秒还像只傲娇的小公鸡，后一秒就蔫哒哒地垂下了小脑袋，好久，他才小声回答道：“我们这里有学校，只不过上学要很多垣币，我家里的条件……”

　　叶落雨秒懂，看来无论在哪里，都有失学儿童啊。

　　眼见着孩子难过了，叶落雨想换个话题，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抬眼瞧见不远处石炎青正带着两个小的在玩耍，她干巴巴地夸奖道：“你们家好会生啊，这么多双胞胎。”

　　石炎绿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再说话。

　　叶落雨和秦淑芬没有再往远了去，她们和石炎绿约好，下午由石炎绿带着她们一起去石炎绿之前提到的升仙泉码头看看。

　　石炎绿领着自己的一众小兄弟们回了自己家，叶落雨和秦淑芬也回了自家的院子。

　　回到家的秦淑芬抓住叶落雨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她神思恍惚地和叶落雨说：“落落，你拿改锥扎我一下？”

　　叶落雨拉着秦淑芬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安慰道：“老妈，没事的。这里人少，应该没人怀疑咱们。我看他们生计都是大问题，应该也顾不上怀疑咱们。这里不是古代，女人不受限制，也不是异世，没有像奥特曼那样拿着光剑打来打去的，我真的觉得挺好。”

　　“话是这么说，就是……”秦淑芬想了想，终还是把自己那个古怪的梦和女儿说了一遍。

　　看着老妈忧心忡忡的样子，叶落雨心想，难怪刚才老妈听见石炎绿说她特别会采菌子就有些心事重重。

　　叶落雨笑起来，她握住秦淑芬的手，劝慰道：“嘿嘿，您别说，刚才小绿讲泉水菌子的，您猜我当时心里在想什么？”

　　秦淑芬被女儿带偏了注意力，接嘴问道：“想什么？”

　　叶落雨一笑，开口唱道：“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呦，张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呦～”

　　秦淑芬原以为女儿会讲个一二三四的正经分析出来，哪知女儿开口就唱了这么一嗓子。

　　她推了叶落雨一把，啐道：“去！没个正形，咱这说正事呢。要你这么说，他们石家，好家伙，一下子七兄弟，那还不演一出葫芦娃。”

　　“哈哈哈哈……”叶落雨没忍住，大笑起来，“老妈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吧？你咋知道我听石炎绿报名字的时候，脑袋里就在回响葫芦娃呢。”

　　说着似乎还觉得不过瘾，叶落雨更是哼唱了起来，“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个娃，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

　　秦淑芬见女儿捂着肚子又唱又笑，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一些。

　　她这一生好像都不顺遂，年轻时生育艰难，好不容易年近中年得女；两口子劳心劳力把孩子养大，眼见着日子越来越有盼头，结果家乡受灾，不得不举家移民；移民到新地方，才刚刚适应新的环境，却不想飞来横祸，老叶先走了一步。

　　如今，老叶的官司还没结束，她和女儿又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如果可以选，她还是想安安稳稳，即使自己回不去，也希望女儿能回到滨海小区，过平平安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