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色无边》木子弦

79、七九章、当年真相

　　重楼坐在鬼域正厅的宝座上，猩红色的眼睛半阖半闭，不知在想些什么。在他的身后立着的是一脸淡笑的溪风以及十个乌雅银翼。宝座下手的左右两侧各置着几副桌椅，神农与女娲在右下手各自占了一副，紫云候在女娲左侧；阎罗一人占了左侧的第一副桌椅。气氛颇是压抑，几人面上的神色均不太好。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稳健的脚步声。众人不约而同地倾身探看，但见门外一人身着黑衣，手握黑翼枪由远及近。仔细一看，不是那魑三又是谁。魑三进得厅门，目不斜视地走过众人，最后在重楼所坐的宝座前单膝跪地，朗声道：“启禀魔尊，白虎求见。”

　　众人闻言面上皆是一松，神农清淡的眼里透出一分喜悦，也不等重楼答话，忙忙站了起来吩咐那魑三将白虎带进来。魑三抬眼看了一眼重楼，见后者点头便起身出去了。过得片刻，果见一绿衣少年款款而来。那少年身材高挑，唇红齿白，脸上的五官极其精致，尤其是那双天蓝色的眼瞳，澄澈干净。神农苏醒，白虎身上的封印也跟着解开。此时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男孩儿的模样，而是长成了俊秀少年郎。

　　神农一看到少年的身影，眼里的喜悦便又多了几分，亲切地拉起少年的手问长问短。神农失踪的那段日子里，白虎亦是不知去向，此时突然出现重楼只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见到神农如此欣喜的表情不知如何开口。

　　“虎儿，前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有没有人欺负你？为师好生担心。”神农开口，将重楼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白虎漂亮的蓝眸闪烁了一下，眼里立即氤氲起薄薄的水雾：“师父！”只软软的一声叫唤便让神农心中的疑虑消除了大半，心疼地拍了拍白虎的后背，神农没有再问什么。别看神农表面上冷冷淡淡的，心肠却是最软的，尤其是对着自己的亲近之人，更是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白虎是神农座下神兽，自白虎小时起两人就几乎形影不离，神农对白虎不止有师徒情分，更有父子之情。

　　神农不再相问，其他人自是不好开口。重楼挥手让众人退下了，又命人在后堂腾出了房间，将白虎领去休息。神农本是要陪着的，但重楼叫住了他。看重楼的神情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神农便小心地叮嘱了白虎几乎，才让侍女带走。

　　“魔尊可是有什么话要说？”见重楼只是盯着自己却不说话，神农不紧不慢地开口。

　　“兽王，”过得片刻，重楼缓缓抬起低着的脑袋，猩红色的眸子紧迫地盯着神农，沉声道，“若有一日，白虎与妖王为敌，你当如何？”

　　似是未曾想到他会如此相问，神农呆了呆，而后淡淡一笑：“虎儿是个好孩子。”

　　重楼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忍住了，只道：“既然兽王如此自信，本座也不便多说什么。只不过，”说到这里，他特意将语气阴沉了几分，“若真有那么一天，本座绝不会手软！”

　　神农依旧是淡淡地笑着，道了声“告辞”便离开了。从鬼域正厅走到后堂大约需要半柱香的时间，神农又是走得极慢，因此等他到白虎房间时白虎已经洗完了澡并且睡着了。神农示意侍女们出去，便走到了白虎的床前坐着。怜爱地勾起白虎一缕黑发，神农的眼睛里充满了宠溺。鼻端闻到一股甜香，神农猛地吸了两口，却发现体内血气翻涌，喉间顿感一阵腥甜。即便如此，他还是尽力维持着面上的笑容，眼神里的宠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浓了。

　　“虎儿，为师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低低的呢喃落在房间里，似乎是说给自己听，又似乎不是。

　　原本“熟睡”的白虎不知何时醒了，睁着一双天蓝色的眼睛望着神农。他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干净得仿佛初初降临人世的婴儿。

　　“师父，对不起。”白虎利落地自床上翻身坐起，眼底翻滚着内疚。神农闭了闭眼睛，语气里听不出半丝责怪：“虎儿，为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有的时候太过执着。记住为师的话，凡事跟着你的心走，不要做会令自己后悔的事。”

　　“师父！”白虎惊异地抬头，仿佛不认识神农一般，“为什么您不怪我？”神农的表情很镇定，仿佛早已掌握了一切，这让白虎觉得内疚的同时又不免心慌。

　　神农摸了摸白虎的脑袋：“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说完最后一句话神农便陷入了昏迷，白虎呆呆地看着，一时脑中茫然一片。良久，他才慢腾腾地将神农扶到床上躺好，又为他盖上了被子，最后再看了一眼才悄悄离去。

　　夜晚的鬼域显得尤为森冷，路上几乎看不到其他活物，只有风声呼喝。白虎循着记忆找到了白日里的正厅，脑子里一边回想着白貊所说的话，一边敲敲打打地寻找着什么。指尖猛然碰到一处突起，白虎松了口气。在突起处按了按，“嘎吱”一声轻响，一个黝黑的大洞便出现在面前。白虎左右探看了一番，见四周无异动便毫无犹豫地跳了下去。

