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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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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心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山洞里。不远处有一獐头鼠目的男子正贪婪地打量着她。
她却先回想自己昏迷前见天蓬赶去了天廷,暗自舒了口气,再想到自己最后功亏一篑,还是没能阻住最后一股天水流入凡间,心中恼怒,看向身边的男子目光愈发清冷:“三首蛟,原来是你。”
三首蛟谄笑着凑上前来:“早听闻懿德公主兰心蕙质,如今一见,公主娉婷秀雅,更胜传闻。”
寸心冷冽清声道:“你想说什么,直说好了。”
三首蛟不以为意,继续谄笑道:“公主果然痛快,在下私心想着,公主是龙族,而我也乃神蛟所出,愿和公主结为连理之好。”
寸心怒极反笑道:“我若是不愿呢?”
三首蛟瞳孔微缩,恣睢笑道:“公主,一个男人想要得到一个女人,方法有的是。”
寸心轻蔑笑道:“三首蛟,你别忘了我乃水灵转世,若想用强,我可保证,你今生都别再想碰到这世间的任何一滴水。”
三首蛟收了笑容,眼露凶光:“你威胁我?”
寸心勾起唇角,半分不让地盯视着他:“是,我威胁你。你可敢一试?”
“我……”三首蛟怒极,想伸手抓过寸心又始终不敢,正在这时,却听得洞口一声嚎叫,令他惊疑不定。
三首蛟想了想,用绳索反缚了寸心的双手与双脚,随后出洞查看动静。
寸心待他一出洞,刚要凝神聚气变出冰刃,忽见一名眼睛大大的女孩溜进洞来,二话不说割断寸心身上的绳索,悄声道:“我们打不过他,快走。”
寸心点点头,轻手轻脚地随女孩子溜出洞去。
两人跑了好远,女孩终于停下了,喘息着道:“应……应该可……可以了……他……他追不上了。”
寸心因持续奔跑而两颊泛红,轻喘着努力调整呼吸,并点了点头,待气息平复些许,才问道:“我叫敖寸心,姑娘贵姓?”
女孩眉眼弯弯,毫不拘礼甜笑道:“我叫狐妹。我可以叫你寸心姐姐吗?”
寸心含笑着答应了:“狐妹,谢谢你。”
狐妹正要搭话,突然从路边草丛里窜出一只棕色狐狸,狐狸就地一滚,变成一个圆脸少年,只听少年喘着气嚎道:“哎哟我的娘耶,可把我累死了!”
狐妹忙上前拉住圆脸少年的手,唤道:“五哥。”然后冲寸心道:“这是我五哥,刚刚是他把那坏人引开的。”
寸心含笑施礼道:“多谢五哥。”
那圆脸少年边喘息着边打量着寸心,眼珠一转道:“光谢就够啦?有什么表示吗?”
狐妹失色阻止道:“五哥……”
寸心见这五哥神色贪婪,淡淡一笑,从袖中拿出一颗褐色药丸,道:“出来匆忙,未曾带其他物事,只有此回春九转丹一枚,可助五哥提升百年修为,还请五哥收下。”
“好好好!”五哥登时眉开眼笑,一把夺过寸心手中的丹药,狐妹还未来得及阻止,他便已将丹药一口吞进肚中:“谢啦!”
寸心见五哥只顾自己,丝毫没有看过狐妹一眼,不由暗自皱眉,狐妹却未觉有何不妥,只是一脸歉然地看向寸心解释道:“寸心姐姐,对不起啊,我五哥是太想保护我了。”
寸心不忍狐妹难堪,只温和笑道:“狐妹,你过来。”
五哥吞下药丸后,只觉浑身说不出的舒服和受用,这才想起狐妹来,便道:“光谢我,那我狐妹呢?”
狐妹羞恼地满脸通红,回身呵斥道:“五哥!”
寸心只做浑然不知,含笑着将自己的耳环摘下,然后亲手戴到狐妹的耳珠上:“这水月铛乃万年水晶所制,狐妹喜不喜欢?”至于这水月铛可避祸,寸心淡淡瞄了五哥一眼,隐了不说。
狐妹一听,吓了一跳,伸手就要摘下:“不行不行,太贵重了,寸心姐姐。”
五哥暗道傻瓜,正要开口,寸心先一步笑着阻止道:“你若愿意作我妹妹,当姐姐的这份见面礼,你可要收下。”
狐妹犹自为难道:“可是……”
这时五哥上前道:“哎哟,我的傻妹妹,人家三公主可是龙族,要什么没有,哪儿稀罕这个?既然送你,你就好好收着,好歹你也救了她不是?”
寸心心下厌恶,默默退在一旁,闻言看向五哥:“你认识我?”
