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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坠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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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份,毕业季,大四学生陆续返校,参加毕业典礼,溽热的风里拂过每个人的脸都是滚烫的。杨汎他们三人正在策划筹谋为今年南院的毕业生制作一支毕业视频,这支视频的素材是从他们大一时便开始拍摄记录的,历时三年,只想记录下属于南院的回忆。
临近离校实习的日期,校园宣讲会和招聘会已经在南院举办了一场又一场了。杨汎和陈斯宇又跑了几趟广州市区,准备找个适合的地段,租新的工作室。会跟在南院一样,租个三室或四室一厅的房子,然后将客厅改造成工作室。
毕业之前,他们暂时没有计划招兵买马,但会注册公司,成立自己的品牌。
他们对比同届的学生,在抉择哪个城市就业,何去何从时?他们已经有了更加明确的方向了。这是三年来的日以继夜的努力,并非一朝一夕。
杨汎跟陈斯宇刚从外面开车回来,问:“程悠这段时间,好像不大开心。你有没有问过她离校之后是真的想要留在广州吗?”
“问了,没回我。”
程悠端午假期飞了一趟北京,回来之后便有些沉默。
陈斯宇又继续说:“他们两人在一起都快六年了,应该会规划好自己的未来吧。”
“如果她男朋友想要留在北京,为什么要程悠放弃广州的一切,选择北上去一个陌生的环境呢?”
程悠很少跟他们两人提男朋友的事情,但是平日里的细枝末节可以窥见她真的很爱那个人。
“别说别人了,说说你。”陈斯宇将话题转向杨汎。
“说我什么?”
“向师妹呀,你决定就这么离开学校吗?”
“不然还能把人带走吗?”
杨汎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拿上手机,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往电梯方向走。
“我总感觉向师妹也是喜欢你的。”
陈亦宇见杨汎没有搭理他,将话题转了下:“上次她那个舍友苏芊的事情,我没什么消息。但是梁宇萌我倒是有听说。”
“听说什么了?”电梯门滴的一声,杨汎和陈亦宇走进去。
“有人拍下她在医院,一个人做完流产手术出来的照片。很多照片、账单信息放到网上去,群起而攻之。虽然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污蔑造谣,但多多少少都不是等闲货色。”
“她家人呢?”
“听说父母离异,且家境不好。大学的生活费学费都是靠自己,挺喜欢买奢侈品的,名牌衣服包包、化妆品、最新款的手机。”
杨汎没有再作声了,他很清楚地知道大学这座象牙塔,也会存在肮脏、丑陋的一面。他想到向以庭,她也是靠着自己赚学费生活费,甚至担当起家里的责任......
经过几天的奔波,他们总算在离校前敲定好了新的工作室,在广州天河黄埔的边界,四室一厅。陈斯宇看上这里主要觉得这边的生活环境比较悠闲,不像珠江新城CBD那边人员密集且节奏快,当然最重要是租金实惠很多。
在南院附近小区的这个房子会一直租到暑期结束合同期满再退租,所以暂时也不着急搬家。
趁着毕业季,他们一直在忙着拍摄剪辑,这支视频的时间跨度是从大一到大四,学生拖着行李箱站在学校门口一脸憧憬的模样,进入宿舍时,看着空空的床位被设定为毕业视频的开端,末尾是四年后,参加完毕业典礼之后将宿舍清空回到最初的模样,然后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南院。
他们末尾的场景一直未拍摄,想等到今年的毕业生离校那天。
苏芊退学之后,宿舍空置了一张床位,从前上下课去饭堂吃饭都是四个人,如今总感觉少了什么。临近期末,每个人各自泡在图书馆复习,好像都不是很想在宿舍里待着。
南院图书馆每晚10点闭馆,除留校考研的学生所在的八楼延迟至12点关灯外,其余楼层的学生均要求在闭关音乐停止前离馆。
向以庭一直到11点才收拾东西离开,准备离开时拿起包包里设置了静音的手机,屏幕里弹出好几条肖柠的消息。
“以庭,我和艺璇跟师兄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你过来坐坐呗,师兄他们再过几天就要离开学校了。”
向以庭坐电梯下楼,走出图书馆的大门,仲夏夜晚的风迎面吹过来,不远处的草坪传来吉他自弹自唱的歌声,散发着毕业离别的气息,等他离开学校之后,再见面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我刚看到消息,已经回到宿舍了,就不出去了。你们玩的开心.......”
