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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讨公道舐犊情深,乍惊闻欣喜若狂(1) ...

  •   不满两岁的杨云茜带着她母亲无尽的思念和泪水离开了人世,弥留之前,医院方面终于松口承认她患上了天花,遗体必须第一时间火化。当云茜的床前围满那些再多看她一眼的长辈时,杨家二婶已经从院长室签字出来——她的侄孙女现在不缺为她掉泪的人,拿着医院补偿的丧葬费,哦,不,是援助的,寻一处风水上佳的墓地,再办场体面风光的葬礼,然后劝她的侄子侄媳妇早日忘掉这段噩梦般的日子,不再与医院产生任何纠葛,才是正途。孩子的父母亲已经痛不欲生了,须得她担起杨家的主心骨简化满腔的泪水为来日的治丧保留体力才对,她这么想着,已经为干涩的挤不出一滴泪的眼睛找到了最好的说法。
      病房里忽然涌进来一伙儿身穿白大褂的人,说家属签字同意立即火化遗体,需要现在就推走。上一秒钟还哭声震天的病房忽然变得比养鸡场还要宣沸,薛二老爷咆哮,馨来栽倒,二太太尖叫,杨浩文顾得上妻子顾不上女儿,左支右拙。病房里还有被蕴华请来的三位大夫,都是同行,见此情形出面与院方沟通,哪知对方说恶性传染病,家属又签了字,不能拖延,必须即刻挪走。
      杨浩文强忍着蒸腾直上的怒气将杨二婶请到门外,“二婶签的字?”
      杨二婶说嗯,试着劝侄子,医院给了支票,三百块美金,这事儿依我看就算了,孩子已经不在了,早日入土为安往生极乐才是要紧,其他的事儿就别节外生枝了吧。你也还年轻,即便馨来短时间内没心思再生了,不还有玉娘呢么。当然这一句得往后找机会缓缓再劝。话未说完就被侄子那一眼唬住了。只见杨浩文攥紧支票,径直走入院长办公室,一把拍在桌上,扑哧震响,支票上新鲜的墨香顿时飘荡在空气中,或者还有血腥的气味。
      杨二婶真不是个合格的说客,居然把院长和牛痘厂商羽田雄一嘴里的“节外生枝”原封不动地给搬出来,彻底激怒了杨浩文。他不敢说自己是大无畏的民族英雄,可以刀山火海冲锋陷阵,但绝对是个合格的父亲,女儿的天花病原本不明不白,三百块,不能买断一个父亲的尊严廉耻,更不能买断一条幼小可爱的性命。
      第二天各大报纸的主要板面都刊登了一条题为疫苗何以化身催命药的文章,直接点明同仁医院采用的日本牛痘疫苗质量不合格导致接种者丧命的新闻。杨云茜的不幸去世,其父杨浩文的愤慨篇章,就像一枚深水炸弹,精准击中四九城的暗河,掀起河床深沟的淤泥,摊开在世人面前,臭烘烘污糟糟的一片。
      旷日持久的口水战由此拉开序幕。
      天津的报纸最先还击——历数杨浩文破落军阀家属的身份和履历,婉转点明昔日的清贵公子沦落为一介穷措大的事实。文字当然是好文字,行云流水抑扬顿挫,用典流畅犹如春日摘花手到擒来。忽然笔锋一转,当然中年丧女实属不行,但讹诈院方和厂商却非明智,三百块美金已然足矣,得陇望蜀只会因小失大,还望杨君保持文人风骨。
      什么叫讹诈?杨浩文已然出离愤怒了,幸而蕴华从上海请来的三位权威大夫都第一时间接受采访,指出云茜确实罹患天花病毒,而从医学常识上分析,她不日才接种过,疫苗质量不过关是最大的可能。
      战争持续一冬,双方互有助拳之人,你来我往的互怼让人应接不暇。一眨眼到腊月,家里的事儿眼见着将要多了起来,蕴华和婉华夫妇商量抽空上馨来家探望,顺便将置办的年货也送一份过去。
      送什么好呢,寻常年货杨家也必定置办了,婉华出了个主意,“送衣服吧,将他俩的尺寸送到我们常做衣服的广盛祥,嗯,翠蓝印花段旗袍和英国绿色绸的女袍,明空兄的嘛,灰色五锦云葛和蓝色锦华葛的袍子,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新年里穿了新衣,来年一改颓色,就是新气象了。”
      蕴华还当婉华能有什么好主意,原来竟是送衣服。她整治新衣服的爱好还真是多年未变呐。就笑说:“咱们送馨来没什么,只是给妹夫送衣料,似乎不妥吧?”