　　这是一条不甚宽广却很长的密道，白虎在密道中走了许久才见到了远处的一点光亮。顺着光亮而去，在密道的尽头见到了白貊。两人不及寒暄，便见白貊一招手，早有数百个壮丁扛着一些易燃物走来。白虎示意他们跟着自己，重又回到了鬼域大厅，将易燃物放在了鬼域各个角落。虽然人数众多，但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地，未曾发出过半点响声。

　　待得一切完毕，白虎遣散了这些壮丁，与白貊一道拿了一袋粉末状物体，一路沿着密道撒开。不一会儿，密道中便有一股浓郁的硫磺味。两人对视一眼，封住了密道。然后，白虎回了自己的住处，而白貊化成神农的样貌回了神农的住所。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魑三就来禀报说，莫邪来犯。重楼听了，也不见诧异，领了众人迎战。刚到鬼域大厅外，就见莫邪稳稳地浮在半空，嘴角勾着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大哥，好久不见。”莫邪挑眼看向一旁的阎罗，状似亲昵地说道。

　　阎罗皱眉：“莫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阎罗与莫邪乃是亲生兄弟，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可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乖巧聪明的弟弟为何会变成这样。

　　忽略了阎罗眼里的质问，莫邪笑道：“大哥，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分开是在几时？”

　　阎罗不解，却仍回答：“自是记得的。那已经是六千多年前的事了，你……”你为何要在现在提起？后半句话阎罗没有说出来，但莫邪已经接了下去：“你我兄弟二人，虽是亲生兄弟，容貌与秉性却是大不相同。大哥你虽生得丑陋，却天资聪颖且心慈仁厚；而我虽然有着傲然的容貌，天资却是不足且贪玩成性，自是无甚大的成就。平日里，父母将你捧若明珠，却对我不太搭理。这倒也罢了，因着大哥你待我极好。”

　　“可就在六千年前，父母将我打落凡间，你道为何？只因我不小心打碎了大哥你珍爱的玉麒麟。”说到此处，莫邪的语气已经开始有了波动，“我在人间转世为一个落魄书生，家徒四壁，又遭尽世人白眼。而我钟情的女子亦嫁做人妇，离我而去。我本欲自尽，却不想被神农搭救。”

　　“其实，那时候若我真自尽了，便可回到鬼域做炼狱王。这本就是父母为我设下的结局，怎奈世事弄人，神农竟然救下了轻生的我，此后将我带至兽界为奴。大哥，我本该与你一样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却不想沦为奴仆，你说，我该不该恨你！该不该恨神农！”

　　神农会救下轻生的莫邪是莫邪与阎罗的父母没有想过的，因着神农并非凡人，他的行踪与生死皆不归鬼域管辖。因此，莫邪与阎罗的父母并未能在第一时间找到被救下的莫邪，让其回归鬼域。等到找到莫邪的时候，莫邪已经做了一千多年的兽界奴仆。当莫邪恢复记忆与法力时，面上虽不曾有什么，心底却是将这个耻辱牢牢地记住了，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报复。

　　在遇到夜冥罗之前，他常常掩了自身气息，以白离的书生样貌混迹于魔界。魔界崇尚武力，每个魔神都想要不断精进自己的武功，对外面的事根本不太注意，因此也不晓得这个书生模样的魔神竟然是鬼域第二把交椅。加上后来莫邪勤加练武，在魔界倒也混得如鱼得水。后来，莫邪遇到了冥罗，虽然莫邪以白离的身份在兽界待过一段时间，但到底两人不怎么见面，加之莫邪又换了样子，冥罗也未识得。

　　当时的冥罗还不知道，造成自己陷入这般苦境的人正是莫邪。莫邪先是杀了冥罗的娘，又将夜肖伯打昏了放在床上，而后扮作夜肖伯与幽夕的娘，胡韵调情，假装被冥罗发现欲杀之。当冥罗奔回去的时候只看到自己的爹衣衫凌乱地坐在床上，而自己的娘已然倒在了血泊之中。

　　冥罗当时以为是夜肖伯杀了娘亲，而夜肖伯则是以为冥罗丧心病狂，不止杀害亲娘，还将此事陷害给亲爹。当然，这样的结果很大一部分是来自莫邪的误导。

　　莫邪这么做的初衷有两个：一是挫一挫神农的锐气；二是将冥罗拉入自己人的行列。他在兽界待了一千多年，自是知晓冥罗的潜力。而兽王与阎罗皆是有些本事的人，若仅凭他一人之力自是无法抵抗的，但加上夜冥罗却不好说了。

　　在遇到冥罗后不久，莫邪无意中得知伏羲爱恋女娲，而女娲却喜欢上了神农，因此掩去了身上的气息潜入神界，在伏羲面前可以挑拨，致使后来伏羲去兽界寻神农挑战，却不想一时失手将之杀害。第一个仇人已经除去，剩下的就是对付阎罗，这才有了后来冥罗重伤阎罗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