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清风》夏三末

4、对子记

　　翌日一早，睿妍给阿玛和额娘请了安，然后一起用早膳。只见两老看着她不住地笑，阿玛关切地问她睡得好不好，额娘还不停地给她夹菜。

　　只是睿妍鼻子一酸。此情此景，她几乎从来没有经历过。生活了二十多年，身上的饰物档次越来越高，与爸妈见面的机会却越来越少。她明白他们的心，可他们仍不知她所想。睿妍暗想，自己定要用生命来爱这前世的双亲。

　　本来今天要跟阿玛进宫见皇帝当面谢谢人家赏赐的，可不巧，皇上好像今天有特别的事跟大臣们谈了好久，终是没见成。睿妍松了口气，准备出府逛逛，回来那天光想心事了，都没好好观赏一番，今天无论如何都得补过。

　　她没带任何随从，只一人。街道两旁的房子大多经营着老字号的商品，玉器、绣品、书画……街边的小摊小贩更是数不胜数；再看看来来往往行人们，要么正在与商贩们讨价还价，要么就是手上已经提了不少的“战利品”，却仍然对某些物件流连驻足。好不热闹的一派景象。朝远处看看，呵呵，还有青楼的姑娘正卖力地在门口招揽客人。酒家食府更是传出一阵阵欢乐不羁的大笑声。睿妍历史科目的成绩在班上平平，可对大清朝还是有些了解的。眼前繁华又太平的盛世，不禁让她对这位紫禁城的一代主人充满了无限敬仰和好奇。她想知道他到底用了怎样的办法把中华文化和政治再次推向巅峰。那如流星一般的人生，纵然逃不过陨落的命运，却不枉曾给人们留下灿烂的光芒。

　　走了半天，睿妍觉得有些口渴，便四下寻处地方吃茶。找到一间为“茗轩居”的地方，走进一看，环境优雅，不像其他茶楼那般杂乱吵闹。本来就是嘛，品茶能够陶冶高雅的性情，怎能让不懂的人来打扰。她选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来，要了一壶碧螺春，开始等待伙计上茶。没多会儿，见一店小二拿着些家伙什踱步而来。看着他拿了整套的紫砂茶具过来，睿妍心里有点吃惊，仍然盯着小二看他的动作。店小二沉默的脸始终挂着微笑，手里开始“表演”泡茶了。动作稍有生涩，不过算是不错了，看他年龄不大，应该是刚刚学会这门手艺吧，而且像是读过书的。直到泡好了，小二才平稳道，“姑娘请慢用”，然后转身走了。这些让睿妍的确没想到，一般的茶楼不会有这样的配套服务，她能想象到——一个一身布衣的店小二，半哈着腰，讪讪地笑着招呼着顾客，时不时还跟‘熟客’贫两句嘴，一手玩弄着吊在口中的牙签。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演的么。而这里…真的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她从小就喜欢碧螺春，更有段时间抱着外婆家的茶叶就不撒手。这回再品碧螺春，却又与以往略有不同。淡淡的香气里，飘着一股子甜味，口感也比之前更好了。呵呵，看来是茶馆主人花了不少心思在这上面啊。

　　正思忖着，就听到有人站在那边的台子上，“打扰各位贵客了，今儿个我们店里出了这样一副对联”，说着指向身边的板子，“‘南通前北通前南北通前通南北’，哪位客官若对的出，今日您的茶水钱全免”。睿妍从小就喜欢古汉语文学，在她眼里，每一个字都是有灵魂的，是人，才能让灵魂真正活起来。这都是她那学富五车的中文系大学教授外公的教导结果。又兼职她是学法律的，不免地要咬文嚼字，甚至为了帮她的当事人赢得官司，必须玩文字游戏。这间茶馆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居然还有这等儒雅的趣味诱惑着，她当然要参加。