微信上回复完肖柠,她往宿舍方向走去。
那些爱而不得的,她也早已在日益忙碌的生活里释然了。她太忙了,很多事情无法顾及,人总不能什么都想要。
回想在南院的两年,她拼命地工作赚钱,那些还值得回忆的大学Moment,好像全是与他有关。
他推荐她主持国际交流会,那天在报告厅,他就坐在台下看着主席台上穿着一袭白色礼裙主持的她。
他们一起上选修课,他还怂恿她逃课,在热烈的夏天去后山摘荔枝看夕阳日落。
他打篮球赛的时候,曾不顾周围所有的目光,朝着她的方向跑去,只为问她能不能去看他的冠军赛。
在三下乡的时候,他们一起坐在篮球赛的水泥地面上仰望过星空,那些夜晚繁星满天月如勾,一起下过田插过秧,给孩子们上过课,吹在脸上溽热的风里还散发着路旁柚子树的清香。还有小学门口的那棵开满淡黄色花朵儿的鸡蛋花树......
在台风天的时候,外面风声呼啸,雨声潇潇,他们一起吃过一顿热乎乎的火锅,最好的朋友都在身边。
他曾经常在微信上找她聊天,每次都能隔着屏幕感受到他刻意找话题,以及字斟句酌的语气,可是每一次她很少或很久才回复,再后来两人之间的联系越发少了。
人生际遇里那些的卑微与浅薄,年少里的很多欢喜,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全都关乎于你。
七月初,南院期末考结束这天,是大四离校最后的期限,也是很多大三离校时期的日子。一时间,学校门口车水马龙,拥挤不堪。
杨汎和陈斯宇、程悠带上摄像设备在学校门口拍摄,想拍下毕业离别最值得纪念的镜头。有学生离开的时候,和相处了三四年的室友挥手告别的场景,有情侣相拥着在学校门口亲吻合影的场景,装满了行李物品的车尾箱,或是潇洒一手拖着行李箱另一手拿着毕业证书离开的学生背影 ......
下午四五点,他们觉得今天的拍摄算是结束了,准备收拾好器材和道具回小区去吹会空调,晚上便可剪辑好视频的末尾,为这一届的毕业生送上毕业祝福。
“那是向以庭吗?”
陈斯宇拧开矿泉水仰头喝了几口,室外的高温天气让他微眯着眼睛,皱着眉头,他感觉水泥地面上泛着的白光都足以将他蒸发,六月份的广州是真的热。
“你都要离开学校了,去争取一下吧,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陈斯宇难得是认真语气,他和杨汎大学便相识,走上志同道合的一条路,创下不少成绩,获得不少新媒体的荣誉,也撑着度过很多艰难的时候,玩命似的熬夜死磕,昼伏夜出的奔波。
这些年他知道杨汎对向以庭有多上心.....
“去吧。”
杨汎看着向以庭走向南院门口的背影,虽然常觉日子缓慢又悠长,夏天终究会过去,有些事情......
