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番外之盛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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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
大战前夕。
梅山老六直健悄悄出了凌霄宝殿，朝荒废许久的司寇殿走去。
快进殿时，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确实无人盯梢和尾随后，这才放下心来。
“吱呀”，殿门被推开了，连带了簌簌灰尘，直健却毫不在意，只一个闪身溜进了殿内，随即“呯”地一声将殿门合上了。
司寇殿内却没他想象地那般昏暗，只见殿内地砖与石壁上透了点点荧光，一位银甲玄氅的男子背对了他站在殿中，显是一直在等他。
直健忙上前几步，恭敬唤道：“二爷！”
银甲男子——杨戬缓缓转过身来，淡淡道：“老六，你来了？”
“嗯。”直健点了点头，来到杨戬身边，压低了声音对杨戬耳语道：“我打探清楚了，娘娘与菩萨的赌约定在了明日午时，我看娘娘似乎蛮有把握的，想来华山由娘娘接手之后，是下了些功夫。二爷，明日……您真的要去华山？”
杨戬眼底划过一丝异色，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问道：“怎么，你不想让我去？”
直健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不，老六不敢。二爷明日若是在三界面前打败了沉香，权势一定会盖过娘娘，如今陛下已不太管朝政，到那时，您才是真正的只手遮天！可……”他眼里透了些忧色，“沉香不好对付啊！我只怕二爷您……”他抬头看了杨戬，自动请缨道，“要不，我再去那神斧上动些手脚吧？”
杨戬微微垂眸沉吟道：“这太冒险了，一旦你被发现，必死无疑。”
直健急急道：“可这是唯一的办法，总要去试上一试才好。二爷放心，若老六不小心失手，一定不会连累二爷的。”
杨戬轻轻搭上他的肩，唇角微勾，眼底异色一闪而没：“你当真愿意为我不顾性命？”
直健看着他恳切道：“是，二爷，我……”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却见杨戬额间金光一闪，自己的身体便已完全动弹不得了。
直健大惊：“二爷？！”
却见杨戬身后缓缓走出了一名彤衣少女，是狐狸小玉！
只见小玉眼中透了隐隐的快意，只紧紧地看着他不放。
杨戬悠然地将手从直健的肩上拿开，轻轻笑道：“既然老六你如此忠心，我便成全你罢。”他唇角微勾，“要死，也要死得有价值一些才好。”
一旁的小玉不屑地冷笑一声，扬手丢给了杨戬一个羊脂玉瓶：“这是你要的精血，用来应付明天的战事，我想应该够了。”
杨戬抬手接过，仔细看了看，然后满意地收起了玉瓶。
这下直健全明白了，他瞋目切齿地看向杨戬，不敢置信道：“二爷，你竟然……”他猛地闭了眼，忽地轻笑出声，睁开眼时，眼中满是自嘲之意：“呵，大哥他们再三提醒我，说你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心为三界众生的二郎神了，是我太天真，竟然一直相信你！今日却不想会落得如此下场！”他满腔悲愤地看着那袭银甲：“你可知道，嫂子夫人到死都一直相信你！一直，一直相信你！！我答应过她，一定会相信你。可你，”他眼中满是恨意，“辜负了她！真……真替嫂……三公主不值！！！”
杨戬微微挑了眉：“喔？这么说，你一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竟然还有寸心的缘故？”
直健坦然道：“正是！”
杨戬眼中凝了些冷意，唇角不由微微勾起：“你喜欢她？”
直健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视线，大声道：“是，我喜欢她！可你不懂，杨戬！我对她的喜欢，是尊敬，是崇拜，也是仰望。她是我见过的最当得起神之称号的神，她慈悲、睿智、善良，我对她并无半点非分之想。原本我以为，这世上，只有你才配得上她。可现在看来，”他怒视了那身银甲，“杨戬，你不配！”
