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点贰｜明月之美》山海观

39、第 39 章

　　迟绽坐靠在小旅馆的床上，床头柜上的金属酒罐已经空了。
　　第四星的夜很漫长，而最近他入睡越来越困难，连酒精都无法拯救他的睡眠，身体也已经承受不了酒精的腐蚀了。
　　他拿出一把消音古董手枪，弹巢里只有一颗子弹。上膛，用拇指旋动转轮后，他利落地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下扳机。
　　空膛。
　　再次扣下。依然是空的。
　　第三次扣动扳机后，子弹在距离他太阳穴0.1毫米的地方停下，掉落在地上。
　　他下床捡起子弹，放进弹巢，重复着和刚才一样的动作。

　　每一次，他都能在子弹击中自己前让它停下。但内心却有种隐隐的渴望——希望自己失误一次，让子弹击中太阳穴，这样一切就都结束了，他就能解脱了。
　　但，陆又维还没找到，他还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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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即将离开第一星时见了李恒。
　　“真的要走吗？”
　　“嗯。”
　　“你今后怎么继续接受治疗呢？”
　　“不用了。没用的。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就不要浪费别人的时间和精力了。”
　　“你到底怎么了。”
　　“我活不了多久了。”
　　李恒咬了咬嘴唇：“怎样可以帮你。”
　　“没人可以帮我。”
　　“那，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去找陆又维。”
　　“我们也一直在找他，要么你留在这里，我们一起找他。”
　　“不了。我先回第六星安顿一些事情，如果您这边有可以透露的消息，请联系我好吗。”
　　“我会的。”
　　“谢谢！”
　　“所以陆又维那么重要吗。”李恒说。
　　“只是感觉自己欠他很多，在自己死之前尽量为他做一些事吧。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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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确定自己会死吗？
　　当然。
　　迟绽此刻的脑部进化——或者用他自己理解来说——脑部的变异，可以让他清楚的感知自己身体细胞的各种细微变化。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异？
　　迟绽判断，应该是曾经注射进体内的异物质精纯从未被代谢出去，虽然无法被仪器检出，但它们一直都留在自己的体内，并且一直试图侵占的他的身体。

　　以前他自己的大脑应该能够对抗异物质的侵占，因为当时他的身体应该并未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异，炸毁李晟的实验室那次也是通过注□□纯激发第五脑电波来实现的。
　　但现在的移植脑细胞根本无力对抗体内的异物质，任由着自己被侵入、包覆、感染、变异。而身体对人工移植脑细胞的排斥及身上的旧伤所带来的持续痛感更加刺激和加快了变异的进程。

　　变异带给他的不仅是细腻敏感至极的感官感受，还让他在不需要注□□纯的状态下就能自行操纵很多天然及合成金属，让他变成了拥有可怕力量的“异形”。
　　然而，自然对于世间生长的万物始终是公平的，没人可以凭空拥有超然的能力——他身体的其他器官组织并无法接受这样的变异，只能在异物质的侵蚀下迅速走向衰败和消亡。

　　迟绽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些事。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人渴望着各种超乎常规的可怕力量，他不想再给李彻找任何麻烦。
　　再加上，他的生命真的即将行至终点。

　　李彻肯定会是个颇有一番作为的皇帝，他留给世人的必定是世代传颂的丰功伟绩，他天生就应该是英勇无畏、光芒四射的。
　　他的人生中或许从来就不应该出现自己。

　　回到第六星后，迟绽将农场的所有权转交给表哥商彦，并嘱咐商彦今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好好照顾陆又维。

　　“你怎么了。”商彦担心地看着迟绽。
　　很多人都曾问他，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可以帮你？
　　这些人明明早已接受过他的死讯，如今却即将无辜地被迫再次接受一次。

　　迟绽无法向他们表述心中的歉意，只能用冰冷的态度将所有人拒之千里。
　　他穿得不修边幅，戴上灰黑色的瞳片，用旧毡帽、蓬乱的头发和凌乱的胡渣遮住自己的脸，他希望自己可以尽快、彻底地被这个世界忘记。
　　很快就能结束这一切了，只要他能找到陆又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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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又维耳后藏着一片以前在“茧”用来内部联络的芯片。辞掉“茧”的职务后，这芯片被“茧”屏蔽了，但应该还能使用。
　　因为迟绽曾断断续续地收到过来自这枚芯片的微弱信号——芯片用仿生技术构造无法被仪器测出，是由一种稀有合成材料制造的，而迟绽无需其他辅助就能自行感知这种合成元素。
　　经他的推测和判断，陆又维此刻就在第四星。

　　来到第四星后，信号有所增强，但始终无法判断具体方位——可能是陆又维身处的地方地理位置特殊，又或者身边有干扰信号的装置，也可能是他的藏身地一直在变化。
　　以前的迟绽在第四星呆过很多年，但如今的他对于以前发生的事的认知完全来自身边人的述说。
　　所以他只能通过不听的奔走、在市井和各类人攀谈、购买情报来了解这个星球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信息。
　　这星球浮在表面的质朴祥和已经快掩盖不住藏在地下的暗潮汹涌，但他没时间关心这些，以李彻的能力，搞定这些只是时间的问题，而自己拥有的时日已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