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督公宠上天》小月半

36、第三十六章

　　“洛洛，我们歇息吧。”裴戬一手揽在乔洛腰上，一手想抽出乔洛手中那本崭新的书。

　　乔洛握着书躲过裴戬伸过来的手，语气漫不经心：“不急，看完再睡。”

　　裴戬收回手，将这只手也揽在乔洛腰间，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情绪。

　　他不想看这本书。

　　这是本人物传记，写的是玄奕。玄奕是齐国国师，是齐国百姓眼中的神，先皇去世前他手中没有权势，但已经受众人敬仰。

　　先皇去世后，准确说是皇子争斗，皇族嫡系只余皇甫黎后，他总揽大权，料理朝政，辅佐年幼的君王，稳固江山，更是做了一系列的革新，选拔人才，改善百姓生活，提高国力。他料理朝政八年，为齐国开创了一个盛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甚至比皇帝还要高。若是他想称帝，百姓可能不仅不反对，甚至会支持。但他没有，他没有称帝的野心，时刻谨记自己的本分，为齐国培养了一个年轻的、合格的君王。

　　这本书中写的全是玄奕的丰功伟绩和对他的赞颂、景仰，足足写了一百八十页！

　　乔洛看得入神，以前两人一起看书时，她时常会和他讨论书中的内容或是闲聊，但这次，她一句话也没说，一直在看。有那么好看吗？他让她去歇息她都不去，一定要看完。

　　裴戬埋头在乔洛发间，不再去看那本让人糟心的书，有些生气也有些委屈。

　　不是说和玄奕没感情吗？怎么现在看他的传记看的这么入迷？

　　今日他告诉她不用待他那般好，可她也不用这么忽略他吧，真当他不会吃醋吗？

　　他有些后悔说那话了，虽然乔洛待他太好会令他不安，但她这般忽略他更令他难受。

　　裴戬低头，在乔洛细嫩白皙的脖颈间啃咬，抽出乔洛手中未看完的书扔到一旁。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无理取闹，但他真没那么大度。那本书里满是对玄奕的夸赞，更可怕的是，那些夸赞全是真的。

　　怀中人的气息一如既往地香甜，但……她推开了他。

　　乔洛转过身看着裴戬，黝黑的眸子里幽暗深邃，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她很少在他面前如此清冷。

　　裴戬瞬间慌了神。

　　他、他不打扰她便是了，她想看便看吧。

　　未等裴戬开口，乔洛起身将裴戬拉到桌案前，将裴戬摁椅子上，在桌上摊开一张纸，将狼毫笔递给裴戬，自己站在裴戬身侧语气认真：“裴戬，写下你的缺陷。”

　　看着面前雪白的宣纸，裴戬捏着狼毫笔的手指紧了紧。

　　心脏不安的跳动，缺陷，为什么突然要写这个？

　　半晌，深吸一口气，提笔落墨。

　　阴暗、无趣、贪婪、自私、卑鄙、身子……差

　　乔洛看着裴戬低着头，笔锋有力，一字一词的剖析着自己，每一笔落下，她都以为他会停笔，但他却仍在继续。

　　乔洛握住裴戬的手：“可以了。”

　　继而松开手：“写写你的优势。”

　　能力尚可、容貌……精致

　　他虽长得好看，但因早年去势，容貌偏阴柔，不似寻常男子那般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英姿飒爽，望之俨然。这本是算不得长处的，但乔洛喜欢他的容颜，这该是算得的吧？

　　乔洛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半晌，却不见裴戬再落笔。

　　只这些？

　　“写完了？”