“呵呵！”杨戬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冷冷笑了起来，边笑边抚向腕中的温润，笑罢他对一旁的小玉轻描淡写道：“这人就交给你了。”说完他看也不看直健一眼，姿态从容地潇洒离去。
新天条出世后，若问天界最热闹的地方，当属三重天上的真君神殿了。
来看望真君大人的众仙络绎不绝，却被哮天犬一一挡在了门外。
只听他一遍一遍地向众人解释着：主人疗伤去了。主人还说，他不过做了司法天神该做的事，还请诸位不要放在心上。
而真君神殿内，搬回来的梅山兄弟带了草头神正加紧地誊抄着新天条，并将从前处理的卷宗重新整理归档，每个人都异常忙碌，却也井然有序。
众仙只得作罢，渐渐地，来的人便少了。
倒是哪吒、小金乌等人一有空便来真君神殿帮忙处理各种杂事。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西海·浅滩小楼。
龙王敖闰刚推开门，便见一霜衣男子正在窗边收拾行装，他不觉一怔：“孩子，你要走了？”
霜衣男子杨戬一见来人，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行礼道：“父王。”然后微笑着解释道，“孩儿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是想早些回去，真君神殿离了孩儿总归不太好。”
龙王不由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叹道：“你这性子倒跟寸心那丫头一模一样。”他眼中带了些骄傲和赞赏的神色，也不再劝他，只拍了拍他的肩叹道，“也罢，你做的乃是正事，为父不拦你，只有一点，不许累坏了身体。”
杨戬含笑应了。
龙王忽瞥见书桌上放着的一卷画卷，不由讶道：“我要的画你已经画好了？”
杨戬淡笑着应了声，将龙王扶到书桌旁沉声道：“父王看可还喜欢？”
只见画中端坐了一位银衣女子，温婉含笑，在她身边，紧紧依偎了一名鹅黄衣衫的女娃娃，女娃娇憨笑着，神情间对那银衣女子甚是依恋。
龙王不觉眼眶一红，只定定看着那一大一小的人儿连声道：“好，好，好……”他不由看向一旁的霜衣男子，心下暗叹，只拍了拍他的手道：“这么多年了，孩子，你……也该放下了才好。”
杨戬微微一怔：“父王……”
龙王心下再叹，扫了一眼那鲜活于纸上的温婉女子，看向他认真道：“你既唤我父王，就听父王一句劝，如今你已经实现了水晶她娘的夙愿，也是时候该考虑考虑自己了。你还年轻，难道想守着这些画过一辈子？”
杨戬看着那来自长者的关切，一时间心下五味杂陈，却是半句都辩驳不得，只得苦涩一笑，垂首应道：“孩儿记住了。”
龙王也知勉强不得，只拍了拍他的手颔首道：“唔，记得就好。”
正在这时，忽听小楼外传来稚嫩的童声：“爹爹，爹爹，水晶又来啦！”
翁婿二人不觉相视一笑，迎了出去。
只见一个鹅黄身影旋风似的冲了进来，一见到西海龙王，忙停下了脚步，敛衽为礼恭恭敬敬地向龙王施礼道：“水晶见过外祖父。”
龙王含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道：“都说了，在外祖父面前，可没有那么多规矩。”
“喔。”水晶直起身来，悄悄吐了吐舌头。
却见水晶身后跟了一个墨青锦袍的少年，上前端正对龙王、杨戬二人施礼道：“花龙见过二伯父、真君大人。”
龙王有些惊异：“哦？花龙也过来了啊？”
水晶扮了扮鬼脸，小小哼道：“都让你不要来了，你非要来。”
小少年不自觉地撇开了脸，强作镇定道：“西海是我二伯父家，我来看望二伯父，有何不妥？”
杨戬与龙王不觉对视一眼，均觉好笑。
“好了好了。”杨戬上前打圆场道，“正好让我看看，前日我教的五雷决，花龙太子练得如何了？”
“是，真君大人。”花龙对杨戬倒是十分敬重，忙应了下来。
龙王抚须笑道：“能够得到二郎真君的亲自指点，可是许多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花龙你可要用心。”
花龙忙行礼回道：“是，二伯父。”
于是三人来到小楼前的庭院中，龙王径自回龙宫处理事务去了。
花龙在庭院中认真地比划着，杨戬在旁不时地指点两句，水晶则像一条小尾巴一样紧紧跟在杨戬身后。
待花龙盘膝聚气凝神后，杨戬方才坐了下来，水晶自然而然地趴在杨戬的腿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问道：“爹爹，你是准备回天廷了吗？”
