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督公宠上天》小月半

30、第三十章

　　长公主大婚，皇帝许了她十日的假，所以这十日里，她可以尽情地缠在裴戬身旁。

　　早膳后，两人便坐在书房软塌上看书，乔洛倚在裴戬怀中，手中拿着一本游记，随意翻阅着。

　　冬日的阳光温和明亮，透过窗纸渗入房中，恰洒在窗边软塌上，两人周身仿佛度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阿戬，你以后有何想做的事？入朝为官，平淡的在府中生活，或者去游山玩水？”裴戬能力很强，她不想束着他，想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裴戬反问：“你有何想去的地方？”他无所谓自己做什么，他只想在乔洛身边。这么些年，他早就厌倦了朝堂，如今终于脱离了出来，自是不想再进去的，若是乔洛一直在朝堂中，他兴许会入朝为官，但乔洛说过，再有一年多，她便不做公主了，淡出朝堂。乔洛都不在朝堂了，他入朝为官也没意思。

　　他很喜欢府中的生活，每日处理一些公务，其他时间都可以和乔洛待在一起，平平淡淡的，但是每一天都会很开心。

　　不过，记得之前床边放着一本游记，她应当是想去游山玩水的吧？虽然小姑娘活了二十多年了，但前十五年一直随师父在山上练武，下山后没多久就被接到宫中，再然后上战场，辅佐小皇帝处理公务，至今为止，她也没能好好的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应该很想去看看的吧？

　　乔洛想了想，道：“想去的地方？有点多。”她在书中看到过许多美景，以前不过是闲着无聊，随意翻一翻，如今裴戬在身边，她都想和裴戬一起去看一看。

　　裴戬失笑，双臂揽着乔洛的纤腰，神情惬意：“那我们就一个个的，都看一遍。”只要有你在，哪里都好。以前生死一线，他也曾想过若有一日他能自在悠闲，游山玩水，闲适淡然。可随着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他早就没了那份心，哪怕有机会脱离朝堂，他也只是犹豫一瞬，却不会去选择那条路。

　　其一，只要他没死，就会有人不放心，他脱离了朝堂只会引来他人更加肆无忌惮地追杀，没了权势他只能任人宰割；其二，随着年岁的增长，经历的事越来越多，便觉那些事，其实挺没意思的。

　　乔洛，是个意外。

　　双臂紧了紧，裴戬埋头在乔洛发间，嗅着独属于乔洛的清香，只觉心中被涨得满满的，里面满是欢喜，低声道：“感谢神明。”

　　乔洛翻了书：“谢他什么？”

　　“谢他将你送到我身边。”

　　乔洛神色一顿，眼中情绪复杂，认真道：“别谢他，谢我。”裴戬从不是被上天偏爱的那个，它不配这句感激。

　　裴戬失笑：“好，谢你。”你是我唯一的神明，除了你我谁也不信。

　　……

　　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君子常坦荡，小人常忧劳。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君子好生，小人好杀，好生则世治，好杀则世乱。

　　君……

　　书被合上了，第一页还未翻过去，便被合上了。

　　裴戬合上书，书仍捏在手中，紧紧抱着乔洛，埋头在她发间。

　　这书他以前看过，以前看这书时，只觉这书中说的在理，书中描述的那种人当被所有人尊重，是所有人想成为的样子，他虽当不了那种人，但心向往之。今日再看，只觉遍体生寒，他恰恰成为了书中的对立面，几乎所有小人的样子，都在他身上表现了出来。更可怕的是，他可能这辈子也改不了了，根深蒂固，他就是个小人。

　　乔洛看到了会怎么想？他是被唾弃的存在，抛去那些误解、无奈，他依旧是，她看到这些会是何反应？

　　乔洛将书从裴戬手中抽出，放在一旁。

　　书本封面是深蓝色，上面端端正正的用玄色笔墨写着‘君则’二字，深蓝庄重，玄色威严，不用翻开，便能让人感觉到这书的神圣。

　　《君则》是本教人明理修身，立德做人的书，她曾看过。

　　裴戬将这书从书架上抽出后她便知晓定是要出事了，但她没有拦着，教人立德做人的书有许多，躲过了这本《君则》还会有《君言》、《君训》、《君行》，该来的总会来，不如早早面对，免得胆战心惊。

　　乔洛轻唤：“阿戬？”

　　裴戬没抬头，只闷应一声：“嗯？”

　　乔洛右手塞入裴戬左手中，慢慢移动，最终与他十指相交，收拢握紧。

　　“当初在茶馆时那人那么侮辱你，你仍面不改色，如今怎的因书上这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伤了心，莫不是特意寻了个由头让我安慰？”

　　裴戬仍是未抬头，只收紧了手，五指与乔洛紧紧相交，语气有些迟疑：“你不觉得……我与书中那小人及其相似？”

　　“莫以书中的准则要求自己，书是人编的，自然便会有错，兴许写《君则》的人，经历过的事没你多，懂的道理也没你多呢？”《君则》这类书，她也看过许多，但这类书在她看来，与《神经》没什么区别，固然有几分可取之处，但不可全信。

