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点贰｜明月之美》山海观

19、第 19 章

　　迟绽双手撑在阳台的栏杆上，视野之中是漫天繁星，和一片片黑压压的农场树林。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装了消音器的古老手枪。

　　虽然星座的位置有所不同，星空看上去并没有很大差别。曾经的他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凝望这缀满星星的夜空。

　　迟绽拿起手枪看了看，枪上了蹚，里面有一枚子弹，这子弹是要射向太阳穴还是心脏呢。
　　他伸手摸了摸胸膛，以前他不太能确定心脏的位置，因为脑子里的痛觉控制装置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的其他感官。

　　但今天，自从见到李彻的第一眼开始，他的心便开始在胸膛内疯狂的跳动，伴随着说不清是陌生还是熟悉的阵阵酥麻感，他甚至感受到了心脏的刺痛。
　　这刺痛在李彻拥抱他时达到了顶峰，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感到自己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拼命挣扎着打开、无比地渴望着贴近那个人。

　　明明已经没有了对于往事的任何记忆，连大脑都换过了，为什么身体还会有这样的反应。
　　迟绽想不明白。

　　他摇摇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枪。
　　还是太阳穴吧。反正脑子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现在一枪下去，明早被发现的时候血应该早已经流干了吧。

　　他举起枪对准太阳穴，抬头，最后一次仰望这片星空。
　　其实今天，当李彻认真凝视自己的时候，他似乎发现了自己喜欢看星星的理由——那个人的眼眸又黑又亮，像极了点缀着繁星的夜空。
　　如今，好像就在那人的眼前，自己即将结束这只有短暂记忆的一生。

　　迟绽的手开始颤抖，汗从掌心渗出。他感觉自己胸中压了一块巨石，这几乎让他窒息。
　　“开枪呀。”他对自己说。
　　搭在扳机上的食指紧紧抠着。
　　“开枪呀！”

　　“砰。”一声低沉的闷响。

　　他跌落在地，枪被甩出，在阳台地板上“噼里啪啦”地反弹了好几下后滚落至角落。

　　“迟绽，怎么了！”
　　路又维破门而入，表情慌张至极。
　　迟绽低着头靠墙坐在地板上。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路又维冲过去蹲在迟绽面前，发现他的睫毛在颤抖，周身也并无血迹。他小心滴抬起迟绽的脸颊，然后仔细检查看他身上是不是有伤口。

　　“还好…..”发现迟绽是完好无损的时候，路又维松了一口气，随后看到了角落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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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又维盯着枪看了好久，他起身走过去捡起枪，检查了弹匣，然后回到迟绽面前。
　　“你想干嘛。”
　　迟绽低头不语。
　　“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了，如今你回家了，自由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迟绽你知道吗，3年前那次爆炸后我其实已经快崩溃了，我无数次地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每次动手前都会想，万一你还活着呢，万一呢，虽然爆炸威力巨大，但我没看到你的尸体，那堆遗骸里也没检测出任何属于你的DNA，我绝不能放弃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这是支撑我坚持下来的希望。
　　我不能想象在小行星上你经历了什么，但那些都过去了，未来会怎样其实谁都说不好，但至少它有可能很美好，至少肯定会比你记忆里的那段时光好，为什么不试一下呢？
　　刚才其实你已经开枪了吧，然而你的枪口并没对准自己，这说明你心里仍然怀有希望不是吗？

　　迟绽睫毛颤了颤，抬起头看向陆又维说：“不必对我这么好，我不是你们以前认识的那位英雄，不是你曾经爱的那个人。”
　　“我爱的就是你，而并非一个人设或一段历史。对我来说，爱是陪伴是支持，它不是看到一束璀璨光芒后的一时兴起，更不是冲动。说到底，谁能灿烂一生呢。更何况，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其实身处人生的最低谷，就是位普通的农场主…..”

　　迟绽看着陆又维的眼睛，他相信面前这个人对自己的善意和真心，但这真的足以支撑自己继续活着吗。
　　“迟绽，请好好活着，至少试一下，看看未来会发生什么，我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但如果你真的选择放弃，没关系，我会陪着你，我们一起走过终点。”

　　迟绽垂下眼眸，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会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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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

　　陆又维带着迟绽在农场里晃荡，给他介绍一花一树、一草一木，还牵来了一匹漂亮的白马。白马一见到迟绽便很自然地将头扎到他怀里撒娇。
　　“他是你亲手带大的，叫静香。之前和你说过的，我是因为静香才认识了你，所以静香对于我是意义非凡的珍贵存在。”陆又维说。

　　他向迟绽展示放在自己房间的两盆绿色植物：
　　“这是昙花，之前也和你说过。看，应该快结花蕾了，我就说我们肯定可以看到它们开花的。”

　　“感觉像在经历另一个人的生平。”迟绽说。
　　陆又维的背影僵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笑容很灿烂：“哪有，它们都是很重要的家庭成员，以后会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对了，白杨的请帖今天应该到了。”

　　迟绽之前就已经通过视频见过白杨，对于迟绽的“死而复生”白杨几乎泣不成声，他和迟绽说了自己即将举办的婚礼，并希望迟绽能够出席。

　　“即使不作为我的伴郎也没关系，只要你能来就行了。我人生最重要的仪式，希望最好的朋友能在身边一起见证。”白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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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星。大皇宫。内阁会议。

　　周先生资助先帝实验室一事的细节已基本明朗，但随之牵扯出的盘根错节则是越查越复杂。
　　周先生并非唐极帝国的人，鉴于他之前的尊贵身份，如果要对他做进一步的调查和制裁，需由李彻本人将此事提交联盟委员会。
　　考虑到周先生本人在此事中只是出资人、且财力雄厚，并私下表示今后愿意在能力许可的范围内尽力支持和资助李彻、只要他不再纠结此事，宫内少数知晓这个机密的大臣都劝李彻放周先生一马。

　　“请陛下三思。”这句话作为大臣们絮絮叨叨的长篇大论的开头和结尾李彻已连听数日。而此刻的他已经在会议室呆了一整天，头昏脑胀，胃里火烧火燎，身上不住的冒冷汗。
　　“我会认真考虑的。我累了。今天就这样，散会吧。”

　　走进卫生间，李彻将门锁上，撑在洗手池边，呕出了几口深红色的血水，胃里的灼烧终于缓和了一些。
　　“放他一马？呵呵。”李彻冷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