杨戬带了些愧疚之意，只抚着她的小脑袋瓜缓缓解释道：“新的天条出来，也需要有人去实施的，否则那天条便是一纸空文了，爹既是司法天神，自然……”
水晶猛地摇了摇头，认真道：“水晶明白。”说罢她抬头看了杨戬，小小声问道：“那……那爹爹可不可以来看水晶？”不待杨戬回答，她又急急道，“不用常来，就百八十年来一回就可以。”
杨戬心下愈发愧疚，只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认真道：“会的，爹会常常来看水晶的。”
女孩稚嫩的脸上绽放出了明快的笑容，她重重点头：“嗯。”
杨戬唇边不由带了慈爱的笑意。
水晶重新趴在他的腿上，不一会儿又唤他：“爹？”
“嗯？”杨戬微微低头看了那颗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
只听她低低问道：“大家都说，爹应该忘了娘，然后娶别的女人，才会幸福，是这样么？”
杨戬微微一僵，眼底染了些许苦涩之意，他轻轻反问道：“那水晶觉得呢？爹该忘了你娘么？”
趴在他腿上的小小人影许久未动，杨戬也不催她，只是等着。
良久，那小人儿直起身来，双眼异常明亮，只看了杨戬认真道：“水晶也不知道他们说得对不对，水晶只知道，爹想娘的时候，未必就是不幸福。水晶只是不明白，独身不过是爹选择的一种生活方式，为什么大家会对这种生活方式定义为不幸福？明明我们可以做的事有那么多呀！”
杨戬轻轻笑了，只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叹息一声，似自问又似回应，眼神飘了好远：“是啊！为什么呢？”
不日，杨戬回到了真君神殿，众人相见，自是一番欢喜。
于是设了宴，席间众人皆来找杨戬对饮，杨戬微笑着，一一应了。
觥筹交错间，很快夜深，众人推杯换盏、划拳行令，好不热闹。
杨戬却淡笑着，趁众人没留意，独自拎了乾坤壶出了宴厅，只见一轮明月遥遥挂在五重天上，照得真君神殿殿前一片明亮。
杨戬微微一笑，纵身跃上了房顶，随意坐了下来，一口烈酒入喉，带出了他眼底的淡淡苦涩，他抚着腕间的温润，只看着远处的明月。
寸心，我原以为，新天条出世以后，我可以大大方方地思念于你了。可谁知道，却有越来越多的人劝我忘了你。
他不觉苦涩一笑。
为什么他们会觉得我只有忘了你才会幸福呢？
他仰头，又灌了自己一口酒，眼中的苦涩渐甚。
真难呵……寸心……这比我当司法天神更难……尤其是说这话的人，是真正关心我的人……可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懂得，如今的我，其实也很幸福？
他微微闭了眼。
你……也认为我该忘了你么？……不，不不不……你不会……你知道我坚持的是什么，对不对？……所以，寸心，你什么时候才能来告诉我答案，来告诉他们其实他们都错了呢？……
他忽觉身后一声响动，睁眼微微转过头来便见老六直健寻了他来，他眼底含了笑意，淡淡道：“老六，你来了？”
直健犹豫着上得前来，脸上满是羞愧之色，只端了酒杯对杨戬道：“二爷，老六那日实在是……”他有些说不下去，只闷头自罚了满满一杯酒。
杨戬不由失笑，只拍了他的肩头，示意他坐下才道：“那日知道你也喜欢寸心，我很高兴，那意味着，就算我死了，还会有人记得她。”
直健一时哽住，半晌才道：“所以二爷那时才会把我交给小玉？”
杨戬微微颔首道：“小玉是个好孩子，虽说她姥姥的死是因你而起，可她绝对不会迁怒于你。”他轻轻一笑，无奈道：“而你这小子心眼又太实，若我不让你完全失望，天知道你会做什么傻事？”他一拍那憨直的脑袋，“你要死了，我上哪儿去找这么傻乎乎的好兄弟？”
直健捂了被拍的脑袋，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地红了眼眶，沙哑着道：“二爷……”
杨戬故意挑了眉，笑问道：“怎么样？如今再看，我可还当得起寸心的夫君？”
直健端了酒杯正色道：“这世间唯有二爷才当得起嫂子夫人的夫君。”
杨戬呵呵一笑，接过直健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眼神不由飘了好远。
寸心，这盛世，如你所愿，你看到了吗？
忽觉身边的老六有异，回头一看，却是老六正低头抹泪，不觉一怔：“怎么了？”
直健哑声回道：“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其实我们已经很久没见到二爷开怀大笑了，这些年，究竟是我们太蠢，还是二爷您伪装得太好？”