五哥谄笑道:“三公主有所不知,方才三首蛟捉你进洞时就被我二人看见了,在洞口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当然知道你是谁。”心下补了一句:否则我何必费那个力气救你?
寸心见他答话时眼珠乱转,便知其意,只浅笑着,却在看向狐妹时多了一层忧虑,只是面上不显,两人未曾察觉。
狐妹听五哥劝说,又见寸心温柔亲切,再听得寸心愿意做她的姐姐,心下欢喜,也就压下了收下水月铛的羞涩不安,只问道:“寸心姐姐,你现在要去哪里?”
寸心压下对狐妹的担心,温言道:“我要去查看天河下界的情况,妹妹可有想去的地方,可需要我载你一程?”
狐妹一听,忙道:“寸心姐姐,我陪你一起去。”
五哥本不愿意,但一来自己除了与狐妹一起,也无处可去;二来一想到可以骑在龙身上,登觉威风,也道:“我也去,我也去。”
寸心虽不喜这奸猾的狐狸五哥,但见狐妹对其甚是依眷,当下也不好再说,只得点点头,驾云而起。
五哥忍不住问道:“咦?我们这样去吗?”
寸心焉能不知其意?只淡淡回道:“天河已然下界,驾云即可。”
五哥只好闭口不言,恹恹地跟在她们后面,朝天河倾泻之处飞去。
天河下界,洪水肆虐,淹没了许多良田与村落,寸心心中难过,却苦于无安置之处,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见天河行到一处宅院前却缓缓绕开了,不由惊奇地“噫”了一声,只见宅院前人头涌动,大量百姓纷纷逃往此处。
“噫?那不是杨婵姐姐吗?”在她身旁的狐妹忽然指着人群中的一人惊喜道。
寸心仔细一看,但见宅院前有一青衣女子正在不停地安抚百姓,不是杨婵又是何人?心下登时大喜,忙带着狐妹按下云头,未觉身后五哥也眼露喜色,眼珠转了几转,紧紧跟着两人落下地来。
狐妹刚一落地,便欢喜叫道:“杨婵姐姐!”
杨婵闻声看向两人,登时大喜,忙迎上前来,一把握住寸心的手关切道:“听闻三公主被妖孽掳走,杨婵实在担心,三公主可还好?”
寸心笑道:“有劳姑娘挂心,我没事,是狐妹和五哥救了我。”
杨婵随即看向狐妹笑道:“狐妹,你也来了?”
狐妹点点头,自然而然地问道:“杨婵姐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杨大哥呢?”
杨婵笑容一滞,眼底担忧来不及掩饰便听旁边插进一言:“我主人说了,他去修炼,让我跟着三小姐,不许去找他。”却是哮天犬。
哮天犬一见到狐妹身后的五哥,便露出恶狠狠的神色,吓得五哥不觉退后了好几步。
寸心见状反握住杨婵的手轻声道:“公子如今在……”她低声说了几个字,又道,“还请姑娘不必担心。”
杨婵闻言娇躯一震,眼底忧愁尽消,却浮起一层淡淡的水雾,她轻笑着道:“果真如此,杨婵在此谢过三公主了。”说罢便要拜谢。
寸心忙伸手去拦:“姑娘何须如此?”
杨婵泪光盈盈道:“三公主虽未提起,可杨婵心里明白,若非三公主,我二哥他……”她碍于哮天犬在不远处,不敢明言,怕哮天犬担心。
寸心知其顾虑,只摇摇头,待要开口,忽听一人笑道:“原来懿德公主已脱险境,如此天蓬便放心了。”
众人回头,却见天蓬元帅与小金乌齐齐赶来。
天蓬上前向寸心施礼道:“如今天河水患,陛下已下旨治理,并着小金乌殿下率兵前来营救公主,没承想公主已脱险境,还望公主以水灵之性协助一二。”
寸心欣然应道:“救百姓于水火,寸心义不容辞。只是弱水下界,沾了凡间尘土,返回天廷更是不易,还需从长计议。”她顿了顿,旋而向杨婵问道:“方才一直想问姑娘,此处可是瑶姬娘娘的凡间居所,姑娘幼时的家?”
杨婵颔首道:“正是。”
寸心微一沉吟,与杨婵商议道:“弱水有情,必不忍摧毁有情之地,因此杨府乃是最好的避难之所,不知姑娘可愿借府一用?”
