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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7-2 ...

  •   周末回北京,普华进门忍不住趴在爸爸背上赖了一会儿,眼眶没道理就湿漉漉的。父亲微微躬着背拍拍她的手,嗔怪道:“饿了吧?”
      经爸爸一说,普华就觉得饿了,胃口出奇的好。父女两一起包了羊肉饺子,晚上又汆在汤里当馄饨。
      饭后叶爸爸在客厅摆上棋谱,棋子捂得光滑暖手,听着广播等普华。
      普华收拾东西出来,搬着小马扎坐在爸爸对面,眨着眼睛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似的问:“杀一盘?”
      “好啊!”爸爸摆开了驾驶,布置棋盘。
      “你得让我一个车。”她竖起一个手指,很认真的要求。
      “再让一个马一个炮都行!”叶爸爸笑着点头。
      父女两个很少认认真真对弈,一是普华不太懂,二是她忙得没时间。但是自去了天津之后,每次回来她都找机会陪爸爸下棋,还特意在天津的书店里买了本棋谱,一知半解的读一读。
      生活的空缺总要尽快弥补上,她想那破洞的地方父亲只是不说,但心里还是介意的。父女俩借着下棋聊起了天津的事,叶爸爸见她在棋局上藏手藏脚,放下手里的子没有吃,忍不住拍拍普华的头。
      “天津好吗?”
      “嗯,住的地方很安静,有空你去看?”
      “有空去转转。”叶爸爸撤了围追堵截的棋子,转到无伤大雅的地方,“工作呢?不累吧,身上都好了?”
      “好了,你别担心。”说来普华有点歉疚,埋头当成是认真思考棋局。
      和永道闹得很僵,最终是两败俱伤,她不敢让爸爸知道实情,等她好了,施家老爷子到底大病了一场,连阴历年都没有过好。听海英提这些,普华更觉得分开就要断得彻底,否则害人害己。
      那次事情之后,永博没了消息,怕也是在气她的不懂事。拿那封写给永道父母的信让娟娟看,她也说太直白了些,稍有委婉可能老人接受上会好些。可普华又自问,她的感受又有谁在乎呢?
      晚上睡前她在浴室里洗衣服,抻到肋下还有一丝隐痛,骨裂愈合的慢,留了细长的伤疤,身体里也还有伤痛的记忆。
      周日晚买了夜车票回天津,叶爸爸特别送她到巷口。普华提了一小包行李像首次离家去大学时的样子,在路上频频回头摆手。相隔不远又觉得是远,天津那里,毕竟不是家。
      “爸,回去吧。”她在转弯处站住,最后望了眼爸爸在灯下斜长的影子。
      他的轮廓早不如过去挺拔,背显得驼了,光打在头顶的一片银发上。普华不得不承认爸爸是老了,连眼角的纹路都不再是四五十岁时那么硬朗,多了几分慈爱。
      回到天津租的房子,她先拿出与爸爸的一张合影摆在写字台上。此番回去,普华取了很多东西来,其他一并留在自己那处房子。永道用过的钥匙也转给娟娟保管,有事情时帮她打理。
      再有机会见到虞世南,已和第三次邀约隔了些日子,他和高朝峰夹着一群同事去吃夜宵,普华忙完公司的单据准备在路边买东西回去吃,于是被他们叫着同去凑一顿饭。
      回去的路很近,虞世南没有一定要送,普华于是自己走回去,顺道在路上给娟娟短信。
      数年前,娟娟曾经喜欢过虞世南,就像她对纪安永那样。娟娟被明确的拒绝了,后来虽然大大咧咧的尝试过感情,但普华总觉得她再没有了动辄去表白的冲动。
      因为不是第一次提起虞世南的事情,娟娟的反应不冷不热,短信回得也不快,懒懒散散的,普华走到自家楼下,见她主动提了别的话题便心领神会,没再继续说下去。
      茫茫的夜晚,院子里老楼上的灯一盏盏灭了,只剩下楼道的一排,从一层到六层笔直的亮着。普华睡不着,抱着杯热牛奶披着毯子在阳台上发呆。客厅茶几上电脑还开着,林果果的对话框是一片灰暗。换了编辑,总需要磨合彼此适应的阶段,又为了赶最新的稿件,两个人一直抽不出时间谈话。
      其实在林果果家里住的日子,普华也常有这样欲言又止的情绪,很多事到了嘴边又觉得欠缺了什么,不得不忍回去。
      那一周除了虞世南称不上饭局的一次邀约,普华什么生人熟人都没有见,周末带着公司的单件回北京做。在火车站她好不容易约上林果果结伴回去,两个人买了同一列车相邻的坐票。
      车出发前,他们跑到车站对面的海河河堤闲逛。林果果拖着长裙,普华还密密严严裹着围巾,只露出半张脸。
      “这周见那位虞先生了吗?”林果果问。
      “见过,怎么?”普华有点心不在焉。
      “没什么,数数你可以一周认识多少人。刚来天津的两周,好像除了我那里,哪也没有去过吧?”
