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六三章、依旧洛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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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日似乎特别长，即便早已过了清明仍不见回暖的趋势。池塘边的柳叶发了新芽，嫩绿的叶子并着丝绦垂落，宛若年轻女孩浓密的发丝，朝气蓬勃；池塘中央漂浮着一群白天鹅，昂着脖子，一派优雅……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昭示着那个最美好的季节已经来临。然而，一场又一场的雨，一次比一次低的气温，仿佛在嘲笑人们等待春天的愚蠢。风从耳畔刮过，依旧带着严寒；早已准备好的春装依旧搁置在柜子里，人们出行时仍是穿着厚厚的棉袄。
山风呼啸，大雨倾盆，今夜注定又是一个雨夜。冥罗与洛玉负伤一路奔下缥缈峰，并未来得及回到各自的领地，只就近找了个隐蔽的山洞，就开始盘膝调理伤势。
洞外风声雨声，洞内篝火明灭，两人一黑一白，各据一边，显得尤其安静。冥罗与重楼实力相当，谁也没占谁的便宜，故而冥罗受的伤并不是很严重，只需调理个把时辰就可恢复如初。然洛玉就不那么幸运了，在调理了一个时辰仍不见好转后，突然哇地吐出一口血，颓然倒在地上。
洛玉本不该受这么严重的伤，他的法力全是九天玄女授予的。九天玄女好歹也曾是女娲身边的人，且比媚色年长许多，若单纯论法力，倒是一点也不比媚色逊色。坏就坏在洛玉对媚色余情未了，在与其对阵之时一而再再而三地手下留情，而媚色却是不遗余力地攻击对方。如此一来，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琥珀色的眸子缓缓睁开。冥罗优雅起身，一步一步朝洛玉行来，晶亮的眼睛闪着诡谲的光芒：“烈皇，可还撑得住？”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洛玉懒懒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继而又垂下。强自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般的涌动，低低地回道：“劳鬼王挂心。调理一阵就好了，不碍事。”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半丝异样。冥罗的眼睛闪了闪，似有什么很快地划过，继而恢复如常。彼时，冥罗已走到了洛玉身前，淡淡地勾了勾唇角：“那便好。”最后一个好字未落，但见他出手如电地抓住了洛玉的手腕，不理后者愤怒和讶异的神色，顾自轻笑道，“本王听说你们人间有句话，叫做小病不医，大病难治。本王略通医术，还是替你看看的好，免得他日落下了病根。”
洛玉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他根本无理由反抗，也无力为之，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伤及肺腑，怕是不休息个把月是不会好的了。只是，如今情势紧急，前有狼后有虎，不知他是否挨得过这短短的个把月。表面上，他与鬼王、天帝相处和睦，合作无间，可谁都清楚一山容不得二虎，最终能活下来的只能有一个。
只一会，冥罗就放开了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重，神色间却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烈皇只不过是伤了肺腑，不碍事，调理一月便好。”果然，冥罗的诊断与他所猜想的几乎一致。
洛玉看着近在咫尺的妖媚容颜，心沉了沉，口中却故作镇静道：“多谢鬼王，朕知道了。”
哂然一笑，冥罗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食指在虚空中一晃，也不知有有意还是无意，恰指在洛玉眉心处：“烈皇何必如此客气，你我好歹也算是盟友，本王若不帮你，还会帮谁呢？”顿了一下，他忽然目光灼灼地望来，琥珀色的眸子好似染了漫天的星辰，教人无法直视，“烈皇是聪明人，当知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现如今我们面对的情势不太乐观，外有妖王与魔尊联合，内又有人心怀不轨……而今烈皇的伤势一养便要一月左右……这样的伤若是放在平时倒也罢了，只是现在……”
说到此处，他举目望向洛玉，但见后者微垂着脑袋，似是在思考着其中的意味。满意地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似在等着对面的人做决定。
