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阳光照射蛆虫 ...
-
第四十八章
“婉仪学姐你考虑得怎么样？”
面对“参加这一次的慈善演出”的请求，年轻女人专心致志地对着补光镜涂抹唇釉。唇釉是卖断货的大热款，她的追求者托了好多海外代购才弄到手。
学妹口干地重复“增加学分”“丰富简历”“帮助贫困山区儿童”的说辞。
“哎呀，好烦。”她娇嗔，剐来一个明媚的眼神。
学妹噤声。
“都说了，边伯贤去我就去。”
学妹有些为难地嗫嚅：“学长说这一次他只捐钱但不参加演出，他想把机会让给后辈。”
“哦，”明婉仪笑眼弯弯，“那我也不去，把机会让给后辈咯。”
她旁边短发的女生捅了她一手肘：“喂。”
短发女生又看向学妹：“你走吧，赶紧的。”
等宿舍门一关，短发女生的语气变得严肃：“别缠着边伯贤了，别说人有女朋友了，还有金茗盯着呢。你小心被查无此人，就跟那个谁一样。”
说到那个谁，女生的声音骤然低下来。
“陈晴安啊，”面向镜子涂抹CHANEL新出的镜面唇釉，明婉仪抿了抿唇，发出“啵”一声，鲜红莹亮的嘴唇弯起一个弧度，“她是很久没来上专业课了，说不定要退学咯。”
“错，已经在准备退学了，”回答的人做出抹脖子的动作，“她惹了边伯贤女朋友，手段不怎么干净，一开始就是奖学金评不上，又跑去搞卖惨直播，把边伯贤那伙人惹火了。你看吧，账号都封了。”
她举起手机亮出社交账号的页面：“够狠的。喂，边伯贤对他女朋友是玩真的，你别再缠上去了。”
“嗯嗯。”明婉仪随意地盖起唇釉，唇刷蹭到管口，红色的液体溢出，她看了眼，随手把这支新季断货的大牌唇釉丢进脚边的垃圾桶。
短发女生强调：“你，别，去，惹，他，女，朋，友，啊。边伯贤对他女朋友告白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大礼堂吗？你聋子啊，没听见？边伯贤追的她，边伯贤喜欢她。”
“随便咯。”
“你不怕啊。”
“怕什么，我追了边伯贤那么久，他什么人我很清楚。”
涂抹出完美唇线的年轻女人笑嘻嘻地仰起脸，在灯光下展示一张中了基因彩票的脸庞。
“我就是喜欢他这个样子。像个怪物。”
——
【声乐专业要举办一个慈善演出，演出后会聚餐。】
简欢摁熄屏幕。在短信发来前，舍友们已经大呼小叫地围住了她，说着“维护正宫地位”“小心野花”的话。
这些话的起因是还未举办的慈善演出。
边伯贤所在的声乐专业每年举办慈善演出，为贫困山区儿童募捐。边伯贤往年会准备一个独唱节目，今年他退居幕后，没有表演节目，但依然是众人的关注所在。
——演出后的聚餐以晚会形式举办，要求出席者携一名舞伴，那么边伯贤的女伴是谁？
“当然是简欢呀，正牌女友诶。”
“明婉仪吧，不仅是声乐专业的院花，还和边伯贤合作过不少男女对唱。”
明婉仪。舍友说她是校花，又有舍友不服地反驳只是院花，还有舍友微妙地笑着说这年头哪来什么校花院花，真老土。
没人承认她多漂亮，但没人否认她漂亮。简欢察觉到了气氛中隐约的不甘心，思绪有些发散。
过多的猜测引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毫不在意的简欢，因此反而加倍在意的简欢的舍友。
这么在意。你们去当边伯贤女朋友好了。简欢想夹起试卷册子，却因为舍友的一惊一乍，手一滑，燕尾夹落在地上。
啊。她弯腰在桌底下摸索，摸了一手粗糙的灰尘，心中不免升起一些烦躁。
太吵了。她想。
“我们是为了你好，怎么你还一点都不紧张啊，”舍友嘟嘟囔囔，“你这样我们很没意思诶。”
本来就没意思。
简欢对“为了你好”这句话有生理性的厌恶。可能是因为她的母亲在她尚且稚嫩、不会反驳的成长期，用这句话欺骗过她太多次。
“我是为了你好。”
“只有亲人才会对你说这些话，你很幸运知不知道。”
成年以后，更可悲，她意识到这是欺骗，却不得一次又一次地接受母亲用无辜又恶毒的表情一次一次地说出这个烂得像踩进水泥里的菜叶子一样的谎言。
她像个乞丐，捡起菜市场门口这被踩了千万次的烂叶子，因为吃进去才能收获让饱腹的所谓母爱。