　　“嗯。”裴戬轻应一声，将笔放在笔架上。

　　乔洛将桌上的东西推到一旁，她站到裴戬面前，踮脚轻跳，坐在案桌上。

　　案桌比椅子高出许多，乔洛坐在案桌上亦比裴戬高出许多。

　　乔洛伸出食指轻挑裴戬下巴，逼迫他仰头看着自己。

　　明灭的橙黄灯光映在裴戬脸侧，给他周身添了几分朦胧感，裴戬这几个月身体好了太多，不再如当初那般消瘦，脸上有了微微的肉感，脸色虽依旧白皙，但已经如正常人一般有了血色。比起初见时的病态，此时的裴戬有了几分生机，显得更加好看了。

　　此时的裴戬因着被迫仰头的姿势，眼中满满的全是乔洛，眸中还带着几分疑惑迷茫和不安，橙黄的灯光在这黑暗中渲染出暧昧的气氛，显得裴戬就像是个被迫入世却又不通世事的仙人，看得乔洛心中一动，喉咙微紧，险些忘了自己目的。

　　她做这些可不是为了调戏美人。

　　乔洛眉峰微挑，朱唇轻启，语气中含着轻蔑：“世上不缺美人，也不乏能力出众者，两者集于一身的人亦是两手难数，更何况你有诸多缺陷。你说，我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你？”

　　一字一句传入裴戬耳中，落入裴戬心中，裴戬瞳孔放大，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这是乔洛说出的话。

　　裴戬想低头，却被乔洛一指挑着下颚，只眼帘低掩，脸上的血色褪去，身上冷意袭来。

　　他能猜出乔洛接下了的话，那些都是无人在他面前提及而他又刻意忽略的事实。

　　其实他一直觉得乔洛喜欢上他是因为一时眼瞎，不然怎会放着那么多青年才俊不选偏大老远地选了他这么个合该被唾弃的人呢？如今乔洛怕是清醒了吧。

　　他的梦可能也该醒了。

　　可他还没准备好。

　　他以为不会这么快的，明明刚刚乔洛还被他抱在怀中一起看书的。

　　是因为那本书吧，以前无人在她面前提及玄奕的好，她也从不觉什么，如今看了那本书，才发现玄奕原来那般出色，所以清醒了，嫌弃他了？

　　一时间，世界失去了颜色，死寂般静谧的空气令人窒息，裴戬苍白的唇瓣下意识的微微动了两下想回乔洛的话，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只眼睫轻颤，认命般的等着乔洛接下来的话。

　　乔洛看着裴戬眼中的光暗了下去，眼帘低垂下来遮住情绪，脸上血色褪去，明明无甚表情，却像是一个挂在悬崖边树枝上的摇摇欲坠的瓷娃娃，悬崖下面漆黑一片，见不得底，好像她再多说一句，他便会掉下去，粉身碎骨。

　　她还没开始发挥，他怎的就这般了？

　　她想着以毒攻毒，此时自己贬低他一通，若他能生气反驳最好不过，这便证明他没那般脆弱，知晓她不过是在胡言。若他委屈难过，她便顺势哄一哄，再柔声告诉他他究竟有多好，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不管他是何种表现，都能将心中的情绪发泄出来，能够轻松许多，不至于太过压抑。

　　她知晓裴戬脆弱的很，可她不知道这人竟这般脆弱，只一句话，便让他失了希望。

　　他在自己心里究竟是有多不堪？

　　她以前对他说的那些情话他都当笑话听了吗？

　　乔洛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平日里想着法子，变着花样的哄他，如今他却因一句话就被伤的遍体鳞伤。

　　心里密密麻麻的疼，原本心中那些伤人的话如今一句也说不出。

　　罢了，以毒攻毒太痛苦，裴戬这般的小瓷人是受不住的。

　　轻叹一口气，乔洛收回手，从案桌上滑落，坐在裴戬怀中，双臂轻轻缠上裴戬脖子，在裴戬唇角轻啄一下，抚了抚裴戬的后脖颈，似水的双眸认真的凝视裴戬，语气无奈：“这般容易被伤害，以后若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言乱语，而我又未能及时发现，可怎么办呢？”

