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餐一日》小字儿

25、饼干配茶

　　程煜前两天请了假，回来的时候发现焦鹿经常在公司里呆着，明显心情好了很多，确切地说，整个人都有点变了，从前虽然长着一幅年轻的样子，内里却宁静得过分，干什么都平平淡淡的，很少有大幅度的情绪波动。这段时间却明显得瞧出来开心，而且程煜惊恐地发现，这种开心里还带着一丝丝的娇羞。

　　他问同事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同时一脸神秘莫测地摇摇头：“不可说，会被老板扣工资的。”

　　程煜越来越好奇了。这天他去茶水间接水，刚走进去，看到只有萧喻和鹿鹿两个人，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脚步一拐，把自己藏了起来。

　　只听见萧喻说：“许璟犯罪的证据提交的差不多了，之前那个受贿的法官被检举了，现在受理案子的这个法官我认得，为人处世作风很正，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焦鹿有些担心：“许家知道这件事吗……会不会打击报复什么的，我觉得他们肯定不会乖乖等着宣判书下来的。”

　　萧喻安慰道：“不会的，许璟已经作为犯罪嫌疑人被拘留了，至于他父亲……我手里正好有一些他们财务上的漏洞，够他手忙脚乱一阵子了。”

　　“呼，太好了，谢谢你萧喻。今天请你吃大餐。”

　　听到这，程煜觉得没什么奇怪的了，鹿鹿这两天的开心应该是归结于坏人有坏报吧。他正要走出去大大方方打个招呼，脚一顿，又退了回来。

　　萧喻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放在了焦鹿的腰上，整个人靠了过去：“吃什么大餐？”

　　焦鹿开始推他：“别想歪，就正常人理解的那个大餐。……手拿开，你再这样，正常的大餐都没了……”

　　程煜看见他们向来有些严肃的老板像膏药一样贴在他们家鹿鹿身上，死搂着不放：“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

　　“不可能……唔……放开，别亲，这是公共场合……唔……”

　　程煜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地走出去，吃饱了狗粮的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转念一想又有点生气，顾之煦从来都不会这样黏他，顶多早安吻晚安吻，道个安，其他什么也不会做。

　　他们好像跳过了热恋，直接进入了老夫老妻的状态，特别是结婚之后，程煜感觉有些不对劲，顾之煦对他的态度，简直就像对待远房亲戚家来做客的表妹一样，周到疏远，若即若离。

　　明明是个年轻的风流公子，到他这里成了一个老绅士。

　　程煜心里明白了些什么，注定要有把刀在甜蜜的生活里撕开一道裂缝。外面的风渗了进来，有点阴森，有点冰凉。

　　半个月后，法院下达了对许璟的判决书，许家也因为财政问题遭到查办，许父差点因此锒铛入狱。

　　焦鹿走出法院的那一刻，感到心里最后一丝丝阴霾也散去了，除了对于那个陪伴他三年的小店的伤感，剩下全都是对未来的期待。

　　萧喻今天有事没跟他一起来，走之前还叮嘱有事一定要跟他联系。

　　他到停车场取了车，打算接男朋友回家。

　　不，是有合法身份的先生。

　　在停车场等了一会，萧喻就下班找了过来，看上去有些疲惫。

　　“怎么样？”他打开车门坐进来。

　　“全在预判之内，”焦鹿顿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探过来亲亲他，“辛苦你。”

　　萧喻很迅速的抓住这个机会，凑过去亲了个够，“能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

　　焦鹿已经习惯他动不动亲过来，他抹去唇上的水渍，淡定地开车，“累的话休息一下，到家我叫你。”

　　萧喻摸摸他的手：“看着你就不累。”

　　此时已近年假，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染上了浓浓的年味。从前焦鹿过年的时候，绝没有动手布置的念头，哪怕师父或是程煜邀他去一起过年，他也礼貌地拒绝了。虽说他与他们关系也亲密，但人家一家子完完整整的，他杵在那总有点不对劲。