幽沉的黑夜，僻静的山洞，几声野狼的呜咽随着风声雨声传入山洞，不断地回荡在耳畔，恰似近在咫尺。洛玉垂头坐在篝火旁，额前乌黑的碎发散落在眼睫旁，模糊了双眸的颜色。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指骨分明，白皙修长，正一下一下轻轻地敲打着，明明灭灭的光晕落在白璧无瑕的侧脸，似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魔力。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会，洛玉终于动了，伸手撩开额前的碎发，将一双黑眸完完全全地暴露在空气里：“那么，鬼王有何高见？”
似是早就料到如此的反应，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烈皇如此聪明，怎会想不到本王要如何呢？”挑拨一下燃得正旺的篝火，眸色渐渐转冷，“终是要死的，能在临死前做件好事岂不更值得？”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鬼王又如何确信这样做对朕来说值得呢？”洛玉勾起一抹冷笑，内有人心怀不轨……本就是建立在利益关系上的合作，谁又是真心的呢？谁又敢付出真心呢？
“那么，烈皇的意思是不愿意了？”一抹厉色自眸中划过，琥珀色的瞳仁越渐冷凝、不耐。
轻轻地叹了口气，洛玉挑眼看向漆黑的洞外，因着受伤的缘故，平日里如珠玉相击般的声音此刻却是沙哑难听：“朕不愿意鬼王就会放弃吗？”
“当然不会。”干脆利落，仿佛早已成竹在胸。
“呵呵”沙哑的笑声，几分了然，几分苦涩，“那朕同不同意又有何区别？鬼王若是要做什么尽管做吧，现在的烈焰，咳咳，已经无力抵挡了，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彻在僻冷的山洞里，仿佛开了闸的水，停也停不下来。冥罗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灯火太过昏暗，那阴冷倨傲的眼里竟闪过一丝赞赏。不过瞬间，他便恢复如初，淡淡的笑意爬上绝美的脸庞：“若没有她，我们或许能成为朋友。”
“……或许吧。”强忍住喉间的痒痛，洛玉真心实意地笑了笑。
风依旧呼啸不止，雨依旧下个不停，夜幕渐渐淡去，天际似有一丝曙光若隐若现。农历四月初十，清明过后的第五日，人界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完整的晴天，当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时，人们情不自禁地跳起了舞蹈，唱起了歌。春天，终于到来；寒冷，终于过去。
当洛玉醒来的时候，发觉浑身无力，试着抬了抬眼皮却发现异样的沉重，耳边似有轻轻的脚步声来回走动。很想睁开眼睛看看，却终是抵不住周公的拉扯而陷入沉沉的黑暗。
黑暗中，风雨交加，他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任凭冥罗吸取自己的灵力。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感觉到痛，但当那痛自四肢百骸不断涌来的时候，他几乎就要尖叫出声。死死地咬着牙关，发间早已湿透，冷汗一滴一滴好似黄豆般大，他的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走出来的水鬼，狼狈而没有一丝生气。
也许就这样死了也好，随着灵力的逐渐消减，他感觉到自己生命亦在一点一点流逝，可他不在乎。火光下，他的脸更加白皙，是苍白，白得毫无血色。
媚色，下一世，你许我，好不好？缓缓地伸出手，企图够到眼前的那袭红衣，可终究，你离我太远……媚色，我把生生世世都许给你，你只许我一世，好不好？眼前越发迷蒙，他却不愿睡去，仿佛在等着那人的回答……可终究，那不过是他的幻象……
终于，承受不住疲惫地袭来，他沉沉睡去，嘴角还含着一丝笑意。
她说，好。他听到了她说好，那么，不管等多久，我都等你。
再次醒来的时候，洛玉很平静，他望着简陋的小屋和洛清关切地眼神，扯开一抹虚弱地微笑，昏迷太久的关系他的声音显得更加沙哑：“洛清，我很好，以后，一直会很好……”眼角眉梢荡漾着温柔与甜蜜，他没有忘记她说许他一世，只要有了这个信念，他会一直让自己好好地，等她。
“洛玉”洛清只叫了一声便觉喉间哽咽，撇开头不让眼泪夺眶而出，从此后，不再有烈氏，不再有烈皇，有的只是洛清与洛玉、蜀山弟子、缥缈峰的隐居者。
三日后洛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褪去了高贵的白衣，换上普通的布衣，与洛清、九紫站在竹屋前目送着一位白衣白发的男子远去。
“白貊，谢谢你。”为何自己没死？为何是白貊送自己回缥缈峰？洛玉不知道，现在也不想知道，江湖，天下，如今都已离他远去，再无瓜葛……他只想守着他的梦，等着他爱的人、许他一世……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六三章、依旧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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