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大人的小白花》宁柔行

11、第 11 章

　　事情当然不是我想的那样。

　　在随后的路上，我知道了铁大人为什么执着于寻找他的母亲。

　　“我像是带着一部分特殊的记忆来到的这个世界。就好像，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般。”

　　走出了阴暗的丛林，柔和的光打在身上。铁大人一路都在说一件事：他怀疑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被他的母亲通过某种方式带到这里来的。

　　我起初听完这个想法，简直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他见到我这样，更是摇头自嘲：“算了，反正你从来也不曾信过我的话。”

　　“不不不，我信。我...我现在信了。”

　　天呐，难道他也是穿越者？！我快疯了，忍不住张开双臂一把抱住铁大人：“亲人呐！”

　　他正无措时，我放开他，又饱含深情地念叨了一句：“他乡遇故知！”

　　“真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不用听懂。”我已经热烈盈眶，脑海中构思出了一番铁大人挣扎求生的场景。他一定是来这里非常久了，但从未放弃过追寻回去的路。

　　我们一路向北走去。直到慢慢远离了这个边陲之地，我才发现，这个世界可真大。

　　我已经是口干舌燥，空出了点力气叫唤了一声：““还要走多久啊。”

　　不对，他有灵力，我有灵力，为什么要用走的？！我一只手扣在前方铁大人的肩膀上，他停了下来，无奈应了一句：“既然到了这里，得守这里的规矩，没有院会颁发的铭牌，是不可以乱用灵力的，这你不会不明白吧？”

　　“使用灵力还要经过允许！”我越来越不懂这个世界了。

　　“这种事情，你不是早该烂熟于心吗？！”他顿在原地，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我。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同他再演下去了，便摊牌道：“你所知道的那个银凌已经消失了。”

　　“哼，倒也是。倒也是．．．你离开人界那么久，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倒也正常。反正我啊，来之前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夏虫不可语冰。和这个男人交流，我可能还得重返小学做阅读理解。我放弃了，不再打算和他多说废话。

　　就这么走了许久，一路上碰到了些许人，背后或者前面，都背着一个兜篮，又或者捧在手里。隐约可以看出是一种植物。

　　这个东西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在一个人口颇多的市集上，我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摊贩前面，因为他摆了许多这种植物，只是看上去还很小。

　　见我目光被物品吸引，那个小贩便趁机拉住我：“买一株吗？”

　　“这个能干什么？”我问。

　　小贩打量了我和铁大人一眼，嬉笑一声，问道：“你们是从边陲来的吧？”

　　铁大人点头肯定。这下小贩心中似乎有了底，朝我们招招手，示意让我们贴近一些，然后才掐着声说：“这可是当下人人必备的幻镜花！有了这种花呀，梦里什么都会有的．．．”

　　大人嗤笑一声，语气轻蔑：“梦里有？那有什么用！”

　　小贩却也不生气，只朝我们做了个眼色，继续带着诱惑的语气说道：“我看你们两个身上连铭牌都没有挂，就不要在这里装清高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平日里过得不顺心，买点幻镜花快乐快乐，又有什么不好呢？”

　　听他这么一说，怎么像在贩毒一样。

　　我义正言辞拒绝了他：“你这像是不合规矩的。我们不需要这种东西。”

　　小贩一听急眼了，大喊起来：“您二位在开什么玩笑呢！我这幻镜花虽说是不如那些有名气的大人们卖得好，但也够你们这样的小平民用了！凭什么在这里诋毁我的货品！”

　　他一开腔，周围几个五大三粗的人都围了上来。

　　这会子我是又气愤又害怕，不想铁大人却哈哈一笑，对小贩道：“你难道没有更好的货品么？我看你这些还没有成型，我要直接能用的。”

　　“口气倒不小。”小贩摆摆手，其中一个壮汉接到示意，朝我们使了个眼色，便往旁边一条巷子里走去。铁大人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我只好畏畏缩缩跟在他身边一起过去。

　　到了巷子里，那个壮汉打开了一个小破门，麻溜钻了进去。我们进去一看，傻眼了，满屋子的幻镜花，还都结了果子。

　　他摊手一笑：“自己挑吧！”

　　“你要这个东西干嘛！”我拽了一下铁大人。

　　他侧头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可能对恢复我的记忆有帮助。”

