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桃因

1、偷听

　　《偷听》
　　文/桃因

　　第一章
　　军训结束后刚好是周末，姜今捏着笔僵持了一个多小时，最终落败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睡到了下午三四点。
　　夜幕拉下，夕阳被水平线吞没。

　　姜今是被一道忽明忽暗，又忽暗忽明的灯光给炸醒的，朦胧地坐起身仰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看看到桌子上写了一半的稿子，不知道是不是快要睡着的时候写的，乱且毫无逻辑，估计又要重新写了。

　　姜今捏了捏眉心，喝了口水，冰凉感仿佛要冲上天灵盖，这下彻底醒了神。

　　“你睡觉都不知道去爬个梯子？”

　　迟钝地听到门口刚走进来的李千渝的话，姜今才歪过头认真道：“写着写着就睡着了，你们去买什么好吃的了？”

　　中午李千渝跟宁西一起出去吃饭，姜今临时被班主任叫去开会就没去，两人一直到现在才回来，微信上发给她不少照片，说是下次一起去。

　　“嗯，我们今天还吃了这边的特色菜，挺辣的，北方那边能吃辣吗？”李千渝把大包小包放在桌子上问。

　　“能。”
　　姜今家在京宁，从京宁那么老远的地方跑来禾川的人是少数。
　　两个地方不光饮食差异大，生活习惯都有很多不同，之前两人也问过她为什么来这边，姜今只含糊了一句说在京宁呆腻了。

　　姜今歪过头注意到两个人并没有准备洗漱上床的意思，诧异道：“你们还要出去？”
　　她撇了一眼时间，现在都八点了吧？现在出去不打算回来了？
　　不过刚开学，明天才是正式上课，今天晚上管的不严，估计有不少同学都会借机玩个通宵。

　　李千渝踩着梯子上了床，从床上拿了个充电器下来，手指握着床沿，声音都有些费劲：“对啊，一会要去酒吧，就花别城那边的，听说那边有一家酒吧还挺好玩的。”

　　李千渝坐在凳子上，一边给自己补妆一边说：“还不是纪子恒，说什么最后一天了，非要出去玩，这不是也就还有一个星期就到国庆了吗？我都打听过了，上一年禾大好像放了十天的假期！我可以回家了。”

　　姜今手顿了一下，“都有谁去啊？”
　　她问得很随意，仿佛只是好奇去的人多不多。

　　李千渝回头：“也就他们宿舍四个，虞成、纪子恒、石旭，还有那个那个！梁西礼！这你总知道吧？”

　　姜斤抿着唇，心仿佛被一双大手揪住了一样，酥酥麻麻的痛感迫使她松开紧抓着自己的手。

　　她眼睫微颤，手指轻轻揪着袋子，身体又往李千渝的方向转动了一个很大的角度，眼眸盯着她看，语气却很闲淡。
　　“听说过。”

　　这人大概天生就是一个发光点，不管谁听到他的名字不免好奇几分。
　　就连向来不喜欢八卦的宁西都参与了进来。

　　“谁不知道他啊，现在二食堂楼下那边那个过道的墙壁上还有他照片吧？那张军装照能杀人。”
　　“我听说升旗仪式那天之后不少人在表白墙上问他是哪个部门的，跟八百年没见过男人一样，不过像他这么帅的还真确实全禾川找不着第二个。”

　　李千渝歪过头开玩笑：“怎么，你看上了？要不我……给你们拉红线？”
　　宁西摆了摆手：“那还是算了，长得跟我太有距离感。”

　　李千渝笑出声：“是挺有的，我每次去找恒子碰见他，话都不敢大声说，气都不敢喘一下。”

　　意识到姜今一直没吭声，李千渝才问：“月亮你要去吗？反正最后一天了，明天可就要上课了，就当放松一下。”

　　姜今猛然从思绪中抽离，紧紧握着手指，稳定着语气，想要让自己尽量表现得跟刚才无异。
　　“好啊。”她说。

　　李千渝顿了一下，过了会才反应过来，震惊地猛地回头看向她：“你说好？！你不是每天都准点睡觉吗！今天怎么想开了！？”

　　姜今慢吞吞道：“偶尔不规律一次也行。”

　　“人家都是一百年难得早睡一次。”宁西笑：“你这是偶尔出格一次。”

　　“不过……”
　　宁西还想说些什么，一旁李千渝捅了她一下，背着姜今挤眉弄眼示意了一下。
　　宁西失笑摇了摇头，就没吭声了。

　　“去啊，正巧，带你逛逛，不能来了禾川连这边的特色街都没逛过。”

　　-
　　姜今是那种不怎么爱出门的性子，从来到禾川也就宿舍聚餐出去吃过一次海底捞，其余的时间都在宿舍写稿子。

　　新闻系是禾川大出了名的作业压死人，前一周在军训，当时上了几天网课，班主任就在班群里说先选一个暂时的负责人，因身体抱恙在家没有参加军训的姜今就被强拉硬拽上这个职位。
　　这几天什么开学典礼、知名教授的开场演讲、以及军训总结全都压在她这个班长身上。估计这职位是一上身就脱不掉了。

　　李千渝是真想带她放松一下绷紧的精神的，除了——多夹杂的那点小心思。

　　几个人收拾好出了大门，打了车去花别城，李千渝特意让司机把前排窗户开了点。
　　“你以前去过酒吧吗？”

　　姜今摇了摇头：“没。”