　　但今年不一样了，他现在满脑子都在计划家里添置些什么东西，年夜饭上该有什么菜色……

　　这么想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一件非常重要却被他俩都忽视了的事情。

　　焦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道：“萧喻。”

　　“怎么了？”

　　“你有跟伯父伯母说过我们的事吗？”

　　萧喻笑了笑，“我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吗？领证的时候就告诉过他们了。”

　　焦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手一个不稳，差点撞向旁边的护栏，身后鸣笛声顿时响成一片。

　　“慢点，别慌。”萧喻急忙伸手稳住他。

　　焦鹿深吸一口气：“你…..你家人都知道了，我却还没有上门拜访过，这岂不是太失礼了。”

　　“不要紧，”萧喻安抚道，“他们成天到处跑，即使有心拜访，也不一定能见到。”

　　“总感觉不太礼貌……”

　　萧喻侧目看他因紧张而泛红的脸，愈发觉得惹人可爱，若不是在开车，早就将他揉进怀里这样那样一番。

　　他想起从前还没和他在一起的自己，冷冷冰冰，时不时还会因为信息素紊乱而暴躁易怒，看上去就讨人嫌。本以为这样的自己哪怕得到了他，也注定是一头占有欲极强的恶狼，自私地只想把他圈起来给自己看，却没想到真的在一起后，内心越来越安稳满足，自以为的满心暴戾更多则是转变成了缱绻的温柔。

　　靠近他，挨着他，拥抱，接吻，与他一日三餐，同枕而眠。

　　满心欢喜，满眼爱怜。

　　自此再不需要青春年少的刺激满足躁动的心，有一个让人时时刻刻想起爱情的伴侣，足以让一切惦念都变成怀念。

　　“萧喻…..萧喻？”

　　他猛然回神，看见他家小先生想往他这边看，却又害怕刚刚方向盘失控的事情再度发生，只得小幅度地转动脑袋，堪堪让视线够到他。

　　喻勾起嘴角：“别怕，我家里人很喜欢你，而且离过年也不远了，马上就能见到。”

　　经过萧喻几天的耐心安慰，焦鹿总算从见家长的紧张感里走了出来，而临近新年，工作许久的萧老板不想苛待员工（员工：我看你是有了媳妇忘了干活），早早让大家回去过年，自己回家把omega按在床上翻来覆去吃了好几遍，将近半夜才餍足地歇停下来。

　　第二日无人早起，焦鹿是因为起不来，萧喻是因为无时无刻不想亲近自家夫人。

　　“萧喻，”焦鹿手绵绵无力地推开那颗在自己脖颈间蹭来蹭去的脑袋，“你要是再来，我敢保证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

　　这样的威胁无疑是有用的，萧喻不舍地吻出最后一颗草莓，稍稍退开了一点距离。

　　“腰好酸，”焦鹿艰难地翻个身，“没想到Alpha能这么饥渴。”

　　萧喻相当有眼力地凑过去，力道适中地给他按摩起来。

　　“唔，谢谢萧先生，如果你能再床上这件事上再节制一些就更好了。”

　　“还不是萧夫人太迷人，”萧喻亲亲他，“一碰到你我就没有底线了。”

　　休息了一上午，焦鹿缓过来了，但还是懒洋洋地不肯出门，于是两人就窝在厨房，焦鹿教他做一些简单的饼干来配茶喝。

　　萧喻认真做事情的样子是很迷人的，焦鹿一眼看过去就移不开眼了。果然，男人即便有了一幅好皮囊，但核心还在内里的气质。

　　“焦老师，是不是这样？”萧喻把糖粉筛入黄油里，问道。

　　看着这样好看又能干的Alpha，焦鹿抑制不住地弯起嘴角，萧喻看见他这样，也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焦鹿奇道。

