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兄》枝呦九

46、第 46 章

　　上药是真上药。
　　真的是一点点的，用药粉涂抹在上头，折滦从没觉得，上药也是这般甜蜜而负担的事情。

　　他伸出手，盯着伤口看——其实，他这一辈子，受过的伤不计其数，最轻的伤，应该就是这次了。
　　但是，被最郑重对待的，也是这次。

　　当阿檀的手在他的伤口上轻轻触碰的时候，折滦就恨不得让那药粉长出丝来，包裹住两人。当阿檀终于为他上好药时，他又惆怅极了：
　　——怎么就被砸了这么小的一个小伤口呢？
　　——早知道，就该多受伤的。

　　折檀：“……”
　　她将药箱子和药瓶子都收到，也郑重的道：“长兄，你以后不要受伤了，我看着心疼。”

　　折滦不自觉的嘿了一声。
　　——心疼？
　　——那我就多受伤几次。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要多让阿檀多心疼心疼！

　　折檀就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跟长兄说了。
　　他这么个在别人面前的恶煞，想其他事情的时候，那么的聪慧，为什么在她的事上就如此的不中用呢？

　　不过，她是打算好要将话说明白的，不然长兄这么傻乎乎的，要到何时两人才能互诉衷肠呢？
　　看长兄的模样，怕是为了他的秘密破虎沉舟的，她这些日子就想了很久——她说出自己喜欢长兄的话，会不会成为长兄的负担，又或者改变长兄的计划？

　　若是这改变是好的，那还好，要是改变，是坏的，提前让长兄的部署失败，该如何是好？
　　她已经从长兄的心里，听不到更多的缘故了。他的心里对他的秘密好像上了一把锁，她能知道他的身世从何而来，却听不见他要如何做，他到底是谁的儿子。

　　他即便在心里，也是防备的。

　　这般的他，要让她如何是好呢？

　　折檀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也不是什么大聪慧之人，她只能尽全力的去理解长兄。她理解长兄的爱，理解长兄的秘密，理解长兄的未来……没有她。

　　但她也想为自己努力一把。她想告诉长兄，她愿意等他。
　　即便那个“能力”让她说不出爱慕的原因，但是她可以直接说。

　　谁知，就在她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折滦却开口了。
　　他道：“阿檀，我五月份，怕是就要去云州了。”

　　折檀满腔的情意被压了下来，“去云州？”

　　折滦道：“是，我要去云州了。这一去，怕是又要一年才能回来。”
　　“在我临走之前，我想给你找一个夫婿。你别恼，也别害羞，长兄我承过你的情，所以，势必要还你一门好亲事。”

　　他其实心里已经计较多时了，“你性子弱，又是庶女，我的意思是，给你找一个嫡次子，没有那么多事情，还不会被人欺负。”

　　他想来想去，觉得沈垣是个外室子，即便能为阿檀豁出性命去，也是不行的，还是要嫡次子才行。他呕心沥血，看遍了全京的少年人，虽则没一个配的上妹妹的，但是矮子里面拔高个，也找了一两个出来，他道：“我之前写信，已经跟父亲提过了，想来他跟母亲也说过 ，会尽快为你相看。”

　　折檀听到前面还好，直到听到这句，蓦然抬头，“你跟父亲提过了？！”
　　折滦点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又倔的像头牛，“你也到了年纪了，阿檀啊，长兄希望在走之前，带着你都看一遍这些少年郎——”

　　他的话，说出来硬邦邦，好似透露出不情愿，但是又透露出一点期待，折檀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折滦知道其实自己已经做的过分了，他本来想的是不跟家里人有关系的，但是皇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叮嘱他要为人子有孝心，阿檀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他亲近了起来，他一时间，没忍住，借着这个口子，对阿檀好，但是这样下去，终究是要露馅的。

　　他需要快刀斩乱麻，他马上就要出京了，他要在最后，演一场戏，告诉京都看戏的人，他对这个家，只不过是皇上的一句话。

　　他都想过了，等阿檀的婚事定了，他就带着一脸冰脸跟皇帝说：“臣都替妹妹选好夫婿了，难道这还算不得替父分忧？”

　　在皇帝眼里，为父分忧的最没用的事情，就是给家里的妹妹找一个没有实权的妹婿。
　　想来，是没事的。

　　他弹尽竭虑，一步步想过去，想到最后，深吸一口气，抬头，正要说几句话，却见阿檀的眼神怪异极了。

　　然后，接下来，他听见了一句不可思议的话。
　　他听见阿檀说——

　　“长兄，可是，我只想你做我的夫婿。”

　　折滦一时间，只觉得自己飘在半空中，很久很久，没回过神来。
　　他觉得自己可能得病了，得的是阿檀之前写在书上的两个字病。

　　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