      “去了很多地方!古玩街,钟鼓楼,南开,博物馆,还有……”普华一样样扳着手指数。
      “我是说和朋友一起,有人陪你。还有,除了公司那些人,有没有认识什么新的人?”林果果还是一副研究的表情。
      “那倒没有,见过一次房东,楼下店面的老板和伙计。”普华勉强想到几个人。
      “他们不算!”林果果摇摇头,从坐的河堤砖上跳下来,拍拍裙子上的土。
      “你该多认识些朋友,讲讲话。”
      “为什么?”
      “人都要讲话啊,聋哑人都有手势表达自己,如果不讲话,怎么与人交流?如果不与人交流,怎么可能彼此了解?如果彼此不了解,怎么可能成为朋友?如果不是朋友,怎么可能信任到足以托付终身!”林果果一大串问题,问得普华一句也接不上。她逃避的转向夜色中的钟表雕塑,默不作声。
      林果果锲而不舍的说下去,“我要是每天不和人说上半个小时的话肯定会发疯,事情不能总闷在心里。小博也是这样,每天都要不停给我讲幼儿园小朋友的事情,谁和谁打架了,谁和谁要好了。不让他讲,就睡不着觉。”
      “会吗?”普华不太了解四五岁大小的男孩子。
      “当然,实在没有人交谈,我还会给他读我的文章。”林果果一脸笃定。
      “他能懂?”普华有些诧异。
      “不能吧,”林果果会心一笑,“但这是我们交流的方式,我做饭的时候,他给我讲他正看的动画片和小朋友,哄他睡觉,我就给他讲学校的事或读我那些故事。”
      “故事?”
      “对啊,除了专栏里的文章,我会把身边听到的每一个案例都写成一个故事。”林果果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眼睛里闪过坦然和一丝俏皮,神秘兮兮的凑上来说,“也包括你!”
      “我?”普华一愣。
      “嗯,你!”林果果点着头,沿着河岸向前散步,早春的柳枝挂上了绿芽,长的可以垂到她肩头,配着她五颜六色的长裙,有一种春天的情调。
      “我有什么好写的?”普华不为所动,因为提起过去,对眼前的景色没了欣赏的心情。
      她们走回候车大厅等待检票,林果果在队伍的末尾翻找车票,找到了歪过头检查着票面,突然说:“结婚很久的女人不会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看,你注意过吗?”
