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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落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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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劫云翻滚得轰轰烈烈,而且并不甘心局限于魔宫上空,逐渐翻卷,最后竟然覆盖了整个北陆和半个南陆,连镜水城的上空都可以看见云层中那些骇人的雷电。
从未有魔修成功渡劫过,而这阵仗又实属罕见,成功渡劫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了。
镜水站在北城门,看着这漫天劫云,都不由得担心:“这到底是要渡劫,还是诛魔啊......”
邱小雨震撼于这天地奇观,也被背后传来的不详气息惊了一遭,沉均神魂彻底散去后,萧浪那身气运似乎也压不住了,院里的花草都迅速枯萎,他本人表情也并不友善。她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大着胆子,迎了上去,将楚秀要她转交的东西交予他:“这是楚师叔要我给你的,说是可以抗一次雷劫。”
萧浪面无表情地接过了她手中的一块玉牌,上面确实有些阵法,若是在以前他或许还会思考一下这该不是楚秀的恶作剧吧,但是现在他连看都没有多看,径直收下,转而对邱小雨说:“雷劫无眼,你最好躲远一点。”
然后他便走出了魔宫,风把他的衣摆吹得烈烈作响,他摸了摸手上的两枚戒指,一枚是他的,一枚是沉均的,沉均将所有的东西都交予了他,包括朔雪和十二柄飞剑。
岁封出鞘,劫云也轰鸣一声,似乎是在应和,剑拔弩张,随时爆发。
——
紧闭的大门被推开,泄进来了一些天光,才让他微微抬头,才知这不是混沌。
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童提着一个小篮走了进来,见他坐起身,连忙一路小跑上了石台,关切地问道:“仙君可有什么需要?”
他摇了摇头,却有些迟疑。
小童并不怕他,甚至还歪歪头:“您怎么突然醒了?”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记不清了。”
小童有些疑惑:“做梦?真奇怪啊,您以前从来没有做过梦。”
他不再开口,小童也不再搭话,而是做好自己的事,把周围快要燃尽的蜡烛换上新的,然后就乖乖地回去了。
大门重新合上,周围似乎又重归混沌。
那些蜡烛似乎不是单纯的蜡烛,还晃得人昏昏欲睡,想睡便睡吧,他低下头,却忽而瞥见了一抹红色。
他抬起手,见到自己手上缠着红线,毫无章法却让他蓦地一愣,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但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
“看样子我赢了。”
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他抬起头,看见了一个长相打扮都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只是眼眸是紫色的,对方带着盈盈笑意,步上石台。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
但是紫眸人的盈盈笑意却在瞥见他手上的红线后顿住了,他挑眉:“但是好像出了点意外。”
紫眸人蹲下身,和他平视,拉起他的手,而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匕首。
他还是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
紫眸人循循善诱:“它可以割开任何东西,只要你聚精会神,就能看见那些无形的东西。”
他虽然疑惑,但还是试了试,果不其然看见了些不同的东西,一道是从他手上延伸出去的红线,直接没入石台下的黑暗中,一道是他和眼前这人之间的白雾状的连接。
他好奇地扯了扯红线,当然什么也扯不上来。但当他触及那根红线时,就好似被扯了过去,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他愈发好奇了,伸手想要拨开黑暗,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
黑暗中有零星的光芒闪耀,他好奇地伸出手,却被电了一下,那些光芒好像是微型的雷电。与此同时,他也看见了黑暗之中是什么。
他看见了层层黑色的云包裹着,雷电跳跃其间,而在正中央却站着一个人,正是他手上红线的另一端。他似乎已经精疲力尽,却仍不愿倒下,雷电劈在他肩膀上,让他一个踉跄,险些丢了手中的剑。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胸口有些钝痛,脸上也痒酥酥的,他伸手一摸,却是些透明的水。他抬头询问紫眸人:“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
紫眸人却是指了指那根红线:“斩断它,你就不会了。”
斩断它?他低下头看着手上缠着的红线,却没有那么果断。
他重新看向劫云层层包绕的人,突然出声:“这不是渡劫,这些也根本不是劫云,是想彻底杀死他,不死不散。”
紫眸人歪头看向显现出来的人间,难得多嘴:“他是魔修,怎么可能飞升。”
“为什么?天道不是一视同仁吗?”
紫眸人愣住,然后偏过头:“曾经是。”
不知为何,他格外牵挂这个人,可他只能看着,看他遍体鳞伤,看他又一次地站起来,最后再难站起来。
萧浪自觉得自己所有的灵力都已经耗尽,他单膝跪地,以剑支撑着身体。无论是龙鳞还是楚秀给的护身符都碎成了粉末,连岁封都发出嚎叫一般的嘶鸣。
他渡不过,他真的渡不过......
