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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狐狸生当复归来 ...

  •   正是人间四月天,落霞苑的杏花开得灿若烟霞,李琮珥带着风帽站在杏花树下,时光并未带走他的容颜,那张脸依旧莹白如玉,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是白璧无瑕。

      沈宁一进月亮门,他立刻转过头来掀开风帽,朝着她展颜一笑。

      李琮珥来得低调,除了几个护卫,没带宫里人。福总管是个明眼人,没将他安排到前厅而是安排到了这偏僻的别苑。

      有很多人沈宁不太想见,李琮珥也是其中之一,不过避无可避,便只有面对。

      沈宁躬身朝他行了个君臣大礼,“末将见过圣上。”

      李琮珥不是傻子,他能感受到沈宁语气的疏离,他神色一黯:“阿宁,你我之间非得如此吗?”

      沈宁没有答话,李琮珥放低了声音:“你是怪我当了这个皇帝,抢了他的位置。”

      沈宁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视线,“圣上多虑了,圣上是名正言顺的天子,何来抢夺一说。”

      李琮珥苦笑道:“如果真如你所言,我是名正言顺的天子,你又为何对我如此生疏。”

      沈宁眸光一转,落在那如雪般白的花树上,她轻声道:“圣上是君,末将是臣,君臣有君臣的礼数,不可逾越。”

      李琮珥微微退了两步,心中泛起无限酸楚,“呵……你同我讲君臣礼数,你要敷衍我能不能换一个好点的说辞。”谁不知道这世上最不守礼数的人便是你沈阿宁!

      沈宁突然觉得头疼,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将一切都挑明:“澜之。”

      “你叫我什么?”李琮珥听到这名字心头一怔,沈宁转过身与他目光相对,“澜之,今夜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有些话我想我们应该说清楚。”

      李琮珥点点头,“好,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就是。”

      “澜之,或许我这样说会让你伤心,但是我不想再伤你”,她抬眼看着他的眼睛,“我为在七杀寨戏耍你的事道歉,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戏言,当不得真。”

      李琮珥垂下眼眸,他以为她要说什么,如果是这些,他觉得没关系,戏言就戏言吧,以后对他说真话就行了。

      但却听沈宁说道:“更何况,我已经嫁给李琮钰了,这辈子便不会再看第二个人一眼。”

      李琮珥的心猛地揪紧,他有些失控,“可他已经死了!”

      沈宁接下来的话却给了他致命一击,她说:“他身死,我心死。”

      “哈哈哈”,李琮珥惨然大笑三声,“好好好,好一个身死,好一个心死!”他突然冲过去抱住沈宁,“我不会放你走的,你的心活着也好,死了也罢,我都要,我都要!”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沈宁突然想起李琮钰的话,他说澜之像个耍赖的孩子,真的一点都不假。

      沈宁是习武之人,她想推开李琮珥是轻易的事,可这时候她却发现月亮门外站在的人朝她拼命的摇头,她看到他唇齿微动,好似在说:“宁姐姐,求求你不要推开他。”

      沈宁微微闭上眼睛,她没有推开他,只是在他耳边轻声道:“澜之,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闻言,李琮珥身子一僵,颓然松开了双臂,沈宁走到杏花树下,折了一截花枝拿在手中,“以前我听过一句诗‘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支花送给你,你最好的选择或许并不是我。”

      沈宁指了指消失在月亮门后的身影,李琮珥神色微动,沈宁知道他已经看见了那个人,她轻轻回抱了一下他,“不要辜负那些真正对你好的人,趁他还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珍惜。”

      李琮珥眸光闪动:“阿宁,你真的不要我?”

      沈宁轻声笑了笑,语气坚定,“不要。”

      李琮珥收回眼泪,拿着花枝一边笑一边往院外追,“那你损失真大!”

      沈宁仰面望着夜空,轻轻笑出了声,“一国帝王,损失确实挺大的。”

      李琮珥走了,沈宁却没回卧室,让人送了几坛酒到落霞苑,自己跳到房梁上喝起酒来。

      正是良辰美景花好月圆的时候,沈宁把手里的酒大口大口往肚子里灌,灌着灌着突然就看老天不顺眼了,“如此月色,如此美景,他娘的竟连个陪老子喝酒的人都没有。”

      此时底下传来一阵优雅动听的声音,“王妃若是不嫌弃,慕言陪王妃喝酒如何?”

      沈宁此刻已有了三分醉意,她视线朝下一瞟,嬉笑道:“好啊,小郎君,你爬得上屋顶,本将军就给你酒喝。”

      慕言暗自勾唇一笑,飞身一掠落到她身边,他朝她伸出手去,朗声一笑,“酒来。”

      沈宁豪气地把坛塞一拔,整坛酒递了过去:“喝!”

      二人酒坛相碰,沈宁咕噜噜地把酒往下灌,喝着喝着眼前便出现了三重人影,她好像看到了李琮钰那张狐狸脸,她捏了一把眼前人的脸,“臭狐狸,你怎么又到我梦里来了。一晚上要来好几回,你可让我怎么睡……怎么睡啊。”

      “你叫我什么?”