　　掌柜的出了上联后，就笑意盈盈地看着大家，耐心地等待。茶馆大，来喝茶的人倒是不太多，本就安静的小天地，现在越发寂静了。客人们有的皱眉思考，有的自言自语，沉默了半晌后，终于有人站起来走到对联跟前，提起笔在另一张纸上写道，“东霸主西霸主东西霸主霸东西”，写完后狡黠地看了一眼所有人，就回到座位上了。掌柜的把那位客人的下联念了出来，随即笑了，“好对”，然后什么也没说，继续等待。又过了一会儿，这回是个女客人，上前写道，“人看钱情看钱人情看钱看人情”。果然是女儿家所想，大概从古至今男子在权利金钱和女人面前，永远义无反顾地选择前者吧。掌柜的，“妙对”！继续保持笑容。他没有吭声，似乎还在等待某个最佳答案。这时候，睿妍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对掌柜的作了个揖，“如果这都不是先生想要的答案，那小女子姑且再试一试，对的不好，就请大家见谅了”，她面向他们。得到众人微笑的回应后，她拿起笔在那板子上的宣纸写，“春读书 秋读书 春秋读书读春秋”，朗声读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楞了一下，还是那掌柜的先回神，立即拍掌，“姑娘，绝对啊”！而后座位上的人也拍掌叫好，静默的空气被赞许声打破。

　　“姑娘好才华”！那边桌边的一个男子起身朝睿妍，欣赏地瞧着她。

　　“公子过奖了”。淡笑回应。

　　“在下艾府小主，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切~又不认识你，干嘛告诉你我的事，不过看他的样子不像坏人，“今日有缘，才能让你我及所有贵客相见于此，缘来缘去，离离合合，本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公子又何必过问”。以后都不会再见面机会了，只是路人而已，不必纠结啊。

　　那人却仍然执著，“虽说京城之大，不乏人才。可今日竟然在市井间闻得这样的女子，让在下确是为之赞叹，要知道，这‘茗轩居’的对子，平日里就连读过书的男子想也是思至极致，方才对的出。姑娘你这般年纪就轻易地对出，着实让在下佩服”。

　　睿妍笑了，“你怎知我对的容易”？我又不是电脑，就算是电脑，也得事先输入程序才能运行呀。

　　当然不能告诉你，从你一进茶馆就被人盯上啦~那人转了话题，“在下不过是想与姑娘约个时间，好相互切磋文治，姑娘意下如何”？

　　“学士府”。睿妍痛快地丢出三个字，然后抬头与那人对视。

　　这倒是省了去找你的功夫，“改日在艾某亲自备帖，请姑娘过府做客”，说完还略有深度地看了睿妍一眼。

　　“告退”，睿妍的脸上恢复了那淡淡的笑。

　　回了家，睿妍只觉得有些累，就跟额娘打了招呼回房休息。可能是太久没运动了吧，来清朝之前自己还跟教授据理力争那篇论文，嘴皮子累，脑袋更累，哪有心情去运动。迷糊地快睡着的时候，睿妍的思维中出现了一个子——‘艾’，顿时清醒了。虽然某人身上没有佩戴标志性的物件——明黄的带子，之类的东西。可是普天之下，只有皇家血统能够自称“艾某”，那个人，是……还有，他旁边不曾开口的男子，眉宇间长得有点像一个人，却又阳光了不少，一眼就知道比她小。看着她的时候那么面熟呢，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好作罢。幸福地呼呼去了~

　　那边厢，某男正对着窗外发呆。他想起了今日一面之缘的女子。她素净的衣饰，柔美的长发，清秀的面庞，精彩的应对……还有她转身离开时随之而起的，似有似无的风，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她的文采更是让他随之倾心，虽只一副对子。想到这里他不由地轻笑，他怎么没见过马齐这样一个女儿呢。

　　也是后来听阿玛说，那‘茗轩居’原来是三阿哥胤祉名下的产业，里面的茶叶货色虽不及进贡给宫中的，却也是十分上乘的，在市井间极难见到。顺理成章地，茶水卖的相当贵。去那里喝茶的，通常是些达官贵人，在么就是比较有品位的商人。茶庄里所雇的，皆是曾经的读书，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继续学业之人。三阿哥立下规矩，每日出对子一副，有缘人对对也无妨，若是对的好，那茶水就算是三阿哥请的。

　　哈哈，敢情是俸禄不够花，赚些外快贴补。不过三阿哥喜欢品茶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茗轩居’里的茶也算是货真价实，那样的价格也就无所谓了，以后自然也少不了睿妍这样的忠实粉丝。看来文人也有生意头脑啊，果然是经济利益趋势的产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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