没有人会为了她好。
因为她也不会为了任何人好。
母爱等于经济支持，她才一次次容忍那些“为了你好”的谎言，这些舍友又站在什么立场，敢对她说出这种鬼话？
简欢很轻微地笑了一声，这一声淹没在舍友的喧哗中，几乎是听不见的。她不会指出舍友的过度干涉，就让她们这样毫无边界感地活下去吧，直到后果降临，虽然她看不到了。
“随便啦，”她熟练地露出一个和事佬的笑容，无奈中透出一股心酸，简欢知道舍友们想看到她这个表情，“反正决定的是边伯贤学长。”
“诶？你现在怎么还这么生疏地叫人边伯贤学长啊？”
“可以叫老公咯~”
简欢已经摸到了燕尾夹，但突然不想捡起来了，有种脏了的东西扔在那也不错的想法。
她直起腰，抽出一张湿巾，很仔细地擦拭手指，从指尖到指腹到指根。
“因为还不熟啊，”她慢慢回过头，那张平淡的脸在毫无波澜地笑着，眼睛却直直的，映射出LED的白光，“因为不熟，才会连舞会女伴的位置都确定不了，还需要你们来讨论啊。”
你们，算谁啊。
一个阴暗的钩子想把后面的话都勾出来，可简欢用抿嘴笑把其他不利于寝室和谐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老实地微笑着，却让其他两人感到了由衷的“恶心”。
言语不用说出来，眼神也传达到了吧。
“你们算老几啊。”
要装好人，那就藏好啊。
简欢低下头，把笑容咽下去。慢慢地，她还是被入侵了，那种属于边伯贤那个圈子的肆意妄为，那种恶习，简欢还是沾染了。
但也没办法啊。
收到金茗的消息，简欢就有些控制不住。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优秀的学姐，却因为一个舞会女伴的小事，发了一条看似冷静的短信来通知简欢，却暴露了不知道在替谁着急。
舍友们也是。
好玩。简欢沉沉地想。原来这就是边伯贤那样的人，看待她们这些人挣扎的视角吗？
卑劣、粗糙，以至于恶意都变得好笑了。
几个月前的简欢，还不是能对这种事情笑出来的人啊。
课还是照常上的。
在舞会女伴确定之前，简欢懒得问边伯贤，她要准备期末考试，以至于身边的闲言碎语和看好戏的眼神在知识点前都变得透明了。
“你就是——”
直到，一堂关于会展布置的大课时，层层叠叠的阶梯前，老师正在说到会展礼仪，右侧大门打开，礼仪示范的高挑模特进场。
模特很漂亮，但模特应该漂亮。
直到老师笑眯眯地介绍起这位模特的履历，礼仪小姐，大赛冠军，知名杂志签约，居然是在座区区凡人的学姐。
“明婉仪。”
简欢的瞳孔放大了一瞬。
那张漂亮的脸突然变得重要、清晰起来，就像是繁复的知识里被标黄的重点词句。
“明婉仪？”金茗听到舞会女伴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排除了自己，但听到学生会里的部下提起了一个名字，她还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那可是个天然的、棘手的人物。
会让人在阳光下暴晒，直到脱水，却还能毫无意识地散发光芒。
简欢对上她——
金茗忍不住拿起手机，怀揣着最大的恶意，冷静地发出了一条信息。
会像是蛆对上了阳光一样。
那就让她来做那个放大镜，让所有阳光聚焦在这条蛆身上，让高温烧出蛋白质的气味，让简欢痛苦地扭曲起来。
来玩吧。简欢。
陈娇娇死了，那就轮到你了。
“同学们好呀。”明婉仪笑容明媚，招手时似乎散发出了柔软温暖的香气。
不知道如何形容。
简化下意识地想抱起双臂往后靠，她想保护自己，可能是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优越的气息，让她想到在她青春期中狠狠打击过她的那些焦点人物。
尤其是那位高中的班花，她的寝室同学，她一度的好友，和明婉仪一样明亮。
不需要做什么，就会明亮。
用光芒刺伤别人，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