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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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寻予将车里收拾了一番，顾淮之还平静地看着窗外，他给自己点了支烟，默不吭声地抽着，大半张脸藏在光照不到的暗处，沈寻予看不清他的表情。
顾淮之不说话，沈寻予也不知如何开口，直到一支烟快燃尽，他终于动了一下，拿着烟弹了弹烟灰，道：“你回去吧。”
沈寻予问：“那你呢？”
“我？”顾淮之看向沈寻予，道，“我当然也回去。”
沈寻予抿了下唇，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觉得顾淮之有点冷淡。
要放在之前，顾淮之肯定不会只说这一句话，但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顾淮之的下一句。
他垂下眸子，道：“那我先走了，你开车路上小心。”
顾淮之“嗯”了一声，重新看向窗外，他听到沈寻予离开的声音，却没再往他那儿看一眼。
直到车门再次关上，顾淮之又抽了根烟，也驱车往家驶去。
身上虽然用纸巾擦过，但有些地方还是很难受，顾淮之回到家以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浴室洗澡，等一身清爽地走出来，也不过才刚过九点。
这本该是他夜生活开始的时间，如今却无事可做，顾淮之破天荒地去客厅打开了电视，电影频道翻了六页，也没找到自己感兴趣的。
他随便打开一部有名的老电影，看了十来分钟都没进入状态，脑子里空荡荡的，比起胡思乱想，更多的是麻木，身体仿佛悬浮在空中，怎么也踩不到地面。
他感觉自己有点儿饿，这才想起晚饭还没吃，原本打算去A大办完事儿，顺便在附近吃个晚饭，结果……
顾淮之皱起眉，思绪戛然而止，他抛开那些将要涌出的想法，摸过手机，打算点个外卖。
手机屏幕亮起来，一条扎眼的微信消息出现在屏幕中间，先入了他的眼睛。
沈寻予：到家了吗？
顾淮之看着那条消息，想要阻止的想法终于阻挡不住，不受控制地钻出来，沈寻予说的那些话仿佛出现在耳边。
顾淮之“啧”了一声，心里有些纳闷，他不知道怎么描述现在的心情，想要无视沈寻予的表白，却怎么都忽视不了。
说喜欢他的多了去了，就连幺幺当初都说过非他不可，还不是顺利处到现在，两人的关系也没变质。
他向来无所谓别人的态度如何，自己把界限划明白就行，别人说喜欢，他欣然接受，他只负责说明自己的想法，人家能接受就继续处，不能接受就和平散团。
为什么偏偏面对沈寻予，他没法开口呢？
他们也没认识多久，自己还是下面那个，听了沈寻予的告白，他应该当机立断，说清楚自己的观念，从源头灭了他的念想才对。
怎么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淮之觉得自己脑子里乱糟糟，拿了根烟点上，又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就因为一个小屁孩儿的一句话，能迷茫到现在。
或许是这人出现得不明不白，还阴差阳错地把他睡了，于他而言有那么点儿特别，加上长相气质全是照着他喜好来的，年纪还不大，他会犹豫不决也理所当然。
但再怎么特别，该划清的关系还得划，他跟沈寻予充其量算个炮.友，除去这层联系，他们本该是两个世界的人，行走轨迹就是两条平行线，连个交点都不会有。
炮.友总会有睡腻的一天，等到那个时候，他们俩也就各走各的了，至于其他感情，一开始就不应该产生。
顾淮之抽完一整根烟，心情平复下来，思路也清晰不少。
他无视掉沈寻予发来的消息，点开了外卖软件。
第二天，顾淮之又脚不沾地地忙起来，先是在公司开了两个会议，又要飞去外地参加项目启动仪式，光是路上就耗费了四五个小时，仪式结束还要跟几个股东吃饭，一吃吃到下午三点，食物没吃多少，大半个胃里全是酒水。
虽然提前吃了解酒药，脑子还算清醒，但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酒却一杯杯下肚，顾淮之感觉胃里难受得厉害。
他在回来的飞机上睡了一觉，到A市还是不太舒服，他不想再去公司，要小汪送他回家，撑着额头倚着车窗，闭眼休息。
