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灵》不锈钢刀片

88、番外二

　　“少城主，老城主叫您过去。”落慈立在屋外，朝里头拜了一拜。

　　赤袖应了声是，坐在镜前看着自己苍白的面容，拿起桌上的脂粉随意扮了扮，掩去脸上的疲色，总算看得过去一些。她垂眸，长睫扑闪，秀气的脸上满是愁色。

　　“祖母。”

　　“你来了。”座上响起一个严肃的声音，正是现任城主，她在这位子上坐了百年，若非赤袖母亲早亡，如今她早该隐退，“身上的伤可好些了？”她看赤袖脸色恢复些许的红润，便放下心来。

　　赤袖恭敬道：“好多了。”

　　“我罚你，自然是要你分得清轻重，如今，是再也拖不得了。”她眸子里迸出清亮的光来，“你现下便启程吧。”

　　赤袖心头一跳，她笔直地跪下去，抬起一双含着泪的眸子：“祖母，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我亲去将那妖兽杀了！”

　　“你若杀得，我急什么？你非要看着自己的子民尽数死了才罢休吗？”她越说越激动，摇晃着从宝座上起身，抬起颤抖的手指着下头的赤袖。

　　赤袖眉头紧皱，朝着老城主磕了一个响头便起身：“我知晓了，祖母放心，我定将刘元迟带到。”言罢她拱了拱手，一抹红色的身影顿时消失在转角处。

　　赤袖没有立即离开，她进了水天城藏书楼，打开禁制看着一本本被列为不允许查看的禁书，依着上次的记忆，她熟门熟路地打开一本竹简。她在心里默念几遍，抬手一挥，那竹简瞬时燃作了灰烬。轻风一吹，灰黑的灰烬自此飞起，朝着泛着亮光的窗外而去。

　　与此同时，苏藤看着被她迷晕过去的刘元迟抿了抿唇，他们必须立即离开，可刘元迟不知赤袖接近他们的真正目的，心里还为找到了亲生妹妹高兴了好久。

　　她蓦的想起自己刺赤袖的那一剑，淌了那么多的血，她却依旧极力让自己站得笔直，冷冰冰地说出那句叫人脚底生寒的话来：“他必须死。”

　　苏藤想到这里，只觉得胸口堵着石头一般，她起身，抬起双手，只见无数的藤条从指尖冒出来，重重叠叠交错在一起，霎时变作一个小舟的模样。她将刘元迟拖上飞舟，飞速驶离这个住了许久的地方。

　　两方相遇终究是在所难免，苏藤在飞舟之上看着前方衣袖飘扬的赤袖，眼眶红了大片，她哽咽着道：“他是你亲兄长。”

　　赤袖的眸子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旋即恢复往日里冷冰冰的模样：“还是那句话，我要对水天城子民负责。”

　　苏藤摇着头：“你要他死，我第一个不愿意！”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这是下策，可如今也只有下策。”言罢她抬起眼眸，手中幻化出一把燃着烈火的弓箭来。

　　苏藤心头一惊，连忙驱使着飞舟躲避飞过来的箭矢，不多时，飞舟上起了大火，藤条被燃尽，她扶着昏睡不醒的刘元迟落在地面上。

　　赤袖亦缓缓降下来：“我不会杀你，你走吧。”

　　“你休想！你这冷血无情的鲛人，元迟待你那么好，你却要恩将仇报！”

　　“他本就是水天城的血脉，为族人牺牲本就是应该。”赤袖眸色猩红，她勉强维持着身体的稳定，不想被苏藤看出端倪来。

　　两人的灵流撞击在一起，苏藤立时变作狐狸的模样，灵活地同赤袖周旋起来，她一个爪子拍在赤袖原本的伤口上，竟将她拍倒在地。

　　苏藤惊了惊，抬起爪子瞧了瞧，又立即朝着倒地的赤袖呲牙示威。只见她捂住之前被苏藤刺伤的地方，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

　　苏藤见状心头一紧，突然有些于心不忍，她扬起的爪子顿了顿，忽的听见半空之中传来声音：“少城主，我来助你！”

　　话音未落，便有数十道碗口粗的冰柱猛然朝苏藤射来，她一时不察，竟被落慈用冰柱困住了四肢，冰柱之上阵法流光闪动，叫她无法恢复人形，一时动弹不得，只得朝着两人龇牙低吼。

　　落慈扶起赤袖，关心道：“少城主。”

　　赤袖摇摇头，朝躺在地上的刘元迟看了一眼。落慈立即点点头，飞身过去将刘元迟扶起来。

　　“带走。”赤袖斩钉截铁，同落慈飞身而起，全然不顾身后苏藤的挣扎，哐哐的撞击声渐渐变小直至消失。

　　赤袖回头看了一眼，却又因为隔得太远实在看不清，她吐出一口血来，又若无其事地擦掉。

　　“少城主，你！”