　　裴戬愣愣地盯着乔洛，还未反应过来她这是何意，被那双似水的眸中蛊惑，抬手在她眼角处轻轻摩挲，似是在确定她的真实。

　　乔洛轻笑着顺着裴戬的动作脸贴在裴戬掌中轻蹭。

　　裴戬冷静下来，终于明白了乔洛刚刚的话，双手试探着揽上乔洛的腰，而后一把将乔洛揽紧在怀中，紧紧抱住，脸埋在乔洛发间，轻蹭。

　　好半晌，乔洛察觉裴戬情绪缓和，轻声低语：

　　“就这么没有自信吗？不过一句话，就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因为那是你。”他一直都知晓自己的不堪，但仍死死抓住乔洛，不舍放手，依仗的便是乔洛的喜欢。旁人再怎么说都无所谓，但乔洛一句话便可将他打入地狱。

　　“我的错？”

　　“……嗯。”

　　乔洛暗暗长舒一口气，看来裴戬是没事了。

　　轻推裴戬，在他怀中探出头，刚要起身，又被裴戬拽入怀中。

　　“我不走，只转个身，写几个字。”

　　裴戬有些犹豫，紧盯着乔洛的脸像是在辨别真假，最终放开乔洛。

　　看着乔洛起身转了个身，重新回到他怀中，裴戬双臂缠上乔洛纤腰，将头搁在乔洛肩上，乔洛的肩很是纤瘦，裴戬能清晰地感觉到颚下坚硬的肩骨，有些硌人，但令他安心。

　　裴戬低眸，看见乔洛重新铺开一张纸，执起笔蘸了墨，笔走龙蛇。

　　谦逊、忠诚、隐忍、坚韧、赤子之心、严以律己、岁寒松柏……

　　裴戬疑惑，这是在写什么？

　　乔洛搁下笔，向后靠了靠：“裴戬，这是我心中你的模样。”

　　裴戬诧异的望向乔洛，她对他到底是有多大的误解？

　　乔洛没回头，继续道：“裴府之时，我见过你位高权重，但不贪钱财美色，不在意吃穿用度。江左之时，我见过你不顾自己身体，为百姓操劳。我向你表白后，你因命不长久，不愿与我过于亲近。

　　来到公主府后，我们虽两情相悦，但你依旧克制守礼。你病痛之时一声不吭，从不迁怒于人；生气伤心激动之时从不对我发怒；甚至在我们两人意见不合时你会自己说服自己，而不是要求我改变。

　　世道不公，你受过太多苦，却依旧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单这一点，就强过世间太多人。裴戬，你这么好，我如何会不喜欢你？”

　　不知何时，裴戬将脸埋在了乔洛脖颈中，紧紧抱着乔洛。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些话，以前他是奸臣，为了保持奸臣的身份，他做过再多为百姓的事，最后都会被抹去，他只能是那个被天下人唾弃的奸宦。久而久之，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乔洛平日里经常会夸他，说他很好，但他都只以为那是乔洛在哄他开心，没想到她真的这般想。他做的这些不过是该做的，乔洛却一点一点地都记在了心里。

　　脖间痒痒的，乔洛没动，任由裴戬埋头在其间，缓了缓，道：“我知你在意玄奕与我相识多年，帮过我许多，我和你讲讲我和他的事吧。”

　　没等裴戬回答，乔洛继续道：“初识玄奕时，远远地我听见他说了一个词，‘众生平等’。那时我以为他是个心怀天下，悲悯众生的人。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二人又谈到这个话题，他说，‘众生平等，众生都一样，没价值，没意义。’

　　我问他，‘也包括你？’。

　　他答‘包括’。

　　我方知他并非悲悯众生，他是冷血无情。我并未被他的言论震惊，相反的，我很赞同，因为我心中也是这般想法。我们两个人都一样，冷漠、无情，虽看似眼中有百姓，心中有国家，但其实从未有任何人、事能入眼底。一切不过是在尽责任，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按规矩办事。