　　“看见你笑了。”对方如是说。

　　焦鹿还没搞清楚这个逻辑，门铃就响了，看着系着围裙的好男人萧喻，他踮起脚亲了亲对方，“你把糖粉和黄油搅拌均匀，我去看看谁在敲门。”

　　“不是快递就是讨人嫌的顾之煦。”萧喻照着指令做事，心里十分不愉快，不知道是谁来打扰他俩的二人世界。

　　萧喻趿着拖鞋走到门边，开了门发现既不是快递也不是顾之煦。

　　是许久未见的莫老夫妇两人。

　　两位老人迎寒风而来，脸上挂着焦急与担忧，看到来开门的焦鹿，才稍稍松一口气。

　　焦鹿愣住了，“莫爷爷，莫奶奶？”

　　方明兰拉着他上下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红着眼圈说道：“我和老头想着快过年了，想去店那边看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顺便送些家里做的年货，没想到到地方却发现店被烧了，打电话一时没打通，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她说着就要落下泪来，焦鹿心里百感交集，这种亲人之间才有的温情和牵挂很久之前就与他无关了，他请两位老人进屋坐，方明兰握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这时萧喻见他许久未回，扬声道：“宝宝，谁敲门啊？”

　　二位老人家皆是一愣，焦鹿当即闹了个大红脸，穿过客厅快步走到厨房门口，小声道“来客人啦，快出来。”

　　萧喻闻言放下手中的碗，脱下围裙挂在墙上，随他走了出去。

　　焦鹿向两位老人介绍，“莫爷爷，莫奶奶，这是我爱人，”然后对萧喻说，“这是我和你说过的莫老教授和莫夫人。”

　　萧喻心有疑窦，但在长辈面前礼仪还是十分到位的，打招呼之后在对面落了座，焦鹿给他们倒了茶水，自责道：“让您二老担心了，我手机大概是没电关机了，若是注意一下，也不至于这冰天雪地里走一遭。”

　　“这些都是小事，”莫老正色道，“孩子，你没伤者吧，店里怎么出事了？需要我们帮忙吗？”

　　焦鹿思索二三，不想让老人家担心，“只是意外，我没什么事，起火的时候我刚好不再店内。”

　　听他这样说，二人才算是真放下心来，这时才关注起突然出现的“外孙女婿”。

　　萧喻主动介绍到：“您好，我是小鹿爱人，姓萧名喻，经常听他提起你们，今日有幸能见到二位。”

　　莫天扬心中微动，他听说过萧家长子长孙萧喻，没想到娶了自家的孩子，他可得多看两眼，别让小鹿这孩子受了委屈。

　　萧喻不动声色地接受两位老人的打量，心里已有了答案，焦鹿生母原姓莫，其父是文人，后闹了丑闻离家出走，与家人断绝了来往。再看二位老人的架势，完全是关心自家人的态度，想必他们便是焦鹿外祖父母。

　　他心里未有太大波澜，焦鹿与他相识之前便形单影只，除了寥寥无几的朋友，几乎没有什么人来往，稍微打听便知他小时日子过得不好，至他后来被人欺负，明里暗里不知受过多少委屈。

　　若是祖父母真有心，哪舍得亲外孙落得如此地步。

　　萧喻心疼他，哪怕自己快疯魔的三年里也时时刻刻关注着他，暗中帮他解决一些麻烦，而这个时候突然冒出的外祖父母，哪怕是慈祥心善的，也让他有些不快。

　　他虽生在富贵家庭，但也经历过不少挫折，深谙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的区别。

　　然而他清楚自己老婆的脾性，这样的事肯定想自己处理，毕竟也算他梗在心中的一个结，还需他自己来解。

　　初次见面，莫天扬和萧喻各怀心思，暗中试探几番，便多聊了几句，方明兰没那么多心思，看着萧喻一表人才，言谈间对焦鹿的呵护爱恋一目了然，心里就欢喜起来，想着自家又多添了一口人，还这样和和满满，总不至于再想从前那样冷清得很。