　　裴戬闷声道：“世人皆信奉《君则》，将其作为为人处世的准则，说明它是有道理的吧。”

　　“一句话是真理还是谬论，全看信仰这句话的人是多是少。你与旁人不同，许是旁人都错了，唯你对了。”

　　裴戬仍埋头在乔洛发间，低低地笑了起来。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这番话，虽知乔洛是在安慰他，但依旧很开心。

　　他不在意别人的言论，他只在意乔洛的看法，只要乔洛觉得他没有错，他便没有错，其他的，不重要。

　　笑过后，裴戬阖着双眸，嗅着乔洛发间的清香，声音又低了几分：“可我确实是作恶多端，对吧，不管怎么看，我都是该被千刀万剐的。”刚刚乔洛的那番言论让他放松了警惕，让他不知不觉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乔洛真的很会安慰人，他想听她多说几句，虽然他知道那些话其实是没什么道理的，乔洛心里兴许也并非那么想，她只是为了安慰他才说的。但他依旧想听，他喜欢乔洛哄他，他在乔洛面前，好像越来越放肆了。

　　“阿戬，你看。”乔洛将空着的左手在面前翻转展示一番，问裴戬，“好看吗？”

　　裴戬抬头，轻道：“好看。”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白皙修长，如玉雕刻得一般好看。

　　乔洛也看着那只手，声音低沉，让人听不出情绪：“确实好看，可就这双好看的手，曾经沾满鲜血，收割过无数人的生命。”这双好看的手，曾被称作通往阎王殿的入口。

　　裴戬抬手将这只手也握入手中，轻轻摩挲。

　　乔洛问：“怕吗？”

　　“不怕。”说着，便将那只手拉到唇边，轻吻。他不怕，他只心疼。

　　“为何不怕？”

　　裴戬抽出手，一手握着乔洛的腰，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揽住怀里。

　　“你自是也不愿手中沾满鲜血，但形势所迫，不得不得不这么做，你背后是整个齐国的子民，你是为了保护千千万万的百姓，立场不同罢了。”若是可以选择，谁愿双手沾满鲜血，白日里受人敬仰，午夜梦回时，周身满是断臂残害，无数孤魂在身侧游荡。想着这些，裴戬又将双臂收紧了些。

　　乔洛双臂环上裴戬脖颈，轻笑：“你自己明明想的很明白，怎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便想不明白了呢？”不管她做过什么，裴戬总能替她找好借口，然后心疼她，而当事情落到他自己身上时，他便只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然后自责，自我唾弃。

　　裴戬看向乔洛：“这不一样的。”他和她是不一样的，她是为了百姓，而他是为了自己，这怎么能一样呢？

　　“哪有什么不一样的，都一样。

　　你有错，错在做自己的事，却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问题，所以便觉自己事事都是错的。你也说了，立场不同罢了。”

　　当年她不是因形势所迫而上的战场，她是主动去的。她欠了苏妃的人情，必须得还上，需保苏妃儿子平安。说到底，她不是为了百姓，她是为了自己，她手染鲜血，只是为了还那份人情，得内心安稳。

　　乔洛双臂仍环在裴戬脖颈上，头靠在裴戬胸前，这些话她是不敢说的。在裴戬心中，她一直都是个被形势所迫，无奈之下奔赴战场，牺牲自我，保家卫国的英雄。若让裴戬知晓自己这般漠视生命，她怕裴戬会怕她，厌她，她不敢赌。

　　她做过的事大多都被百姓称赞，干脆，她在裴戬面前就一直做他心里那个英雄好了。

　　裴戬低头在乔洛发间轻蹭，轻吻，慢慢移至额头，鼻尖，朱唇，动作温柔，慢条斯理，循序渐进，一点一点撬开令他肖想已久的唇齿。

　　心里的心悦和甜蜜像是要溢出来一般，原本只是想听她哄自己，结果真的被安慰到了，小姑娘好像真的不觉得他有错，总有各种理由安慰他。他都觉得自己有些烦人，觉得自己太过放肆、贪心了，被安慰一次不够竟还想更多，但她毫不认为他有什么不对。

　　她怎么可以这么好？

　　唇间正在温柔厮磨，呼吸间净是裴戬身上纯净、清冽的气息，乔洛抬眸看向裴戬，他浓密细长的睫毛轻颤，眼底尽是喜悦和深深的痴迷，动作却温柔的不像话，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把这两个极端融为一体的？

　　这一吻持续许久，久到两人分开时，乔洛感觉自己的唇舌已经麻了，低下头靠在裴戬怀中平复了一会呼吸，然后重新将一旁的书拾起，柔声问道：“换一本？”

　　裴戬摇摇头：“不用。”怀里的人觉得他是对的，他便没什么好怕的。

　　其实他知道自己是有错的，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做过那么多恶事，被千刀万剐是应该的。但如果再来一次，他依旧会走老路，他没有其他选择，走错一步，可能就等不到遇到她的那一天了。

　　裴戬双臂环在乔洛腰间，看着她一页一页地翻着手中那本书，柔和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照得她就像是会发光一样。她可不就是会发光吗？她来了，他原本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便有了光，他一片荒芜寸草不生的心里便有了生机。

　　遇见她，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