挫败的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开来,势不可挡,迅速瓦解他的意志。
连当头而来的雷劫都已经不想再持剑迎击了。
但是雷劫并没有劈中他,他听到了一声铮鸣,而后就见朔雪被弹开,直插入地,剑身出现了一些裂缝。
他怜惜这是沉均的东西,并没有使用,朔雪却擅自行动替他挡了雷劫。
沉均。
他默念着这个名字,仿佛又被注入了极大的勇气和力气,重新站了起来,再次挥剑向天。
这不是普通的雷劫,局中人或许看不出,但对于局外人来说,再迟钝的人也看出来了。
邱小雨看着完全没有消退的劫云,朝着镜水焦急地喊道:“姑姑,这到底该怎么办啊?这根本不是雷劫,这是要他死啊!”
镜水再见多识广,今天也败在这劫云之下了,她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以一种让邱小雨感到后怕的眼神看着她。
镜水也无能为力。邱小雨读到了这层意思,她再次看向漫天劫云,忽然有了个大胆的念头。
“姑姑,我以剑入道,剑心为斩。无论是什么阻碍,我都会将它一刀两断。”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阙鸿,“我想试试,我的阙鸿剑,是否真的能斩天斩地。”
镜水惊愕地看向她,但已经来不及拦住她,只能看着她从北城门一跃而下,同时挥舞着阙鸿一斩而下。
那磅礴的剑气甚至让萧浪都不得不避,他看着这惊天一剑从天斩下,好似真的劈开了世间,就连那浓郁的劫云都被劈开了,露出背后的天光。
紫眸人看着这一幕,又看向自己手背上突然裂开的一道小伤口,但他捂住一会儿再放开,伤口就消失不见了。他并不生气,甚至还有点兴致:“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紫眸人看戏看得乐,全然没注意他的神情已经变了。劫云被生生的劈开,也算另类的渡劫成功了,或许还会成为剑修独特的渡劫方式......紫眸人有些发散地想着。
他站起身,手里握着那把匕首,紫眸人以为他准备割断红线了,没想到他转过身却是在他们中间划了一下。
割断神魂过后是剧烈的疼痛,他疼得蜷缩在地,匕首掉在地上,最后化作了飞烟,最后什么也没留下。
他挣扎着站起身,虽然那种扎根于神魂的疼痛还在继续,但是他却知道了自己的方向。他甚至都没用再看紫眸人一眼,就一步一步地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直到他自己打开了大门,一瞬间涌进的光芒让他睁不开眼睛,但是他心中却喜悦非凡。他记得他是谁了,他是李钧天,他是沉均,他与人有约。
自始至终,紫眸人都沉默地看着他,直到他消失在那片光中。
突然出现在他旁边的黑衣男子叹了口气:“我有时候真的猜不到你在想什么。你嚷嚷着合道却又给他匕首,给就给了,还让他看见神魂连接。”
紫眸人偏过头:“你在这里也留了残念,怎么?我若是没有,你打算做什么?”
黑衣男子便心虚地挠挠下巴。
紫眸人看向门外,在他的脸变成空白之前,似是叹息道:“我可是他的天魂和地魂。”
沉均强忍着来自神魂的疼痛,刚出了这个地方,下了台阶,就看见有几个仙气飘飘的人拦在外面,似乎是收到了消息,特意在这里等他。他们都是长生宗飞升的先辈,甚至在上界也建了个长生宗。
不等他们开口,沉均便就此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朗声道:“弟子李钧天,知长生宗养育之恩,教化之恩,恩重如山,不得不报。然七魄已灭,天魂地魂已尽报效,唯有这人魂,恕难再报。”
话毕,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外面走去,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人拦他。
他强忍着还在持续的疼痛,走下了千阶石梯,踏上平地才觉得舒缓了一点,眼前似乎有个熟悉的人影,他本能想靠近,但在那之前,他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
沉均再次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这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这布置怎么看都和魔宫里很像。
萧浪从屋外走进来,朝他笑道:“醒啦?饭菜已经做好了,小雨说不等她了。”
不仅飞升是黄粱一梦,似乎连修仙都是梦。
沉均翻身下床,那种神魂被割裂的疼痛已经平息,他现在没什么不适,就是看萧浪穿围腰很惊奇。
一直到坐上桌前他都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这一桌子菜,和之前一盘菜都炒不明白大相径庭,他有些犹豫:“我昏迷了多久?”
萧浪贴心地给他夹了菜:“没有多久,醒来就好。”
味道居然还不错,但是这感觉怎么都觉得奇怪,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小雨怎么会在这里?”
萧浪还未开口,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轰鸣声,他顿了顿,继续道:“她为我劈开雷劫,不知为何也被带上来了,她说她娘会担心,现在整天闹着要回去呢。”
沉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萧浪却忽然将一个东西放到了桌上,似乎是一个同心结。
而他本人忽地笑了,虽然有在控制,但还是让沉均觉察出了一丝坏笑,更别提那暧昧的语气:“现在可来得及?”
来得及?沉均瞥了眼同心结,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突然又想合道了,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