杨婵毫不犹豫点头道:“公主用便是。”
寸心随即向天蓬和小金乌分别道:“还请元帅在杨府中设下结界,以便能容纳更多的百姓;另烦请殿下上天禀明陛下,希望能调动龙族救助百姓。”
两人双双应下,天蓬又问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寸心星眸微转,淡笑道:“等。”
“等?”天蓬不解。
寸心目光流盼:“对,等。等仁爱之力。”
杨婵、天蓬与小金乌登时明白寸心所指何意,一时间三人神色各异:杨婵是心中震撼,而天蓬与小金乌却是惊诧莫名。
寸心笑笑也不多做解释,化身为龙道:“我先去救人,接下来的事麻烦诸位了。”说罢纵身向天河飞去。
众人回过神来,忙各司其职,纷纷散去。
狐妹正要去帮忙,却被五哥拉到一旁:“哎哎,你去凑什么热闹?”
狐妹无辜地看着他:“去帮忙啊?”
五哥瘪嘴道:“人都没把你放在眼里,你去凑什么热闹?”
狐妹闻言反驳道:“哪儿有?我觉得寸心姐姐她们都是好人,对我也好。不说别的,就说我俩从前做了那么多错事,可杨婵姐姐半个字都没有提过,寸心姐姐又送我水月铛……”
五哥不耐烦地打断道:“那都是唬你的呢!就看刚才,说起杨戬,不还避开了咱们么?”
狐妹瞪大了眼不信道:“哪儿有?只是寸心姐姐说的小声,不愿其他人听到罢了。”
五哥眼底精光一闪,口中却不屑道:“小声?哼,是不想让咱们听到吧?难道你听到了杨戬现在在何处?”
“广寒宫啊!”狐妹不疑有他,脱口答道,话一出口,却有些警觉问道:“五哥,你想干嘛?”
五哥假意笑道:“我能干嘛?不就担心你不受人重视吗?看来是我多心了,你去帮她们吧!”
狐妹见五哥神色如常,又想到五哥前不久才在她面前发下毒誓,绝不再作恶,心底虽有不安,却也不愿相信五哥是十恶不赦之人,遂应了声便转身帮杨婵安置百姓去了。
然而话说这五哥,实乃奸猾之人,修成人形后一心只想列居仙班,在杨戬兄妹被天廷通缉时,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只为了博得天廷青睐,以便日后飞黄腾达,位列仙班。
五哥心知,天廷定不会轻易放过杨戬兄妹,然而水患迫在眉睫,天廷一时也动不得杨婵,而杨戬却是深受重创,正是除去杨戬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现已从狐妹口中探知杨戬行踪,五哥是片刻也不愿耽搁,乘着众人不注意,急急向天庭告密去了。
杨戬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自己身处一片寂静皎白的世界,有一瞬间的茫然。待完全清醒时,他意识到了自己身在何处,猛地坐了起来。
“你醒了?”一清绝悦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杨戬回头,但见一月华仙子向他缓缓走来,一袭雪白长衣罩住清秀窈窕的身体,衣角摆动,清雅散发在空气中,叶眉含黛,风华绝伦,不是嫦娥又是何人?
杨戬顿觉自惭形秽,微微别开了视线问道:“是仙子救了在下?”
嫦娥浅笑着摇了摇头道:“是懿德公主救了你,我不过受人所托,代为照顾罢了。”
杨戬讶道:“懿德公主?”
嫦娥含笑点头道:“是。”见他不解便解释道:“懿德公主乃是西海的三公主,名敖寸心,因有水灵之性,早年受天廷敕封,所以天界众仙习惯称她懿德公主。”
杨戬不知怎的,忽想起朝阳下的那抹金绯的身影,随即摇了摇头,抬眼道:“那公主如今在何处?在下想当面致谢。”
嫦娥微微摇头道:“懿德公主如今在救下界百姓,不在此处。还望公子早日疗养好伤,能下界助她一臂之力。”
杨戬内伤发作,轻咳几声淡淡道:“仙子和公主实在是高看在下了。”他眼底晦暗:“一个生命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就应该尽早让这个错误消失,否则留下来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羞愧。”
嫦娥微微皱眉道:“羞愧?因为你对母亲的爱,才产生了那样的恨,如今恨消失了,你对母亲的爱也……”
“不要提她!”杨戬神情厌倦,打断道。
嫦娥凝视着他,若有所思淡淡道:“原来懿德公主的担忧竟是真的。”
杨戬神情微动,默然不语。
嫦娥继续道:“倘若活着让你如此羞愧,那你受困于欲界四重天时,又为何要反抗?”