      婉华掩起嘴巴,正巧薛云来在她身后,她用手撑着腮,将脸轻轻扬起看了他一眼,笑说:“要不,你来想办法?”
      薛云来又吃惊又好笑,看她们姐妹围着八仙桌包着如小山一般高的红包,也纡尊降贵动手包了俩,放进匣子里,指甲盖拨来拨去,直到码齐。
      八宝攒盒里有现成的腰果,他捻起一颗抛向半空,用嘴衔住,得意地露出一口白牙,没正没形像个孩子。蕴华一叠声啧啧,婉华仍不停地笑。
      “我么?认识明空多少年了,还真没花过心思送他新年贺礼,两位少奶奶确定让我办这差事?”
      蕴华就瞧不上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清爽样儿,“算了算了,看你就费劲。”
      “我怎么就费劲了我,不就是送几个东西么,又不是让我拆东墙补西墙填亏空,瞧好了,这差事就交由我办。”他昂着头,视线从姐妹俩如花美颜上一扫而过,还没怎么往下说,自己倒笑了再笑,“办好了,有赏么?”
      婉华就说:“快拿镜子和尺子来,量一量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当着蕴华的面儿,还想讨赏呢?”
      蕴华给他补了小一万块的窟窿,债主跟前还不乖乖伏低做小,婉华是这个意思。
      薛云来没有图穷匕见的不堪,听了她的话反而站起来给两人一揖到底,“多谢两位少奶奶担待了。”
      干面胡同当是已经划上句号,他们夫妻比过去更好,蕴华笑意欢畅,甚至有种老怀甚慰的感慨。她今天穿了件玫瑰紫的驼绒袍,双钩起来的头发掩住无暇的额角,依着婉华左肩,婉华就势圈住她,姐妹二人笑靥如花。
      三人有说有笑,仿佛回到小时候。这般妯娌和睦、夫妻鹣鲽、叔嫂互敬,穆青梵进屋来不由得笑道,“都乐什么呢,大老远就听到了。”
      蕴华、婉华迎上前,“给馨来和明空办新年礼物,也是祝愿他们早日走出悲痛的意思。”
      穆青梵点头,“我也是这个想法,顺便嘱咐你,云茜去了,二太太病得不成样儿,也是可怜呐,这个新年裁剪些,太过花团锦簇的未免扎心。”
      蕴华想了想,“昨儿也已经交代管家,花盒子较去年减半,走廊上沿着花格栏只安些五彩电灯泡,大朵的红绸花就免了。至于红灯笼,只大门和几个角门,再就是影壁两侧。都免了外边人看起来太冷清,院子里就一律不挂了,只在走廊的窗框下摆些盆栽。”
      “这样就很好。”
      薛云来说:“这还用说,大嫂是水晶心肝九曲回肠,再细枝末节她也能照顾到。”
      蕴华笑说:“我听出来了,你承办了差事却迟迟不肯开拔,等着我这儿先支银子是吧?”说话从旁边盛散碎铜元的匣子里摸出一把,约莫有一二十个,“喏”,“这是路费。你具体花了多少,挂家里的账,回头一年三节让掌柜的上家里销账。”
      穆青梵连连称就这么办,你去吧。薛云来苦笑了下,出门自去了。
      记家里的账,他所有的消费都暴露在监管之下,这是生怕他再来一回金屋藏娇的豪举。在场三个女人如此一致,看似勒逼更甚从前,他这回却甘之如饴。人可以充满理想,但不能一辈子不成熟。他下定决心,用下半生的循规蹈矩来偷偷缅怀、悄悄治愈年少时最珍贵的爱情、曾经的荒唐离奇。
      年底做新衣的人多,八大祥家家忙不过来,幸而是老主顾,馨来的新衣赶做出来,薛云来也给杨浩文买好一张俄罗斯海狸皮领和一盒上等雪茄,本来打算小年之前登门,赶上学生游行交通不畅,生生拖到腊月二十五。