      “嗯?”普华被问得一愣,下意识瞄向自己的手指,光秃秃的,抬起头,发现这个小小的动作被林果果捕捉到了。她有点尴尬,凑到队伍里没再吱声。
      上车安顿好行李,林果果削了两颗苹果。递过去,普华没急着吃,而是打开车窗上的通风口靠在椅背上发呆。
      车身在一点点缓慢的移动,林果果细细吃着苹果,阖上手边的便携刀,也靠到自己的一侧,用手肘支在小桌上打量着普华。林果果的样子并不像个心理医生,反倒让普华想到了海英。
      “结婚很久的女人不会总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看,注意过吗?”林果果晃晃自己食指上的独身戒指。
      “为什么?”普华摇摇头。
      “因为早就习以为常了。一个东西一旦成了习惯,就不会刻意去想。就好像你习惯了出门坐一路公车,走到路口不用思考,就知道该向左还是向右。也比如你每天吃的饭里都有盐,就不会特别问厨师,有没有加过。”
      “会吗?”普华不禁皱眉。
      “当然会!”林果果放下苹果,“第一次到办公室,开会时你总低头转戒指,尤其在想事情的时候,我想这可能是个习惯的小动作。但是坐在电脑前改文章,你偶尔也会停下来盯着左手出神,可能你自己没注意过。”
      “我……”普华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低下头左手无名指的地方早没戒指可以转,手腕也是空的。
      “总是看,就说明有什么是让你特别惦记的。我做幸福指数那期有个调查,问卷上你写着已婚五年以上,不过你表现的,倒像个正准备结婚的女人。”
      “怎么说?”普华眉皱得几乎可以看到一条淡淡的皱痕,不自然的搅着手指。
      “患得患失!五年以上的婚姻,如果没有出问题,应该不再是那种每日彼此思念的感情了,日子平淡得很,可你看起来不像,我倒以为你在和什么人谈恋爱,或是失恋吵架了,所以那时我问你你幸福吗。”
      普华想起了那次的谈话,可印象又不深刻。到了天津之后,她一再要求自己向前看,从前都被屏蔽在生活以外。
      “你不开心,几乎都挂在脸上。碰头会你很少发言,对稿子也很少提意见,都是在纸上写写画画,你其实并不擅长掩藏你的心情,所以,我很早就猜到——其实,你离婚了。”林果果拉长了声音,结束这段长长的叙述,离婚两个字一带而过,在普华听来还是有点刺耳。
      普华的苹果还完整的垫着纸巾放在桌上,她的目光长久停留在窗外,没有试图否认或是解释。林果果翻出包里的书开始读,没有再打扰她。
      在北京的车站分手,两个人一南一北,告别时普华走得很快。在离家很近的路口,她特意下车买了新一期的杂志和林果果推荐过的《心理》。专栏上林果果还在讨论婚恋问题,这期的话题是“血型和感情模式”。
      周末海英两口子特别来家里坐,还给叶爸爸带了水果补品。
      饭后海英带孩子午睡,普华削了水果和尹程随便聊家常。他摆着茶几上的棋子应了几句,话不是很投机,不小心把一颗棋子碰到地上,低头去捡,抬头时问:“普华,你现在过得好吗?”
      从进门开始,尹程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好吧。”普华先拾起滚到脚边的棋子,“怎么了?”
      “嗯……”尹程盯着棋盘沉思了一会儿,最后放开棋子,唐突的站起来走向房间,嘴上说着,“我去里面看看海英。”
      普华看着他的背影,重新把棋子放回原先的地方,心里某个地方动了一下。
      回到天津,还是日复一日的忙碌,清闲,大多数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普华想到林果果车上的一席话,也失去了再去找她的勇气。无事可做,她拿着从家里带来的影碟重温《老友记》,喝着促进睡眠的热牛奶。里面的Monica和Chandler吵架了,Monica把生火鸡套在头上试图取悦博得原谅,影碟上有划痕,有句对白跳了过去。再恢复正常,画面已到了Monica揪着Chandler逼问他说了什么。
      这一幕普华很熟悉,用遥控关掉影碟的手指缩了一下。
      跳掉的一句是什么,她一秒钟就想起来了。
      永道也曾如此,再三要求她说那三个字。
      她最后说了吗?
      那一刻的情形模糊了,只记得他痴痴的缠在身边。
      记忆在一段褪色后又一反常态的清晰起来,那是个纪念日,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的那一晚。
      他要她说的是——我爱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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