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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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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准备出发去兴川市的时候,我接到了温北打来的电话。
就挺意外的。
我当时在收拾行李,听到手机响的时候看都没看就接了。
本来以为要听到顾总那冰凉又沉稳的声音时,我却听到了一句低声的喘·息。
吓得我手机差点掉地上。
“谁?”我问了一句。
“我,温北,”她说话有气无力的,“你能不能来医院一趟,帮个忙。”
我想了想一小时后的航班,想了想已经停在楼下的出租,沉默了半天才说了句:“好。”
温北好像不是本地人,她老家还挺远,好像在青海那边?记不大清了。
她在台水市没有亲人,那至少朋友……应该会有吧。
我坐在出租车后座上,看着向后收缩的倒影。
台水市的冬天很冷,倒不至于是东北那种冷,但也是寒得刺骨。我不知道我今天要是不去温北会怎么样,但如果她真的没有依靠的人,那这个冬天的台水市,可能会多一具长相漂亮的尸体。
即使这件事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会发生,那么就不是不可能事件。
我不想这样。
我们就算不是同学,出于自个儿的良心,我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到医院的时候,温北的手机打不通了。
当时我心一下就慌了,像是胸口被闷锤了一下,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不要出事。”我小声念叨着。
我顺着护士的指导往住院部跑,边跑边给温北打电话。
就在我跑到住院部楼下的时候,温北回了电话过来。
谢天谢地,这人好像没死。
“喂。”我粗喘了口气,跑步的时候灌了大量冷空气到肺里,一呼一吸都涨的疼,喉咙充斥着血液的铁锈味,现在难受的要死。
“你来了?”两重声音从我侧面传来,我举着手机站在大厅中央,偏头看了一眼。
温北外头裹了一件肥大的白色羽绒服,从领口那看能看见里面的病号服,但她脸上的笑还挺暖。
“你没事吧?”我咳了两声后终于缓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没事了,”温北偏头一笑,“晕了一下,刚醒。”
吓死我了。
真的。
我定了定魂,“你要是没事我就走了,我下午要去一趟兴川。”
“哦,”温北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如果我需要的话,能不能……”
“可以,”我说,“有需要就找我。”
我也不是多么的乐于助人,只是时间确实来不及了,我还和顾季时约好了晚上到了兴川那边去吃烤鱼。所以与其等她慢悠悠地说完再给他回复,不如直接替她把话说完。
温北略带惊喜和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你走吧。”
紧赶慢赶我终于还是赶上了飞机。因为天气不太好,飞机延误了半个小时,才让我捡了个漏。
出了机场我并没有看见顾季时,但他安排了助理过来。
这个助理姓唐,看起来挺随和,很好相处。
“萧先生,顾总现在还在开会,他的意思是先让您去公司一趟,等他忙完了,带您熟悉熟悉公司。”
“好,我都行。”
反正我在这儿举目无亲的,都听他安排吧。
等车停稳了,我才知道顾季时这人有多牛。市中心地段最好的写字楼,他包了视野最好的两层。
一对比下来,我真是条咸鱼。
助理又把我交给了HR,HR只问了我两个问题:“你想做什么”和“预期工资多少”。
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尴尬地看着她:“不想搞技术,工资cover我支出就好。”
HR笑了笑,她可能没见过我这么好打发的,“好吧,公关部和广告部你选一个。”
“我选择困难症啊,”我低声感叹道,“两个都行……”
“去广告部吧。”一道沉稳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顾总。”HR叫了一声。
“嗯,你忙吧,我带他逛。”
“好。”
顾季时看着我,表情从一开始的严肃变成稍微带了点笑。
“行吗?广告部?”
“我想考虑考虑。”
顾季时看出来了我一脸的纠结,先一步岔开话题,“吃饭去?”
“行。”
顾季时算是我大学时候最铁的哥们了。他是我们整个宿舍的爸爸。
嗯。
一点都不夸张。
尤其对我来说。
我总缠着他教我怎么学习,他说学计算机得靠天赋,我出生就没点这项技能,所以学不会。但顾季时会在期末考试前帮我押题,十道题能压中九道。
于是,我就算门门功课都学不会,也照样次次拿高分。
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他是不是偷摸地黑了老师电脑,然后把答案搞到了。
但还真不是。
他就这样一个人,不屑于作弊。
我本来以为我和他这种极度正义又理智的人处不到一块去,后来发现,我就一需要依靠别人的小孩,而顾季时,是唯一一个能受得了我的。
“最近遇到合适人了吗?”我问。
“没,”顾季时笑了笑说,“前段时间倒是遇见一个特别喜欢的,但是人家不喜欢我,没办法,就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这世界上还有人能被你真心喜欢啊,”我笑道,“真不容易。”
“你呢?还单身?”