      这场学生游行声势浩大,学生们把放寒假度新年的满腔精力提前释放出来,一开始只是高喊驱逐日本间谍维护察哈尔主权,坚决支持爱国将领赵登禹和一三二师,渐渐主张扩大,变成抵制日货和支持国货。学生们热血飞扬,报纸广播也添砖加瓦,这时候也不知哪个想起来几十天前那个日本的不合格牛痘疫苗导致接种者死亡的新闻,冷饭热炒,居然成功分流出一部分游行的学生,一连两日前往同仁医院门前聚集,要求医院即刻停止使用日本疫苗。
      上门那天玉娘最先出来招待婉华和薛云来,她穿着崭新的桃粉色印度印花缎裙,涂脂抹粉的脸上异常鲜艳,神气活现地指挥着老妈子接过婉华手中的礼盒当场拆开,那些寻常的稻香村京八件她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看到新做的旗袍时不由得惊艳,“真漂亮!三少奶奶,让我上身试试看,若合适,赶明儿我也比着样子做一身。”
      婉华不落痕迹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赶到玉娘房门外,“这种料子适合已婚妇人,你们女学生穿老气了些。玉娘你若喜欢广盛祥的款式,哪天我陪你也去逛一逛?”
      玉娘在自己屋中欢欢喜喜地比着穿衣镜左右转圈,婉华一时也不能确定她听明白自己的话没有,还是杨二婶出来对婉华讲,“三少奶奶真是好眼光呐,简直就是为玉娘量身定做一般贴身,您瞧,小姑娘喜欢得都舍不得脱下来了。”
      杨二婶拿眼光往婉华面上一溜,就等着婉华知趣地接上一句——“既然玉娘喜欢就留下吧”,婉华又何尝不知道,想了想却说:“那好办,回头上广盛祥也做一身,对掌柜的讲是我介绍的。掌柜的做生意做老了的,绝对给您折扣,再有那花绸手绢、香水之类的小玩意儿,随衣料附赠也是常有的。”
      婉华装傻,玉娘索性也充楞,穿在身上的旗袍再也不肯脱下来,只是笑眯眯地说那改天一定去,说完跑去杨浩文的书房,“我给三少爷沏茶。”
      婉华见此情形暗中叹气,知道送馨来的东西就这么被玉娘截胡了,她无计可施,只好往后院馨来的房中而去。
      馨来穿着半旧的家常袄子,脚底下踏着毛绳鞋,围着铁炉子正编织小孩子的毛线坎肩。听见外边嚷了一声馨来,扒住窗户往外看,见婉华站在院子当中,正往屋里来。馨来在屋中先说,“快来,外边冷。”等婉华进屋,挪了张铺有软垫的藤条椅子给她。铁炉子上的铜壶正烧得咕嘟咕嘟作响,她冲了杯热茶给婉华。
      婉华看馨来屋里一切都如过往,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孩子的东西都烧干净了。的确,天花患者的东西也没法儿留着。那么,馨来手上这件未完工的,该是她给自己留的念想,婉华于是接过来,看了看针脚纹络,“这个平针简单,我来替你织两行,你也歇歇眼睛。”
      看馨来始终提不起兴致,婉华就拿些过年的趣事与她说了半天,末了又说:“济华今天的火车抵达,蕴华上火车站接他去了,晚些时候过来看你。”
      “行。就是不过来也没事,她的事儿多,不必三天两头还惦记着我,我难道是小孩子么?”
      婉华笑道:“昨儿茹嘉还打电话说她们夫妇初五到北平过年,蕴华说邀大家上华洋饭店参加化妆舞会,你和明空得空也去坐坐,哪怕不下场跳舞呢,看着那些人稀奇古怪的装扮,乐一乐也好玩。只是……”
      “怎么?”