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躲进云里，只留下一片晚霞，小汪有些担心顾淮之的状态，叮嘱他吃药休息好几遍，等顾淮之进了电梯才离开。
顾淮之感觉浑身没劲儿，站着都吃力，只能倚着电梯墙壁。
他看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竟然看出点儿憔悴，这段时间工作太累，作息乱七八糟，吃饭也极不规律，以前每周都会去两次健身房锻炼，现在差不多两个月没去了，就连去酒吧逍遥快活都得见缝插针找时间。
顾淮之叹了口气，忽然有点儿怀念没接手公司时的自己，整日挥金如土游手好闲，想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还不用成日挂一脸假笑，应付那一个个大肚子的投资商。
但他现在回不了头，他不可能把他妈留给他的东西，让给一个有名无实的爸爸。
电梯叮得响了一声，顾淮之回过神，等门打开后走了出去。
他感觉自己很疲惫，打算一回家就睡觉，刚转过身，脚步又是一顿。
沈寻予正坐在他家门边，熟悉的黑书包靠着腿，大概是因为天还没黑，他没像上次那样戴耳机，而是拿着一本写满笔记的书，专心致志地看。
听到电梯的声音，沈寻予看向顾淮之，合上书站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顾淮之边问边朝他走，“待多久了？”
“没有很久。”沈寻予道，“我考完试给你发消息，没收到回复，就过来了。”
顾淮之翻出钥匙，顿了一下才插.进锁孔，如果他没记错，沈寻予是早上的考试，考完就过来，那岂不是在这儿等了一下午？
“我既然没回复你，你还过来干嘛？你脑子就一根筋呀。”顾淮之说完，打开门走了进去。
他人站在门口，一双皮鞋脱了半天，他现在状态不好，没打算跟沈寻予睡觉，因为昨天晚上的那件事，他甚至不是很想跟沈寻予见面。
但人家在门口等了这么久，就算不能怪他，他也不好开口让人直接走。
他还在纠结，沈寻予先开口了。
“哥。”沈寻予叫了一声，声音很轻，听着有些低落，“是因为我昨天说的话吗？”
顾淮之转过头，看见沈寻予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得颤了颤。
沈寻予低着头，半垂着眼睛，拿着书的手轻轻攥着，明明个子比他高，却显得很是弱小，像只被抛弃的狗。
沈寻予抿了下唇，又道：“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你不用往心里去，就当没听见就好了。”
明明是拒绝别人后常听的一句话，从沈寻予嘴里说出来却好像变了味儿，顾淮之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原本要说的话也堵在嗓子眼，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收回视线换了鞋，道：“今天工作太忙了，一天没看手机。”
顾淮之说完，又将另一双鞋朝沈寻予踢去，自个儿往客厅走。
他去客厅打开电视，上面还暂停着昨天没看完的电影，他早不记得演了什么，但还是点开接着看。
沈寻予听话地换了鞋，拎着书包走了进来。
顾淮之盯着电视屏幕，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虽然让沈寻予进来了，但又不打算跟沈寻予做.爱，这种毫无目的地将人邀请到家里，他还是第一次。
沈寻予默默走到顾淮之边上坐下，顾淮之更加专注地看起电影，画面却只照进眼底，压根儿没往脑子里去。
电影节奏有些慢，角色的对话也听着催眠，顾淮之本来就困，躺在沙发上这么看了一会儿，意识愈发朦胧，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
他做了一个梦，这三年来时常出现，梦里他正坐在副驾驶座，张灵茵坐在他旁边，平稳地开着车。
这条街道静悄悄的，低矮的楼房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晾衣杆和晾衣线都生了锈，横竖交叉在半空中，将这块破旧的区域围成一片牢笼。
路面有许多裂痕，车开得并不平稳，张灵茵打开车灯，降低了车速。
“淮之。”张灵茵叫了一声。
