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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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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说到做到,再次见到弄玉时,果然带着自己写下的曲谱。
彼时弄玉正神游物外,信手拨弦,清丽的容颜满是忧郁。
弄玉最期待的就是白凤拜访的日子,她总能得到一份新曲谱作为礼物。白凤最近很久没来,弄玉开始时还猜这人是不是找不到新谱子,不敢登门听曲,后来久久不见他踪影,她的心情转为担忧,默默祈祷白凤平安无事。
现在见到白凤平安无事,弄玉忧郁的面庞终于展颜,“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白凤递给她一卷帛书,“这次是新曲子,你看合不合胃口。”
弄玉跪坐琴边,展开帛书,不过看一眼,她美眸瞪得溜圆:“这是谁的曲子?!我居然听不出是何地曲调!”
白凤站在梳妆台前,把玩着手持铜镜说:“无名氏,不知处。你觉得这曲子怎么样?”
弄玉美眸发亮:“发前人未有之音,令人耳目一新。不过节奏稍快,声韵要求严格,也不知……”
白凤:“无名野曲,你喜欢就好。”
弄玉珍惜地收好谱子,重新净手坐回琴边,“这次谱子太难,没法今天弹给你听。想听哪首曲子?特许你点名。”
白凤垂眼:“空山鸟语。”
“你对它还真是百听不厌。”弄玉微笑,纤纤玉指悬空拨弄琴弦,清幽的曲调在室内响起。
白凤倚在窗边望向黑沉沉的夜色,心情放松的神游物外,不知在想什么。
曲尽终有人散时。
弄玉:“你又要走了。”
白凤:“嗯。你今天的心很不平静。”
弄玉手一颤,低声说:“今天的新曲谱,我想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她更想问的是,自己从没有听过这种曲调,这是你杀人时随手带回来的贵族密藏吗?
白凤抿紧嘴唇,最终不敌弄玉无声的坚持。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这些交给你的帛书是我凭记忆写就,曲子是新的,没有人听过。你,不要告诉别人。”
他还是耍了心眼,并没说曲子的来源。毕竟交给弄玉的《梅花三弄》来自后世,这种事根本解释不清。
白凤看不见的地方,弄玉眸色转深,柔声说:”好。”
白凤:“我来之前你弹的调子是什么?听起来很悲伤。“
弄玉勉强笑道:”忽的不见你踪影,我不知为何忽然忆起再也见不到的父母……“
白凤在窗边回身看弄玉:“我又惹来你感怀身世了。”
弄玉摇头:“不怪你,是我多思多虑。”
她缓步走到窗边,抚着浮雕说起自己的过往:幼年失去父亲,在战火中与母亲失散,颠簸流离直到被紫女收养……苦难的过去被她用娓娓动人的声音说来,平静中蕴含着巨大的悲伤。
“……”白凤静静听完,说:“只有自己,你就更要加倍珍爱自己。你活在当下,就不要被回忆困在过去。”
“可人该怎么挣扎,才能从命运中逃脱?”弄玉的笑容和声音一样轻飘飘的,“命运的牢笼始终无法逃脱,我找不到方向。”
“那就昂起头颅,一直面向太阳。”
白凤浅蓝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太……阳……?”
“对,找不到方向时,就向着太阳前进吧。做九死未悔的夸父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某个瞬间,弄玉眼中似有水光闪过,“夸父逐日?”
白凤脊背笔直,语气坚定地说:“一直面向太阳前进,即使身处黑暗也要昂然向前,永不放弃追逐光明,这就是夸父。不要放弃注视太阳,不然若有一日被阳光笼罩,却从来没有见过光,眼睛会瞎的。那就太遗憾了。”
“公子也在一直践行此言吧……”
“自当如此。”白凤看着树梢仿佛亘古不变的月亮说,“弄玉,坚持活下去。只要活着,总会有好事在未来等你。”
弄玉含笑带泪点头:“我如今锦衣玉食,又有什么不足?我会活下去,等待公子说的好事发生。”
白凤叹息:“夜深了,我该走了。”
风里送来轻声道别,不待弄玉回答,刚才还站在窗边的少年已经不见。
紫女推开门扉:“他走了?”
”是啊。又带来了一份新的曲谱。”
紫女面露惊色:“我以为韩国能听到的曲子早已被他送尽了。”
弄玉叹息:“是啊。所以这次他送的是自己写的曲谱。”
紫女展开帛书,神情莫名:一介庶人,能写出闻所未闻的新曲?!
“难道我们猜错了?”
这人难道不是夜幕百鸟的白凤,而是藏匿身份的王孙贵族?
这个战火缤纷的时代,有能力学习谱曲,写出雅乐的人,还能化用道家《列子》中“夸父逐日”的典故安慰美人,怎么也不会是平常江湖人。
“夸父逐日”和曲谱一出,他们之前的揣测似乎应该全部被推翻。
紫女沉吟再三,最终摇头:“我还是不信,也许他只是从无名琴师手中得来这份曲谱。无论如何,他身上的血腥味我不会错认,那是个以血为生的杀手。”
弄玉无意识拨弄琴弦:“也许其中另有隐情。姐姐,再让我多查验些时候吧。”
白凤不知他的举动带来的困惑,飞驰在夜风中,将明快的心情留在身后的紫兰轩深处。
夜色已经笼罩大地,杀戮之夜再次降临,白凤走在大将军府里,在去找墨鸦的路上被人拦下。
来人貌若好女,红衣束发,一双多情凤眸恨意深深,是红號。
红號:“白凤。”
白凤撩起眼皮算打招呼。
红號笑容狰狞,露出白惨惨的牙齿:“白凤,我抓到你的破绽了。”
“破绽?稀奇的说法。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东西。”白凤神情冷漠倨傲。
红號正是当年鬼山血潭试炼中,暗算三号活下来的一号。他当初被墨鸦下令送回鬼山,经历回炉重铸后,再次从鬼山血潭那个鬼地方爬了出来。对姬无夜效忠后,红號就在完成任务之余,以找白凤麻烦为乐趣,是条难缠的毒蛇。
白凤漠然想。也不知这次爬出鬼山血潭时红號没有再耍他的小聪明。
红號笑容淬毒:“你与紫兰轩女伎有私情,若是将军知道这件事……”
“还以为有什么新消息,结果就这?”白凤语气毫无波动,浅蓝色的眼睛映着远处天空,只给红號留了点余光。
红號不忿冷笑:“你以为你隐藏的很好?!”
白凤:“这有什么好藏的,排遣任务空隙间的空虚而已。有人喜欢睡女人找乐子,有人喜欢扣眼珠子喂鸟,我就爱听个小曲儿,这算什么出格事,也值得发癫去找大将军告状?你若闲得发慌,倒可前往一试。”试试看暴脾气的姬无夜会不会因为小题大做,赏他一顿盐水皮鞭。
“嘴硬!”红號表情怨毒,锋芒悄悄从袖中探出,旁边树梢上的追魂鸟直勾勾盯着白凤的眼珠,露出垂涎的神色。
白凤始终没给红號眼神,节奏不变地从他身前走过,步入大将军府沉沉夜色中。
白凤清楚红號很想杀了自己,但也很自信他不会现在动手。
——身心皆被将军府酷烈手段奴化的鹰犬,绝不敢在主人没有下令时露出獠牙。凭自我意志杀他?红號没那个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