      “这事儿就不告知你们家那位玉娘了吧,我看她还是老样子,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馨来苦笑,“我这一阵没心思,连你都说她没长进,想必已是十分不堪。”
      “你有什么主意?若没有,不妨问蕴华,她主意多。”
      馨来说再说吧,“今天天气好,不如上前门都一处,我想吃那里的炸三角儿和黄豆浆了。”
      婉华为了替馨来排解,无有不应的,等待馨来换衣服的功夫,听见前院一阵喧闹吵嚷,馨来在屏风里头问 “外边怎么回事?”婉华也不知道,正要出去瞧瞧,两个老妈子慌里慌张跑进来,紧接着玉娘和杨二婶也过来,薛云来最后一个进后院的,大声叫婉华和馨来的名字,让她们锁好门别出来,有事他和杨浩文料理。
      匆忙间,馨来换好身驼绒袍子出来,一个一个向上扣着肋下一溜斜散的纽扣,一面问:“怎么了?”
      杨二婶和玉娘早已魂不附体,还是两个老妈子哆哩哆嗦地说:“不知道哪里闯进来一伙儿混混,七、八个,进了咱们院子见东西就砸,一个个凶神似的,先生理论也不顶用,还好舅老爷会几脚功夫,挡住了其中两个,这才让我们逃回后边。”
      薛云来的功夫学来健体的,婉华也只在幼年见他施展一回,在国外那几年从未看他拾起,想必早已荒废。她担心薛云来的情况,“我从门缝里偷偷瞧看。”三两步跑出屋子,才凑近二门,忽然外边不知什么猛砸过来,像强炮狂轰城门,震得门板噗噗颤抖,杨二婶和玉娘隔着老远放声尖叫,还是馨来最镇定,一把冲出去将婉华搂在怀中,一气儿退回屋里。
      “都是些什么人呐?”婉华问。
      馨来回想前几日的事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由得咬牙切齿,“日本人羽田雄一的打手!”
      愤恨之气由丹田直冲头顶,好半天她才平静下来,反问婉华:“你可知这几天的学生游行所谓何事?”
      日本间谍一而再潜入张北偷绘军事地图,被一三二师士兵发觉并且控制,谁料到日本人史无前例的不要脸,居然反咬一口要求一三二师赔礼道歉并且撤销师参谋长之职以示诚意。学生们忍无可忍游行抗议,新闻报纸的头条一连几日都以重要版面声援学生。婉华就算再不关心时政,家里有蕴华在,听也听得多了。
      她说知道,“这怎么就招来流氓打手了?”
      馨来冷笑,“光是嘴上抗议不足以让日本人肉疼,学生们还呼吁抵制日货,记性好的还没忘记药商羽田雄一生产的疫苗致中国接种者死亡的事儿,多少学生跑去卫生局和医院外头抗议使用日本药品。”
      婉华恍然,“哦,羽田雄一急了。”
      “正是。昨晚打电话来说什么愿意和解双方互谅,只要明空发表一篇澄清文章,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馨来自然不会妥协,婉华心想,她虽还不至于蕴华那等脾气,但也是可折不可弯的。想到这里不由得替馨来揪心,“你们夫妇不答应,所以羽田雇流氓上家里恐吓你们?”
      “软的硬的哪个好吃,他是想让我们都尝尝呢。哼,和解么,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馨来哼哼哼可着劲儿冷笑。因丧女之痛消沉了几个月的她,面黄无神,双眼空洞,现在居然以肉眼可见的神奇速度焕发勃勃生机,大有收拾旧河山的架势,她每笑一下,杨二婶腿脚的哆嗦就加重一重。
      现在的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世道艰难,胆大任性,胡作非为啊!杨二婶好比家里出了百年难得一遇的败家子一般痛心疾首,实在哆嗦不下去的时候,索性瘫在门槛上嚎啕大哭,“我说什么来着,算了算了,人都死了不计较了,拿着几百块钱该干嘛干嘛,一个两个非不听!老话说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瞧,惹出祸事来了吧?还不听劝,哎呦哎,往后怎么过——”
      她撒泼打滚的样子似曾相识,馨来和婉华对视一眼,显然都想出来了,可不是跟二太太有七分神似么!然而这一次奇怪,二太太从未张嘴劝过馨来夫妇屈从日本药商。