“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我过去一下。”
杨汎朝着学校门口跑过去,向以庭已经走进去了,他今天穿着白色衬衫牛仔裤,跑起来的时候,衣服里灌满了风鼓起来,跑出十几米又停了下来看向陈斯宇和程悠。
“跑快点。”陈斯宇和程悠大声喊道。
“向以庭。”
向以庭已经走到了综合楼广场前,手上撑着一把浅绿色的遮阳伞,一袭白色的及膝长裙,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向喊她的那个人,等视线落在有些气喘吁吁跑过来的杨汎时“师兄。”
“我有话想跟你说。”
“怎么啦?”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撞击下,只剩下肇事车子一个急刹停住在很远的地方。学校门口立即尖叫声、议论声不断,原本因学生离校堵得水泄不通的校门口,一时更加惊恐慌乱。围观的学生路人拥挤着,有不少人拿起手机拍照录视频,喧沸人声里传来有人有些声嘶力歇地大喊着叫救护车的声音。
杨汎心里一阵来路不明的巨大恐慌,出意外了......
他看一眼向以庭,眼神里有难以言明的复杂神色紧接着转身朝学校门口跑去,向以庭也跟着跑了过去。
杨汎拨开拥挤的人群,看向国道上躺在血泊里的陈斯宇,以及跪在那里哭着喊救命的程悠 ......
向以庭站在拥挤人群里,颤抖着身体,心里被巨大的悲伤轰轰隆隆的穿堂而过。
红蓝爆闪灯在炙热的白光下,显得微弱无力。救护车,警车一阵持续呜呜狂叫,医生当场下了生命最后的审判。肇事司机被警方带走,学校出面负责处理事故的老师配合交警进行人流疏散,围堵的人群大多都是今年毕业离校的学生,学校门口出了这样的事故,心里堵得慌,甚至好些学生捂着脸哭了配合地离开了现场,喧闹人群散去,只剩下维持事故后秩序的校方及警方人员,几只小鸟蹲在电线杆上俯视着地面上的光景。
陈斯宇的家人连夜赶到医院,人心最绝望的哭声响彻整个医院漆黑冰冷的长廊。
杨汎甚至都拼凑不起来这些破碎的片段,他是如何从车祸现场到的医院,一纸死亡通知书上竟然写着陈斯宇的名字,他瘫软地坐在医院走廊的凳子上,抱着头无声的流泪。
不远处的程悠靠着白色的墙壁掩面痛哭.....
这天夜晚,陈斯宇的父母几度哭得晕厥过去,始终不肯离开医院到附近的酒店休息。
南院负责处理此次事件的几位老师跟陈斯宇的其他几位家属从公安局过来了,学校里一些跟陈斯宇在学校关系比较好的一些同学也到医院来了。因为学生人数越来越多,医院后续便不让进南院的学生进去了。
很多人买了鲜花,整齐堆放在医院一角落。
向以庭是后面才跟肖柠艺璇她们一起过来了,三人一路抱着痛哭才到了医院。不少学生将车祸现场的图片,视频发到学校的群里,班群里有各种说法,学校为了平息事故发了一则官方通知,大致信息是确认是我校大三学生车祸离世,致以深深的哀悼,事故已交由警方处理等。
她们三人到的时候,医院已经封行不让进去,瞧见医院一角落里鲜花与烛光,还有站或者蹲在那里的南院学生,便走了过去。
向以庭不仅痛心陈斯宇的离开,同时很担心杨汎和程悠,这样突然其来的一桩意外的死亡,庞大而让人无力。她觉得脑袋胀痛,眼眶湿肿,泪水生疼的往下掉,痛苦悲伤像海水涨潮般朝她重重袭来。
任何人永远都无法撼动一桩死亡。
医院角落里大概有十几二十个学生,谁都没有离开,也没有人说话。
向以庭跟肖柠、艺璇靠着坐在石阶上,她们今天晚上想留在医院门口守着陈斯宇,这些留下来的学生应该都是抱有着这样的想法。
天色渐亮,太阳冉冉升起,有一两只鸟儿挥着翅膀飞过了医院门口那棵高大的树,而后消失不见。
天空越来越亮时,医院角落里的学生陆续离开了。
向以庭她们三人坐在医院门口的石阶上一夜未合眼,角落里的花束被吹了一夜的风也有些蔫了。
“我们要回去吗?”肖柠往向医院门口,整整一个晚上,他们都守在医院里面吗?杨汎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向以庭昨晚想着给他发消息,删删减减的终归是没有发出去了,看向医院门口道:“我们先回去吧。”
“那个是杨师兄吗?”艺璇指着医院门口的方向,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向以庭和肖柠。
杨汎和程悠两人搀扶着两位叔叔阿姨从医院里面出来,身后跟着一群人。
那两位是陈斯宇的爸爸妈妈吗?