　　前后折腾一番，她总算想起了自己本来的目的，拿起一个被一块雅致蓝布包起的大盒子，说道：“小鹿，这是一些年货点心，家里就我俩人，也没什么亲戚，每年做了连送都没地送。这下拿给你尝尝，好吃的话我再多做点，家里起个锅灶，也有点年味。”

　　焦鹿接过来笑道：“莫奶奶做的肯定是好吃的，吃完再向您讨，可别嫌弃我。”

　　焦鹿坚持留两位老人吃了晚饭，赠了两大罐自己做的牛肉酱当回礼。等到走的时候萧喻叫来了司机，两人坚持把他们送上车，这才相携回了家。

　　换回家里穿的宽松舒适的衣服，焦鹿把自己往沙发里一扔，“今天好快乐啊。”

　　萧喻声音远远传来：“宝贝，要牛奶吗？”

　　“要！别放糖！”

　　他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过了一会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睁开眼一看，茶几上除了牛奶和一壶绿茶，还有一盘热乎乎的饼干。

　　“哇，你把它烤出来了。”焦鹿惊喜到。

　　萧喻拿一块放他嘴边，“尝尝味道怎么样。”

　　焦鹿张嘴咬住，饼干香脆，甜度刚好，还放了一些果干，多添了几分酸甜。

　　“好吃。”他毫不吝啬地夸到，“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萧喻看他亮亮的眼睛，忍不住亲了一口，“嘴真甜。”

　　学艺多年，焦鹿吃过的点心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是吃到专属自己的爱心烘培还是第一次，于是摈弃“热量超标”的问题多吃了几块，吃完后开始后悔：“啊，要长胖了。”

　　萧喻闻言捏一捏他的腰，顺便重新温习了一下手感，不免有些心猿意马，“没有长胖，还是太瘦了。”

　　焦鹿觉得萧喻滤镜太多，过于相信他早晚要遇到体重危机，于是艰难远离又软又暖的沙发和某人的怀抱，坚持要找一些事情来做，以便消耗一些卡路里。

　　萧先生提议道：“我知道有一项运动，既快乐又能锻炼身体，要不要尝试一下？”

　　“不要，”焦鹿警惕地远离了他，“你冷静一下，收一收信息素。”

　　最后萧喻没有得逞，因为焦鹿发现莫奶奶带来的“年货礼盒”还没有拆，他拉着某位欲求不满的Alpha，收拾起了这个看起来颇为讲究的大盒子。

　　盒子本身雕刻着几朵雕工并不是很细致的花，但是层层翻开的花瓣又使其多了几分生涩的美。

　　焦鹿很喜欢这种风格的雕刻，糙而不粗，细而不繁。而且这盒子本身还有一股淡淡的木头清香，闻起来细长悠远，淡雅极了。

　　打开盒子，有两纸包的梅子干，拿了细绳用十字缠起来，但是依旧可闻到一股淡淡的梅子味。其他拿老油纸包起来的圆圆的饼子，应该是老式的点心，分口味放在一起，分量足极了。除了吃食，盒子里竟还有一小罐酒，焦鹿拆开闻了闻，醇香扑面而来，大约是自己酿的米酒。

　　老人家这份心意简直让焦鹿爱不释手。他小时在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总是无法爱上那里的“美”。后来回了国，才发现血缘这种羁绊是天生的，根在哪，就偏爱那一片的土地，尤其是一些源远流长的小吃食，老物件，每一份都能让他平静下来，品味半天。

　　焦鹿索性坐在毯子上，翻来覆去地看那有历史感的盒子，让人想到百年前糕点铺子的包装，以及将人带到江南的梅子与酒，直到感觉肩膀一沉，萧喻靠着他快睡着了。

　　前几日工作强度那么大，昨晚又折腾了大半夜，现在不困才怪。

　　焦鹿把盒子收好，拖起格外黏人的萧喻回卧室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