      几个女人困于小小一方院子,除了打电话报警等待援兵也别无他法,只能聚在一起看杨二婶表演。渐渐外边声响消停,“开门!”有人说。婉华转惊为喜,“是蕴华!”老妈子率先去开门,蕴华背着手天神一般凛然而至,冷澈的目光扫过烂泥扶不上墙的杨二婶,最后定格在花枝招展的玉娘身上。
      玉娘的四肢百骸好似被冰棱封住,浑身动弹不得,此时大约明白问题出在自己的旗袍身上,尽管不情愿,还是快些换下来了事吧。
      蕴华说:“没事了,一群毛贼,还没轮到王、周二位先生出手,济华一个人就绰绰有余。”
      济华在上海也得知了馨来的情况,一下火车就说上家里探望探望,人还在胡同口就听见小混混们呼呼喝喝嚣张得没边儿。也没怎么显摆本事,几个喘息就把人揍个七荤八素。
      七八个人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哀嚎,活像被劈散架的桌椅板凳没个完整形状。济华拍拍手,被周随风夸了句小少爷又长进了,嘿嘿一乐,向馨来打过招呼,搀扶薛云来看跌打大夫去了。
      警察很快赶来押走了肇事的流氓,有蕴华在,一个个毕恭毕敬再三保证一定严加审讯绝不轻饶。杨浩文也要前往警署录笔录,蕴华送走他们,回到院中一看,呵,窗户玻璃都成了漏眼儿的主儿,到处是玻璃碴子和蹂躏过后的家具器皿,要多寒碜有多寒碜;厨房里的年货,那些大米、白面、冰鱼和菜蔬淌了一地,与地震现场一般惨不忍睹。
      两个老妈子忙着拾掇,蕴华从厨房退出来,负手立在院子当中,胡同深处的吆喝声,“花盒子勒——”,“绒花——”,寒风卷来送入耳边,她不知道想到什么新鲜有趣的,大声对馨来喊:“前边院子被砸个稀巴烂,依我看,这个年是没法儿好好过了,要不你与明空商量商量,服个软,否则后患无穷呐。”
      馨来难以置信地瞪她,这还是蕴华么,被什么鬼怪附体了?还是她疯了?
      “就算你们要强,杨二婶和玉娘也禁不住这三天两头的闹事,尤其玉娘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出点儿什么差错可就难以收拾了。”
      馨来素来与蕴华心意相通,当场明白过来,忽然觉得塞翁失马安知非福果然有理,她决绝的模样亦不作假,“羽田雄一以为找几个小流氓吓唬我们就能得逞,下辈子吧!从今往后,只要明空还拿得动笔,我们就写,让全北平的老百姓都知道真相,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淹也得淹死他!他还想在北平卖他的狗皮膏药坑蒙拐骗呢,趁早死了这份心!”
      杨二婶吓得胆都裂成八瓣,胆汁流了一地,“小祖宗!轻声些!你难道真不怕么?咱们家也不是铜墙铁壁!今儿抓走一拨儿,人家有钱,明儿再雇一拨儿,多早晚是头?”
      “对、对。”蕴华火上浇油,“二婶说得真真在理。还是算了吧。”
      馨来怒目而视,“谁也不必劝我,我决意要与这无良的药商周旋到底。二婶、玉娘,咱们是共同进退的一家人,这个时候,请一定站我身后支持我与明空!”
      玉娘与杨二婶两两相望,暗暗叫苦,只能干巴巴地接茬,“咱们、咱们自然是一家人。”
      “对了嘛,”馨来颇为安慰,展露谜一样的笑意,“一家人,自然是关键时刻守望相助不离不弃的。”
      玉娘本意自然不愿受这殃及池鱼的无妄之灾,可馨来有此一说,她明说不支持必然落人口实,愈发加重他们夫妇的团结而使自己处于下乘。就冲才刚那等吓人的情形,要说极力支持她也实难办到,真是有口难言,说是哑巴吃黄连也不为过。
      她的脉相早已被蕴华摸得一清二楚,与馨来的双簧也炉火纯青。在馨来犯轴转不过弯的时候,蕴华的体贴显得那么及时贴心,因此当她提出不如让玉娘住校——这个年纪不继续读书可惜了,二来结识更多的年轻朋友,也能为家里的事宣传广播,毕竟现今学生们最能明辨是非善恶,也算变相的在舆论上帮助杨家。玉娘简直要感谢蕴华的善解人意——如此一来,住进学校远离杨家是非之地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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