　　“我就知道，一会儿你跟紧我们啊，别迷路了，晚上酒吧还挺乱的。”
　　“你们去酒吧都干嘛？”姜今好奇地问。

　　李千渝：“能干什么？喝酒蹦迪唱歌？也就待一两个小时，到时候我们去花别城里面逛逛，那边有小吃街。”

　　宁西叮嘱道：“对了，里面要是有人给你要联系方式什么的，都别给，这种酒吧，他们都不挑，是个女的都想勾搭一下，更别说你这种长相的。”
　　宁西想象了一下那画面，估计就是一批饿死的狼盯上了一块肥肉，还是色香味俱全的那种。

　　李千渝话里有话，笑着：“当然你要是看上谁……跟姐妹说，那我肯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姜今后知后觉：“你们两个今天怎么一唱一和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摆了摆手：“这不是害怕你跟刚来学校那天一样吗，就那么大地方都能走丢，还被骗办了一张校园卡。”

　　姜今不愿承认这件事，辩驳道：“那不是可以连学校网吗 ……”

　　半个小时后，几个人下了车。
　　花别城是禾川的不夜城，晚上人群拥挤，因古风式的建筑，不少穿着汉服拿着小圆扇的小姑娘在路上逛街。
　　她们说的那个酒吧叫“1977”，听说老板是那一年出生的，就直接当做酒吧名了，听起来还挺有年代感。

　　姜今跟着几个人走进去，舞台上不少人正在跳舞，歌声振聋发聩。
　　啤酒瓶盖被撬开的声音夹在在音乐里，透明的冰块“咣当”一声震起一团白色泡沫，呲呲冒着响声。

　　李千渝拉着几个人坐在卡座上就给纪子恒发信息，问他们几个在哪。
　　姜今好奇地往四处打量，一歪头，就瞧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捏着酒杯，两人措不及防地对视了一秒，姜今不留痕迹地转移了视线。

　　“他们好像在路上堵车了，你有什么想喝的吗？”李千渝忽然意识到：“月亮你会喝酒吗？”
　　姜今摇了摇头：“我没喝过，我也不知道。”

　　李千渝叫了服务员拿了瓶啤酒，又给自己跟宁西点了瓶威士忌。

　　姜今喝完，感觉嘴里苦苦的，跟以前喝的果酒不太一样。
　　放下酒杯，姜今对着正目光灼灼盯着台上乐队小哥哥看的两人大声说：“我去下厕所。”

　　李千渝歪过头：“啊？我跟你一起去。”

　　大概是总是被说自己迷路，姜今也出了一点叛逆的心思。
　　她也不是在哪里都会迷路吧，况且有手机，这里又这么多人，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找到路。

　　“不用了！我来的时候看到厕所在哪了。”姜今站起身往外面走：“我很快回来，找不到给你们发信息。”

　　酒吧厕所在过道尽头，越过跌踵而至的人群，没一会姜今就走了进去。

　　出来后站在门口反应了一下，才摸清楚方向往外走。
　　这地方规模不大，还挺好找的。

　　刚走到拐角，一个长相流里流气的男人忽然挡住了她的路线，姜今顿了一下，抬头碰到那张脸，是刚才跟他对视上的那个。
　　也是挺巧，她刚才只在卡座上坐了十几分钟，就连续两次跟人视线相撞，两人都还不是刻意的那种，吓得姜今当场没敢再乱看了，没想到上个厕所又能遇到。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西装，打着领带，头发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见他对着自己笑也不说话，姜今往后退了一步：“有什么事儿吗？”

　　“要加个微信吗？”男人捏着手机递了过来，姜今有些愣，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她僵直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要开口说话还是不说，要同意还是拒绝。
　　一旁不少人说说笑笑走过，似乎没注意到这边有什么异常。

　　姜今手指捏着衣角踌躇了一秒，微微低着头，唇角微动，还没挣扎出来，余光就瞧见旁边揣着兜垂着眸走过去的少年。

　　黑色的碎发压过眉宇，身上穿着一件灰黑色相间的运动外套，胸口处一个很明显的字母A，头顶的闪光忽地映照在他的眉眼间，漆黑的眼眸微垂，姿势散漫，莹白的手指晃动，时不时回着信息，应该是刚从厕所出来。

　　尽管知道今天晚上会在这里见到他，姜今微微歪过头，手指还是不自然地微动，心脏缩紧了下。
　　这是一种身体上下意识的紧张。

　　“不用了。”姜今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着正常的距离，小声拒绝道。

　　“别啊？”男人轻笑着往前走了一步：“要不，我留个电话？或者你留也行，这边晚上有家餐厅很好吃，明天请你吃饭？”

　　姜今左右两难，第一次遇到这样状况，开始有些后悔刚才一个人来，同时心里又冒出了点不知名的反感。

　　她的眼眸看向旁边的一个人，梁西礼走得很慢，大概是在看什么消息，此时也就跟她两三步的距离。

　　姜今看了一眼眼前还要向他靠近的男人，垂着眸绝望地提起步子走过去，手指扯了一下梁西礼的衣袖。
　　在那人的回眸中，她清晰的话语回荡在过道中。
　　“哥哥。”

　　四下安静。
　　沉默片刻，梁西礼歪过头，眉骨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姜今被卡了一下，心脏开始了超过正常频率的跳动，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脑子都白了一片。
　　唇瓣里的话语几经回转，磕巴地叫出声：“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