      “李琮钰,臭狐狸,骗子,混蛋”,沈宁醉得有些厉害,早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她一双手在他衣襟前乱抓,对方拉着她的手腕,诱哄道:“那些都不是好话,乖,叫夫君。”

      沈宁醉眼朦胧,“叫夫君你就能活过来吗?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活着可真难。”

      对方身子一僵,沉默半响,轻声道:“嗯,你叫夫君,我就活过来。”

      沈宁双颊酡红,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挣扎一番后,用蚊子似的声音低低叫了声:“夫君。”

      抱着沈宁的人心弦被重重撩了一下,“嗯,真乖。”

      沈宁醉得迷迷糊糊,眼中突然就流出泪来,“李琮钰,你在梦里也骗我,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对方将沈宁紧紧嵌入怀中,强忍着将她唤醒的冲动,“谁要你让李琮珥抱,让他抱就算了,你还敢回抱他,夫君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沈宁醉生梦死没听清他说什么,双眼一眯彻底睡死过去。

      *********

      第二天一大早,沈宁头昏脑涨醒来发现身边躺了个不着寸缕的人时,她强忍着尖叫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便确定自己做了孽。

      哎,喝酒乱性,喝酒乱性,沈宁你这个猪脑子怎么就不长记性呢,这下可怎么整!

      沈宁看了看,这小子似乎睡得沉,她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准备拔腿就跑时,却被床上的人一把抱住了腰,一脸委屈,“王妃这是什么意思,睡了人家就想跑吗?”

      沈宁万分尴尬的转过身,此时慕言一双眸子泛着水雾,脸上红潮未退,说不出的楚楚可怜,他再动人,沈宁此时也无心欣赏了。

      “呃……慕言,你听我说,昨晚的事就是个误会,咱们都喝多了……那什么……”

      慕言眸子一黯,脸色煞白,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昨晚还叫人家小甜甜,早上醒了就不认账,慕言本就是被卖入府中的奴才,想来也得不到主子的真心,不过是始乱终弃罢了,您想走就走吧。”

      沈宁突然一个头两个大,我滴娘啊,什么狗屁小甜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好话。

      慕言见沈宁迟疑着往外走,想也不想,一口气冲过去拿起墙壁上的剑,横在脖子上,低泣道:“你走吧,我如今已坏了名节,左右不过是个死字。”

      沈宁真想大吼一声:什么鬼名节,老子才是女人好不好!

      不过为了不弄出人命,沈宁生生咽下这口气,“好了,你别动刀,我负责,我会对你负责的!”

      慕言突然抬起脸来,那一脸的泪真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他羞怯道:“不知王妃打算如何负责?”

      “这……”慕言见沈宁有些头疼,主动提出,“不如,慕言给王妃当个面首吧。”

      这话一出,吓得沈宁一个哆嗦,慕言见她犹豫不决,刺激道:“王妃若是不答应,慕言便立刻死在这里!”

      看到剑锋真切到了他的皮肉,沈宁赶紧道:“好好好!面首就面首,反正皮面这种东西,这辈子是同我没什么干系了!”

      慕言立刻扔了剑,跑过来喜滋滋地抱住沈宁的腰,沈宁不由感叹:这男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起来,女人只有靠边站。

      很快京陵城中,沈将军养面首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宫里自然也不例外,好几位大臣联名上书弹劾沈宁,李琮珥同秦玄盛商议后,决定罢黜沈宁定北将军之职,收回了她手中的兵权,这才平息此事。

      沈宁没了将军可做,不用上朝,每日还得面对慕言这只小妖精的折磨,当真是苦不堪言。

      自从传出大将军养面首的消息,有些个昔日就仰慕定北将军风采的男子突然蜂拥而至,个个争着要当她的面首。

      王府的侍卫负责劝退这些风流公子,这些公子打也打不得,骂也不敢骂,搞得整个府里每日是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沈宁为了躲人,天不亮就出门,半夜了才能回来,本以为日子久了,这些人自然就散了,可她想到的是,她越是不见他们,他们便越执着。她想了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跟福总管商量了一下,决定回七杀寨躲一阵子。

      慕言这块狗皮膏药走哪儿都跟着,回七杀寨自然也不在话下,沈宁问朱雀和玄武要不要去,这几人看了看她身后的人,顿时觉得被那冰凉凉的目光给刺了个透心凉,一个个猛地摇头死活不跟她走。

      沈宁摇摇头,不走就不走吧,留他们在这里看家,李琮钰也不会寂寞。

      她不喜欢坐马车,便让人牵了马来,慕言不会骑马,尽管沈宁心里不愿意,但也不得不两人共乘一骑。

      离开京陵城之前,沈宁去了一趟护城河,她跳下马,独自站在李琮钰仰面倒下的那个地方。

      四月的天气,护城河上的冰早化了,河里的水波光嶙峋,挡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沈宁在想,如果那时河面没有结冰,她是不是就能抓住他了呢?

      她惨然一笑,不,她抓不住,她什么也抓不住。

      如果我这时候跳下去,能不能见到你呢?

      沈宁很累,她终于能体会到赵清茗的心情,娘当年也是如此痛苦吗?

      哎,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活下去实在是太难了。

      慕言看到她站在栏杆旁,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发髻上的簪子早歪到了一边,他走过去正想替她正一正发簪,却被她一把握住手腕,她冷冷看着他,无比冷清地说道:“别碰,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慕言的手僵在半空,沈宁头也不回地越过他身边,他突然瞥见她脸上挂着两行凄然的泪,突然就狠不下心来了。

      这些年,她心里一定很苦吧,算了,不欺负你了。

      他清了清喉咙,朝着那黯然的背影朗声道:“小宁子,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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