　　也是。做梦说不定还可以想起什么．．．

　　最后，铁大人把他身上的武器给了小贩，自己拿了一株结了三颗果子的幻镜花满意离开。

　　据说这一株花的三个果子，能让自己在梦境里和最想念的人重逢。

　　铁大人抱着这个信念，在荒地上靠着一颗老树根睡去了。可惜的是，这个梦一片虚无，他没有见到母亲，更不用说有任何回忆的成分。

　　第二天，铁大人原路返回，怒气冲冲到了小贩那里要砸了他的摊子。但幸好我拉住了他，小贩这才解释清楚了事情原委：“果子是见活人用的！您这，您这要见到已经逝去的人，就直接摘一片叶子就好了，何须动用三个果子！”

　　“我还以为你们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呢，没想到边陲来的人竟这样野蛮，连这个都不知道，真是暴殄天物．．．”

　　“你闭嘴吧！”我瞪了小贩一眼。

　　铁大人一张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但我心里清楚他的难过。

　　这种幻镜花说白了，不过就是虚假的东西。或许是为了安慰那些失意的人才种出来的。但如果沉浸在里面，势必只会越来越低迷。

　　知道真相后的铁大人只将花忘我手中一落，头也不会走了。我抱着侥幸心理，问小贩：“这个能退吗？”

　　他目光坚定，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事已至此，我也只好离开了。

　　夜间，我们露宿在一个山洞里，铁大人变得更加沉默，我却对身旁的这盆花有了兴趣。这个果子可真是结得太快了，一天就能有一个。

　　正好睡不去，我随手摘了片叶子吃下，果然在梦里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还躺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着偶像剧，这样的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好！

　　但很快，我被雨声惊醒。身体感到一阵凉意，才发现外面打着闪电，下起了瓢泼大雨，而铁大人不知道何时升起了火堆。

　　他坐在火堆旁，面无表情。看不出来在想什么，只是远远看去，有那么点儿伤感的意味。

　　我起身到他对面坐下，一下子就暖和多了。

　　“你可别离太近，你这身子受不住火。”他好心叮嘱了一句。

　　“怎么会呢。”我露出胳膊，提示他：“现在我可是有血有肉的人。”

　　他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臂。忽地站了起来，又是到了我这边，将头贴在我的胸膛上。片刻后，他大笑起来：“银凌！恭喜你！终于又有了肉身！”

　　“这下，你再也不会因为感知不到世界万物而难过了。”他看上去似乎是比我还开心。

　　难道银凌以前，没有感官？那他眼中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呢．．．我竟有些难过起来，难过于他的离去。

　　“铁大人，你说在这个世界，人死了还有复生吗？”

　　“人死了不知道，但神死了是会复生的。”

　　“神．．．”

　　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变成神。

　　“那银凌算是神吗？”

　　铁大人斥了我一句：“你是高兴傻了！”

　　看来，我不会再回来了。我叹了一口气。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不要难过嘛，或许总有一天，你也会修炼成神呢？”

　　我被这个举动暖到了，也抬头盯着他看。但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之后，都各自转身，感到了一股不可名状的异样。

　　他离得远了一些，才支支吾吾吼了一句：“你！你一个大男人，下次别再这样盯着我看了！一路上我就想说你了。虽然我是朋友，但我可．．．我可．．．”

　　“知道了啦！”我耸耸肩。

　　“还有，你现在有了肉身，不会因为这个离开我，自己去享乐了吧？”他又往里走了一些，不依不饶问了一句。

　　我还没回答，他又道：“我刚才看到你用幻镜花了，那东西少用一点，对身体不好，容易透支精气。”

　　怪不得我这么累。

　　“嗯，知道了。”

　　躺在暖和的火堆旁，我开始使唤铁大人：“我要休息，你守夜。”

　　“那是自然。”在这点上，他倒是大方。

　　这具身体，好像变成真正的肉身之后，更不方便了。原来是个木头人，我没有感知，可现在惧怕寒冷，惧怕自己有一天在这个世界死亡，再也回不去原来的日子。

　　如果是这样，那我究竟是该躲在一个小地方好好过完余下的生命，还是陪着铁大人去寻找所谓的记忆，或许有那么一丝希望能回去。

　　一个晚上，我都在思考这些东西，身旁的幻警花散发出怡人的香气，助人入眠。

　　不用幻镜花来制造梦境，过度满足自我。对于长年失眠的人来说，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