顾淮之看过去，看清张灵茵的脸，她目视着前方，眼底很柔和，像是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情。
“等去外公那儿拜完年，我想带你去看看你的爸爸。”张灵茵语气也很温和，“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张灵茵的脸忽得藏在漆黑当中，看不真切，她还在说些什么，记忆却到此为止，顾淮之试着去听，却怎么也听不清。
梦里的他理解不了张灵茵的话，他不知道张灵茵口中的“爸爸”是谁，但肯定不是顾国城，印象中的父母关系很不好，一年同时在家里的机会屈指可数，顾国城更不是个多好的人，甚至称不上一个好人。
张灵茵没死的时候，会时常抽空回来陪他，但也有心无力，他的童年更多的时候只有一个保姆，换了又换，却都是些很坏的人，顾国城总看在眼里，也只当没看见。
张灵茵说的到底是谁，他想知道，他靠近张灵茵，企图听清张灵茵的话，耳边却传来一道剧烈的响声。
刺眼的强光照进来，顾淮之瞪大了眼睛，只见一辆车出现在街道尽头，撞翻了沿路的花草杂物，朝着他们猛冲过来。
顾淮之最后一次看清张灵茵的脸，已是面目全非，玻璃碎片刺进身体各处，猩红的血液浸湿了头发和衣服，那副模样深深刻进他的眼底，烙在他的记忆之中。
顾淮之猛地睁开眼睛，只觉胃里翻涌，他撑起身子抓过垃圾桶，还未消化完的酒水全被吐了出来。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四肢僵硬麻木，心脏也飞速跳动着，每一下都牵动脑袋里的神经。
他大口喘着气，抬手在茶几抽屉那儿一阵摸索，却怎么也摸不到把手。
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掌心温热的温度顺着皮肤传递上来。
“哥，你怎么了？”沈寻予着急地凑过来，另一手绕过他的背，揽住他的肩膀。
他察觉到顾淮之手在发抖，将人抱紧了一些：“做噩梦了吗？”
顾淮之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看清沈寻予的脸，他渐渐冷静下来，身体比睡着前更疲惫了，他闭上眼睛，歪头靠着沈寻予的肩膀：“嗯。”
沈寻予还抓着他的手腕，低头正好看见那里的两道伤痕，他盯着看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苍白的安慰：“噩梦都是假的。”
顾淮之撇了撇嘴，挣脱他的手，重新躺回去。
电影走到中后段，顾淮之已经完全看不懂了，他将进度条往前调，也不记得看到了哪儿，干脆随便找了个时间点停下来。
就这么没头没尾地看了两分钟，顾淮之抬腿撞了下沈寻予的腰：“我饿了，给我泡碗面。”
沈寻予偏过头：“你刚吐过，怎么能吃泡面。”
顾淮之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又道：“那把我手机拿过来，点个外卖。”
沈寻予看向茶几上的手机，老实去拿，手盖在手机上方，却迟迟没拿起来。
他朝顾淮之看去，道：“我给你做点儿吃的吧。”
顾淮之一愣：“你会做？”
沈寻予点了点头。
顾淮之扫了眼厨房，道：“家里什么都没有，买回来做得到什么时候去了。”
“我做饭很快，简单的菜要不了多长时间。”沈寻予道，“楼下就有超市，去那儿买就行。”
顾淮之考虑了一会儿，觉得也不是不行，反正他现在也不是真的很饿，刚刚吐了一次，还没什么胃口。
顾淮之接受了沈寻予的提议，道：“那你快点儿。”
沈寻予拿了玄关钥匙，先下楼买东西了，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才拎着东西回来。
顾淮之随意扫了眼，就见他一手一个购物袋，全都装得满满当当，有些惊讶地坐起来：“怎么这么多？”
沈寻予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厨房里只有厨具，油盐酱醋都得置办。”
他说完便拎着袋子进厨房了，顾淮之发了会儿愣，扔下遥控器走过去，见他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袋子里装着瓶瓶罐罐，被沈寻予放到燃气灶旁边的架子上，沈寻予又拿出一瓶洗洁精，放到水池边时忽得想起什么，问：“上次给你装羊肉粉的锅呢？”
顾淮之靠着门，回道：“扔了。”
“……”沈寻予表情有些僵硬，“那锅就用了两次，为什么扔了？”