杨戬淡淡一笑，道：“都有吧！”说罢仰头喝了一口壶中酒，眼底笑意渐甚。
“啊？”直健呆了呆：呃，所以二爷是在说他们蠢么？他不由失笑，眼中却又带了泪意：二爷……
正在这时，忽见一青袍道人匆匆而至，还未近前便开始大呼小叫着：“徒儿，我的好徒儿哟！”
杨戬闻言忙跃下了房顶，一把搀住冲进厅前的玉鼎真人关切问道：“师父，出了什么事？”
玉鼎真人一见他，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臂，神情激动喘着气道：“奇事！千古奇事啊！！”说完，玉鼎真人摇了葵扇，待稍微喘匀了气，才继续道：“徒儿，你有所不知，那沉香救母之后，这几日华山忽然出现了一块奇石，瑰丽无双，世间罕有啊！你一定要去看看！”
“喔？”杨戬一听，也来了兴致，转头对老六吩咐道：“既是如此，把老大他们一起叫上，咱们也去看看这块瑰丽无双的奇石。”
“好嘞！”直健朗声应下去了。
玉鼎真人摇着葵扇在一旁微微笑着。
很快，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华山。
只见华山之巅竟现了一处小小的洞穴，夜色下，洞中隐隐约约透了些绯红的光芒。
众人愈发好奇，纷纷落下云头，进了洞内。
没走多久，洞中豁然开朗，一道数十丈宽、深不见底的沟壑横在众人面前，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悬于沟壑之上，窄道那头，却有一处突起的石台，石台上立了一块两人高的绯色晶石，山泉在石下蜿蜒而过，涓涓落入沟壑深处。
走在最前面的杨戬一身玄衣，只僵在了原地。
哮天犬不明所以地凑上前，待看清了那发着光的绯色晶石，不由张大了嘴：“三……三公主？！”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那晶石，个个惊得瞪大了双眼，合不上嘴巴。
只见那晶石内立了一名妃衣女子，神情安然，双手交叠置于胸前，似在沉睡，五官与丁香极为相似，却自有一种温婉端重的神韵。
玉鼎真人缓缓走到杨戬身边，摇了葵扇含笑看着那晶石道：“呵呵，徒儿既有仁爱之心，上天自有成全之意。徒儿媳妇虽然神魂俱灭，却留有对徒儿的爱恋，而这近千年来，徒儿未曾有一刻忘记过她，天条既已新立，这份爱恋自然也能穿越生死、重塑肉身。”他看向风貌甚都、威严燄然的玄衣男子，拿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徒儿，去吧！”
杨戬僵直的身体终于动了动，双眼只盯了那绯色的晶石，脚步缓缓踏上了那悬空的窄道，渐渐地，他愈走愈急、愈走愈快，最后几乎是冲到了那石台上，然而到跟前时，他却猛然停下了脚步，只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晶石里的妃衣女子。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了一只手，迟疑地抚向那石壁，神情似在作梦般，带了些许小心翼翼，生怕这梦突然被惊醒了。
当他的指尖终于碰到晶石时，忽像解开了某种咒语般，那石壁化作了片片绯红的花瓣，盘旋飞舞在两人之间，指尖，就这么触上了她温润柔软的肌肤。
妃衣女子似有所觉，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秋水明眸像落入了漫天繁星，璀璨至极，只听她浅浅笑道：“二郎，我回来了。”那泪，却不经意地滑落脸庞。
下一刻，她便落入了熟悉的怀抱中。
杨戬紧紧地抱着她，身体微微颤抖着，唇边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两行热泪无声地浸入她的发间，他哑声唤着：“寸心……”
石台对面，众人眼含热泪，嘴角不住上扬。
玉鼎真人热泪盈眶，仰天长叹道：“太感人啦！”他使劲擦了擦眼睛，咕哝道：“不行，我得出去哭会儿。”说罢，玉鼎真人持了葵扇急急出了岩洞。
刚出洞外，他不禁眯了眼睛，只见一轮朝阳缓缓自天边升起，天地间，霞光万丈，好一片人间盛景！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番外之盛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