杨戬眼底浮起一抹温柔轻声道:“为了我妹妹。
“那现在呢?”嫦娥追问道。
杨戬神情木然道:“如今她已有自保的能力,不需要我来保护了。”
嫦娥眉头紧锁道:“为了你妹妹一人,你可以不顾一切,而如今弱水吞噬的是无数生命啊,可你……唉!”嫦娥叹息一声,不知该如何指责。
杨戬定定地看向她,缓缓起身道:“或许仙子太久不食人间烟火,不了解人心险恶。”
嫦娥缓缓劝道:“你应该看到人性光明的一面。”
杨戬哂道:“你是为人间带来光明的人,自然见到的是光明的一面。”
嫦娥缓缓摇头道:“不,是你的爱太狭隘了。你只爱你妹妹,只爱你的母亲,为了你一家人能团聚,你可以牺牲一切。然而你缺乏那种博大的爱,我想,如果你用那种博大的爱去救你的母亲,或许她就不会死了。”
杨戬奇道:“仙子认为,神仙也应该拥有爱的需要和能力?”
嫦娥肯定道:“当然。”
杨戬迷惘道:“可是神仙,不应该清心寡欲吗?”
嫦娥微笑道:“神仙当然应该清心寡欲,可公子,爱不是欲。”
杨戬心中一震:“爱不是欲?”
嫦娥淡笑着摇头:“不是。爱是付出,欲是索取。爱能够造福世间,而欲不能。”见他微有所悟,嫦娥继续道:“若公子尚有疑虑,下界见到懿德公主,自然便明白了。”
“懿德公主?”杨戬见嫦娥神情竟如此赞叹,不禁更加好奇。
嫦娥浅笑道:“公主至情至善,若非有她在,只怕这天廷要比如今冷上十分,日后你自有体会。”
杨戬还要说什么,却见一只白兔飞奔而来,口吐人言道:“不好了,仙子,妖狐五哥奉玉帝谕旨,带了南北两极战神来广寒宫,说是要捉拿杨公子。”
嫦娥神色一变,随即对杨戬道:“看来此地留不得了,公子快走,下界找懿德公主他们会比较安全。”
杨戬急道:“那仙子你……”
嫦娥打断道:“在广寒宫抓不到你,我自然无恙。”
杨戬甚觉有理,当下不再多言,随着玉兔避过天兵,逃下界来。
寸心连夜救人,片刻也未曾休息。这日刚把救下的百姓送到杨府后,不经意瞥见小狐狸狐妹似乎满腹心事,在望向她和杨婵的时候多了几分欲言又止。
寸心心下疑惑,缓了赶往天河的脚步,将狐妹扯到一旁问道:“狐妹,出了什么事?”
狐妹见寸心问起,眼泪顿时在眼眶里直打转,她急急道:“寸心姐姐,我五哥不见了,我怕他……我怕他……”
寸心闻言心下一惊,试探着问道:“五哥可是知道了公子的下落?”
狐妹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着扑到寸心怀里哽咽道:“寸心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五哥刚发了誓又骗我,怎么办?怎么办?”
寸心心下亦是大急,却不忍狐妹难过,低声劝慰道:“没事没事,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说罢抬手招来一名水将叮嘱道:“你速速去天廷打探,如杨公子有难,暗中相助,不可暴露。”
水将应下,领命而去。
寸心轻拍着狐妹的背宽解道:“没事了,狐妹,没事,嫦娥仙子自有应对之法,我这方也派人接应,公子一定无碍的。”
狐妹红着眼睛恨声道:“若五哥真的去告密,他就太坏了。”
寸心唇边泛起一抹苦笑,心道,恐怕不止是告密,甚至是领着天兵天将捉拿杨戬的第一人呢!然此番话始终不忍说出口,只柔声道:“狐妹,你五哥心性如此,你不必恼他,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若不同路,何不放下?”
狐妹似懂非懂,只觉心里好受了些,望着寸心委屈唤道:“寸心姐姐,我……我实在放不下。”
寸心又是怜爱又是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叹道:“傻孩子。”待狐妹平静下来以后,嘱咐道:“此事暂时就你我二人知晓即可,免得姑娘焦急,哮天犬冲动,动静太大,公子反而不好脱身了。”
狐妹心中六神无主,听寸心如此说,忙点头应下了。
寸心着狐妹继续忙去,待狐妹走开,眼底的担忧才一点一点地浸透出来,她望向广寒宫方向默默道,公子,千万不要有事啊!耳边是百姓的无助哀叫,她微闭了眼,再睁眼时已将心里的担忧强自压下,定了定神,寸心继续向天河赶去。
杨戬在玉兔的帮助下顺利回到了凡间,然而凡间因弱水下界,景象大改,杨戬一时间也不知何处寻杨婵等人。
而五哥虽然本事不大,追踪却有一套,几次追捕,堪堪被杨戬避过。然杨戬内伤未愈,又因躲避追捕一直未能得以休息,这日在避开五哥等人搜查时一时不慎,失足掉落山间深潭,彻底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