清晨天色透亮,泛着晦暗的白,向以庭远远地看着他目光如淬霜雪冷到极致,眼底倦色浓重,昨夜于他而言又是怎样的一种煎熬呢?这些伤痛,时间会抚平吗?等到那一天可以用很多年过去了来形容生命,也是另外的一种苍白无力吧。
一行人形色匆匆上了车,车子很快驶离了医院。
“我们还是回去吧。”向以庭说。
她想起昨天学校门口的那一幕,陈斯宇躺在血泊了里,程悠跪在他的旁边哭喊,杨汎站在公路旁,脸上是一塌糊涂的泪水。一切缓慢地进行像是无声的电影,世界是死亡般的寂静。
时间又难捱地过去了几天,暑假期间,整座学校空落落的。肖柠从杨汎处得知,陈斯宇的父母决定将车祸事故交由警方和学校处理,希望能够早些带斯宇回家。
明天下午,可以去殡仪馆送他最后一程。
翌日。
向以庭、肖柠和艺璇到的时候,看见穿着一声齐踝的黑色长裙身形单薄的站在综合楼蓝色砖瓦的檐下,她低头垂眸挽着一位男生,这位大概是她的男朋友。其他人应该是陈斯宇生前在南院交情较好的同学朋友。
向以庭在人群里没看到杨汎的身影,有些疑惑就看到穿着黑色衬衣的杨汎和南院的几位老师从院办走出来。
车窗外是明晃晃的日光,薄阳碧树,天色湛蓝,从学校出发去殡仪馆,一路上气氛沉重,冷如冰窖,每个人都各执心事,沉默不语。
在殡仪馆见到像睡着了一样的陈斯宇时,向以庭胸口发紧得难受,隐忍克制着盈满泪水的眼睛,生怕自己哭出了声响。
杨汎怔怔的站在那里,一脸倦色,眼里血丝清晰可见,整个人像一道寂寥,脆弱,孤独的影子。
各种仪式之后,最后汪宇斯的脸渐渐消失在能狭长的钢铁空间里,现场送别的的亲友失声的痛哭,说着那些最后想要说的话。
他最亲最爱的父母,相互拥抱着掩面痛哭,跟他们那么骄傲的唯一的孩子告别。
他原本的人生应该是天空里璀璨明亮的一颗星星,却意外陨落。
这一切结束之后,陈斯宇的家人便带着他回老家了。
等回到学校已经天黑了,杨汎和向以庭走在后面,程悠和他的男朋友走在旁边,前面是肖柠、艺璇,再前面是陈斯宇的其他好友,一条长而拖沓的队伍缓慢的走着,林荫道两旁裁种的树影延伸到瞧不见前放边际的夜色深处。
到了学校门口,陈斯宇的其他好友准备回学校宿舍了,临分别前好言安慰了几句杨汎和程悠,其实都知道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其实并不起什么安慰的作用,只不过还是忍不住说出来。这些年关注“掌上南苑”公众号的人,都清楚知道他们三人一路走过来的情谊。
“你们也早点回去宿舍吧。”杨汎对向以庭她们三人说,向以庭安静地看着他,他们此时此刻站在学校门口,不远处便是陈斯宇出事的地方,国道的警戒线早就解除了,那滩猩红的血迹也早被来往的车辆碾压得不见踪迹。
向以庭很多话梗在喉咙里,生疼得厉害,似砂石过喉,难受得她眼眶泛疼。
“师兄。”
杨汎没有看向她,转身往南院小区方向走了,程悠和她的男朋友跟上去,示意她们三人早点回宿舍。
等到了小区门口,杨汎停顿脚步说:“你们今晚可以去别的地方住一下吗?我想一个个人待会。”
“杨汎。”程悠担忧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不用担心我。”杨汎没有转过身,他觉得眼睛干涩得生疼。
程悠男朋友郑策是专程从北京回来送陈斯宇一程的,他知晓他们三人的情谊,看到程悠的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大颗大颗滚烫的泪划过她的脸庞,在脸上形成鲜明的一道道泪痕。
“程悠,让杨汎一个人静一静吧。”
程悠站在原地,夜晚的风刮在她的脸上,她只觉眼睛生疼得厉害:“杨汎,我们还要很多事情要完成,对于斯宇还有他的爸爸妈妈。”
杨汎沉默不语,他站在路光灯下,这样一道寥落忧伤的背影,扑在地面的影子越来越长,抬眼,目光在程悠脸上停落一瞬,缓缓道:“嗯,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我不能倒......”