“是啊,”我看了顾季时一眼,“估计再找不着对象,就得赖你一辈子了。”
“那可不行,”顾季时哈哈笑着,“我们不一样。我觉得,你应该去找找自己的方向。”
“我?”我看着他,“我这辈子不就这样了嘛,当个不怎么样的程序员,三十去相亲结婚,四十岁秃顶,五十岁退休,六十的时候拿着攒好的钱带着老伴去住养老院。”
“你不适合走这条路。”顾季时说。
“嗯,我知道,”我点头,“我这么帅的一张脸,不去做明星真可惜。”
“我没和你开玩笑,”顾季时一手撑着下巴,非常非常非常严肃地说,“我记得你大学时候给报社投过稿。”
“是。”我不知道这种事为什么要搞的这么严肃,这种压抑的气氛并不能让人感觉舒服。
“其实我觉得,你更适合做个作者什么的。这么说也不恰当,或许我应该说,你适合去做一些创造类的工作,比如作者,画家这种闲散又有钱赚的。所以我推荐你去广告部,先适应适应,积累点经验。”
我呆了。
后来他说了什么我都没听。只顾着蒙头吃鱼,还被鱼刺卡了两次。
好在那鱼刺炖的软烂,没当下要了我这条不专心的小命。
我躺在酒店的床上,看着外面的一片漆黑。
远处灯光闪烁,塔尖上的那一盏灯在夜空里熠熠生辉。
我从未感到如此迷茫。
大学时候我确实给报社投过稿,那是一篇恋爱鸡汤文。当然毫无疑问被拒了。编辑说的很委婉,大概就是说我故事很感人,但文笔需要多琢磨之类的。
就那么回事吧。
我没想到,这事连我这个当事人都快忘干净了,顾季时竟然记得。
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我确实喜欢那种偏文科类的东西,比码代码喜欢一千倍。但从文理分科开始,我就坚定地选了就业面广的理科,大学学了就业率高的计算机。被社会毒打惯了,我反而会害怕以前喜欢的那些东西。
我看了看时间,一点半。
半夜一点半不睡觉容易被鬼敲门,我奶说的。
我趴在窗边,开了一丝缝隙吹着,不停地把手机解锁,又关上,解锁,又关上。
感觉实在无聊。
楼下一辆救护车“呜哇呜哇”地飞驰而过,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
我看着救护车拐了个弯,驶进旁边那条街道,过了十分钟后,又从那条街道返回来。
我也不知道这辆车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是男人,也许是女人,也许是孩子,也许是老人。
反正不是温北。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她也躺在一辆这样的救护车上,然后被“呜哇呜哇”地送进医院。
我翻出手机,在浏览器里输入:恶性脑瘤能活几年。
结合各种专家的回答,平均5年。
半夜两点,我给温北发了条消息。
[睡了?]
她很快回我:
[没]
我想了想,给她打了视频电话。
刚接起视频的温北慌慌忙忙的,像是在收拾什么东西,拿着手机搞了半天,我才看见她立在病房里的画架。
她找了个手机支架,把手机撑在了阳台上,抱歉地朝我一笑,“我没想到你突然打电话来,所以没来得及收拾。”
我点点头,顺着看向温北。
她一头长发松散地挽在脑后,身上围着一条沾了颜料的围裙,手里拿着画笔和颜料盘,面对画板坐下。
“半夜画画?”我问。
“嗯,”她神情专注地画着,都没转头看我,“头疼,睡不着。”
“在画什么?”
“一颗星星。”
星星有什么好画的。
她意识到了我的无语,冲着我笑笑,“你知道吗?有人说,离地球十万光年远的地方,会有另外一个我,长的和我一模一样,每天做和我完全不同的事,过完全不同的人生。”
我依旧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的向往。
“我希望她过得比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