　　直到我遇到你，裴戬。

　　遇到你以后我才知什么是担心，什么是喜悦，什么是心疼，什么是害怕。

　　裴戬我爱你，只爱你，没有遇到你，我不会对其他人动心，遇到了你，我更不会对其他人动心。

　　所以，懂吗？”

　　这些话她以前是不敢对裴戬说的，她不敢让他知道自己是个无情的人，但现在，她敢，裴戬让她知道，不管自己是什么样子，他都会喜欢她。

　　裴戬一直埋头在乔洛颈间，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她说她天生冷漠，直到遇见他。

　　她说没有遇到他，她不会对其他人动心，遇到了他，她更不会对其他人动心。

　　……她的声音真好听。

　　裴戬发现自己特别喜欢这个姿势，将脸埋在她脖间，不仅能清楚的嗅到独属于她的清香，感受到她的温暖，而且时常能听到甜言蜜语。

　　好半晌，裴戬抬起头，在乔洛脸侧轻吻，低声道：“很晚了，我们回房吧。”他想要她了。

　　说完，未等乔洛回答，裴戬一臂穿过乔洛的腿弯，一臂揽住乔洛腰，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大踏步出了书房。

　　乔洛将头靠在裴戬肩上。其实宁国的那些事她本是不想提的，裴戬心中有百姓，珍视人命，在她眼中并不是什么优点，她只想裴戬在意她，但裴戬为百姓做了那么多，却没得来一句感谢，这也是他觉得自己不堪的原因之一。裴戬该得到的赞美，她想还给他，哪怕她能做的不多，但至少能让他知道他以前的遭遇是因世道不公，而他很好。

　　屋内，裴戬将乔洛放在床上，为她脱下鞋子。

　　床上，乔洛双臂搭在裴戬肩上，看着他，继续刚刚的话题：“阿戬，你说自己阴暗，狠厉，贪婪，卑鄙，为何这些我从未见到。”

　　裴戬抿抿唇，因为我不敢让你见到，我们在一起后，我只敢向你展示我好的一面。可我太差劲，即便用尽全力，也不敢确定你这辈子只属于我。我总是向你索取更多，总会阴暗地想若你不要我了，我便将你困起来，让你只见我一个人。真的很差劲，只是从未敢让你见到。

　　不敢说太多，所有思绪最终只汇聚成一句：“我想独占你。”

　　乔洛语气轻快：“好啊，给你独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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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戬低头凝视着依偎在他怀中的乔洛，此时乔洛长长的羽睫轻颤，白净的面颊染上了绯红，晶莹的朱唇微启，喘息比平日里剧烈许多。

　　乔洛纯白如瓷的身上布着斑斑点点的红印，这些红印全是因他而起，她却依然紧紧抱着他，安心的依偎在他怀中。

　　裴戬低头在乔洛耳边低语，近乎哀求：“以后莫再开这种玩笑了，我受不住。”他真的受不住被她抛弃，知晓自己即将被抛弃时的害怕，是再多的甜言蜜语都平复不了的，还好，还好那是假的。

　　乔洛没有回答什么，像是没听见一般，只是在裴戬怀中轻蹭两下。

　　裴戬没甚在意，护着乔洛的头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两人，帮乔洛撩开散在面颊上的碎发，然后满足的抱住乔洛。

　　乔洛侧身面对裴戬，头轻抵着裴戬胸膛，一直未睁眼，像是睡着后的本能反应。

　　裴戬也以为乔洛睡着了，阖起眸准备入睡，却听见乔洛的声音自他怀中传出，声音很轻，但令人安心：“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原是想让裴戬安心的，没想到却是吓到他了，是她思量不周，阿戬这么脆弱敏感的人，哪里受得住那些话？以后他不安，她便一次次在他身旁轻声安慰，一生很长，没必要那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