程悠跟男朋友转身走了,在南院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间暂且住下。
陈斯宇去世的那天晚上,他的家人和杨汎、程悠都在医院守了他一夜。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在深夜医院的长廊,杨汎和程悠跪在陈斯宇父母面前,忏悔、自责、痛哭。是他们一起去学校门口拍摄的......
程悠告诉大家,斯宇是为了拍摄到南院门口的全景,倒退着往外走,没注意到已经走出了公路才发生了意外,肇事车辆也有原因,车速过快,且当时途径学校。她自责于当时自己明明站在他的身边,却没注意到危险离他那么近。
而杨汎却认为如果当时他没有跑去找向以庭,他们是不是已经收拾好摄影设备离开学校门口了,自责、悔恨、悲伤难过像毒液渗入,遍布全身,让他痛不欲生。
陈斯宇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比较开明的父母,虽惨遭丧子之痛,但也不会将意外追根究底于旁人,反而安慰他们二人不要过于责怪自己,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切莫苦了自己。
杨汎进入小区之后,搭乘电梯到了五楼,熟悉的503房。
他像从前很多一样,摸出钥匙开门,先是看到那拼凑的白色桌子,上面还放着三人的笔记本电脑。这些时日,他陪着斯宇父母住在医院酒店附近处理后事,甚至都不敢回到南院,更别说回到他们曾经一起住的地方。
这里三室一厅的布置是偏ins日式风格的白灰色调,他觉得眼睛刺痛得难受,周围的世界是微弱而无力的白色,悲伤痛苦重重袭来,走到靠近落地窗的那张电脑桌旁,看到那个相框里的他们三人,陈斯宇笑得一脸灿烂,眼里清澈明亮,如同天上耀眼的星星。
这张合照是他们第一次获得高校类新媒体最具优质创作的公众号奖项,是他们事业的开端。他们一起熬过很多个夜晚,也走过一段又一段艰难的路程,从来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地成功。
他们也真的付出过很多。
杨汎穿着一身黑色衬衫及西裤,挽起衬衫袖子至手肘处,这段时间他几乎没怎么睡过,闭上眼就能看到斯宇的脸,还有血泊里的梦魇。他伸手想拿过那个木质相框,却没拿稳,相框啪的一声掉到地上,玻璃碎了一地,好像他们三人之间也破碎了。
他缓慢蹲下去,惩罚似的让玻璃划破手指般从那一小堆碎玻璃里拿过那张相片,,伤口不深血液却泊泊往外流。这些时日,那些极力压制的痛哭悲伤在这样深夜无人的时刻,在这个充满着无数个他们一起度过的夜晚,开始爆发,好像痛哭是释放一切难过的唯一方式。
“跟着你,我就这命。”
“跟着你,我就这命。”
“跟着你,我就这命。”
陈斯宇曾经说过。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杨汎坐在木质地板上靠着墙壁掩面痛哭,泪水滚烫滑落,他淌血的指尖还一直拿着那张三人合照,他从来不知道人心可以竟可绝望到这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