　　听闻落慈的声音，赤袖低头一看，原来是腹中伤口又往外渗血，她摇摇头，示意落慈不必在意。

　　“是不是苏藤那只小妖！她竟敢用斩妖剑！少城主，她是要你的命啊！”落慈面色激动，咬牙切齿，“方才我就不该手下留情，一个冰柱戳死她算了！”

　　赤袖按住她的手：“你总是这样爱冲动，以后需得改改才是。”

　　落慈怔了怔，她何时听过赤袖说话这样轻柔，一时有些不习惯：“少城主，你还是骂我吧，你这么说话，我总觉得怪怪的。”

　　赤袖朝着她微微一笑：“你与我一齐长大，想必对祖母也是了解的，若她还总想着偷溜出去踏歌，你可要很紧了，要是又摔了怎么办。”

　　落慈紧皱着眉头：“少城主你到底再说什么？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前方有日落的金光，赤袖抬手遮了遮，淡淡道：“不灭海，到了。”

　　落慈点点头：“少城主，还是我来吧，我知你定然是下不了手的。”

　　赤袖却摇摇头：“你修为不够，若强行过去，只会让那妖兽也占了便宜，你在海边等我。”言罢她接过落慈手中的刘元迟，飞身往不灭海上方而去。

　　落慈看着赤袖一抹红色的身影越来越小，心头愈发紧张起来。

　　不及到不灭海正上方，海里便涌起巨浪来，哗啦啦的海浪铺天盖地，打湿了赤袖的裙角。她看着面前的刘元迟，垂下了头，一掌将他拍出去好远。

　　好巧不巧，刘元迟竟因这撞击醒了过来，他见自己浮在半空中，底下翻涌的浪花正预示着妖兽即将出现，他朝着赤袖笑了笑。

　　“我终于到这里来了。”

　　赤袖心头一惊，不知说些什么。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妹妹，若你不带我来，我自己也是要来的。”他微微笑着，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挣扎。

　　赤袖惊了惊：“可，水天城从未为你做过什么，你自己长大，自己修行……”

　　“是母亲，她早就预料到如今的结果，才会拼了命也要将我送走。”

　　赤袖愣了愣：“你不必再说了。”

　　妖兽的头颅逐渐显现出来，一双如铜铃般的眼睛散发着刺眼的光芒。赤袖见状飞身过去，拢手开启一个莫名其妙的法阵。

　　刘元迟愣神：“你在做什么？”

　　赤袖不言，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不多时她一掌覆上刘元迟的额头，阵阵红光猛然闪起，他觉得得自己额心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向外跑。

　　他猛然反应过来，意欲一把推开赤袖：“你干什么！”

　　赤袖却皱着眉依旧不停，两人在半空之中快速地旋转起来，红光也绕着两人飞旋，刘元迟再睁开眼睛之时，便看见自己的身体正在极速往下掉落。

　　他心一惊，连忙也要往下，却被一个圆形的结界护住，他隐隐约约听见自己的说话声。

　　“去找苏藤，也告诉她，我觉得她很好……”细碎的声音飘散在空中，刘元迟的身体彻底被妖兽卷进海浪之中，一阵红光闪过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元迟哭嚎起来：“妹妹！妹妹——”他泪流满面地瞧着自己占了的身体，看着赤袖自此消失在天地之间，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扒着结界，泣不成声道：“我听见了，我会与她说，你放心……”

　　结界甫一落地，落慈便忙不迭地迎上来，破碎的光圈闪过，赤袖瞬间倒地不起。落慈忙细细查看一番，原是那伤口撕裂得厉害，她心惊肉跳地将赤袖背上，作势就要飞起。

　　耳边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之声，落慈偏头，原是苏藤挣脱了钳制赶来了，可惜为时已晚，她蹲在礁石上看着被血水浸透的不灭海，差点昏过去。

　　她猛扑上去抓住落慈背上的赤袖：“你，你，你！”

　　落慈一个转身将她一脚踹远：“你用斩妖剑伤了少城主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苏藤愣了愣，抬眼望去，只见赤袖脸色苍白地趴在落慈背上，手上有血，腹上的血迹虽被红衣遮盖不少，却还是十分明显。

　　“斩妖剑？那是斩妖剑？”

　　“你不必再演了！若非你这一剑，她如今便不会伤成这样，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扒了你的皮！”

　　苏藤起身，恨恨地望着赤袖：“她靠着亲兄长的骨血，意图登上宝座，我只好祝她长久地活着，在痛苦里消磨半生！”

　　落慈瞪她一眼，飞身而起，消失在天际。

　　苏藤脸上泪痕交错，她望向已然归于平静的不灭海，呆呆地看了好久，最终提起沉重的腿，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

　　以后的每个日夜里，她都要靠思念度日，她又变得孤苦无依了。小时候父母亲不要她，她磕磕绊绊地长大，如今成了人，在乎她的刘元迟也死了。

　　苏藤仰头笑了两声，又即刻化作狐狸形态，在林子里飞跑起来，她现下的目的地，正是树族地界，那棵红色的圣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