“不扔放家里招虫啊？”顾淮之说得理所当然，“本来我也不打算用，我还洗它不成？”
沈寻予无话可说，转身整理另一个袋子，顾淮之走进厨房，看见空袋子里装的发票，拿出来扫了眼，有些惊讶。
这发票记了长长一条，最后的价格居然不到两百，最贵的东西是沈寻予手里拿的油，也才六十多块。
沈寻予正背对着他将油往小油壶里灌，顾淮之道：“你这买这么大一桶油，我要吃到什么时候去。”
“这是最小瓶的了。”沈寻予倒完油，将剩下的放进灶台下的柜子里，“保质期很长，可以吃一年。”
顾淮之笑了笑：“这房子我住了几年，厨房里的东西就放了几年。”
“……”沈寻予没说话，拿了一小袋米倒进米桶里，“做好大概要半个小时，你再去休息会儿吧。”
顾淮之也没打算在厨房多待，重新回到客厅看电影。
他听着厨房里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以前在家里有专门的厨师做饭，厨房离他很是遥远，吃得也都是所谓的营养餐。
后来去了国外，更是无缘国内的家常菜，回国后倒是吃过不少，都是外卖或者餐厅的食物。
有人在家里给他做菜，他还是第一次体会，不过是一段平淡且寻常的经历，却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逸。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一次带给他这种感觉的，居然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屁孩儿。
沈寻予的速度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端着菜走了出来，招呼顾淮之过去。
他做了一荤一素，另外加一份紫菜蛋花汤，大概想着顾淮之刚刚吐过，味道做得很清淡。
顾淮之早就闻到菜的香味，肚子也配合得饿起来，他走去餐桌前坐下，等着沈寻予给他添饭拿筷子，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很快又夹了第二次。
沈寻予将汤从厨房端出来，顾淮之的饭已经见底了，他在顾淮之对面坐下，看顾淮之吃了两口，问：“还合口味吗？”
顾淮之听了这话，速度反而慢下来，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忽得意识到自己吃得有点儿急，像没吃过饭似的。
他没回答沈寻予的话，抽了张纸优雅地擦了擦嘴，企图挽回点儿形象，又问：“你经常做饭？”
沈寻予点头：“初中就开始做了，我妈经常加班到很晚，回来会吃一点，还能第二天带去上班。”
“你还挺孝顺。”顾淮之笑了笑，又道，“你上次好像说，妈妈现在在医院吧。”
沈寻予“嗯”了一声。
顾淮之本来打算问问原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起沈寻予放在网上的家庭介绍，妈妈高中时期就已经重病缠身了，万一是个什么不治之症，他问了岂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顾淮之打算停下这个话题，拿起勺子舀汤，沈寻予却开口道：“三年前出了一场车祸，脑损伤有点严重，一直没醒过来。”
顾淮之手一顿，舀汤的速度变慢了：“那还醒得过来么？”
沈寻予道：“医生也没法保证，只能先稳定着，能不能醒还得看她自己。”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一直垂着头，眼睛被睫毛遮住，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顾淮之喝了口汤，味道很不错，但因为聊了这么几句，他又觉得有点儿苦涩。
他一口气喝了半碗，冲淡了苦味儿，抬手摸了下沈寻予的头。
“想开点，好歹人还活着。”顾淮之收回手，继续道，“只要留着一口气，就有恢复的希望，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总会找到解决办法。”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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