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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佛子沦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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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时这几日，一直在小院里坐到日落时分，看着如血的残阳，在粉墙上照出略显压抑的色彩，眼睛微微一闪，又想起兰陵关一战的惨烈。
那时也如这样，薄暮低垂，夕阳西下，如血的晚霞辉映在天边。魏朝北方边境重镇兰陵关的城墙上，也被抹上了一层暗红的色彩，只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兵将战斗流下来的鲜血浓重刺眼。
兰陵关一战持续九十八日，从朔风飞雪的冬日，至天暖花开的春季，只是数万条人命，始终没有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包括，他麾下的六位将士，为护他，也死于战场。
灵时轻轻叹息一声，闭上眼，又念起了经。听说杀业太重的人，死后要下地狱，受果报，以偿还生前所犯下的业障，他的那些兄弟，哪个手上没有十条百条人命？
他又念起了佛经，求起了佛祖。
叶音看着高太妃宫里一尊白玉佛，双手抚膝，广额丰颐，安然静坐，慈眉善目，神色温柔，以怜悯的目光注视着芸芸众生。
不知是灵时因母亲的影响而出家为僧，还是高太妃因为儿子而礼佛，或者两者兼有之。反正宁福宫里总是燃着如雾的香烟，响彻着念佛的声音，观音佛像，更是小心供奉，时时擦拭。
这尊白玉佛，就是武安帝的僖妃拿来讨好高氏的。
进了皇宫，叶音才知，后宫里永顺帝的一众庶母，如今以太妃高氏为尊，永顺帝给予尊荣待遇，后妃也是时时讨好，当作亲生婆母一般孝敬。这，只因温长靖对当今这位永顺帝的让位扶立之功。
先帝晚年无道，昏庸无能，不思治国，痴迷于修仙长生之道，又宠信道士，一丸丹药吃下去就送了老命。他死得倒麻利，可生前未立太子，且连中意哪个继承人也未定下。诸王就都要得到这皇位，且在先帝活着时就拉拢各方势力，在朝堂上争权夺利，彼此不相上下。
之后一年里，魏都就笼罩在了一片腥风血雨中，皇位频繁更迭，刺杀、背叛和谋反层出不穷，一波又接一波。最后，爆发了最为严重的十王之乱，皇宫内外一片血海，十王死了八王，且牵连甚广，勋爵之家十不存一，百姓死伤者以万数计。
这之后，在兰陵关一战惨胜的温长靖班师回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了内乱，固辞众将士登基为帝的恳求，扶了这仅余二王中的贤王上位。
贤王温厚仁慈，不说能开疆拓土，但能做个守成之主，且他的性子，正好能让残余下来的各方势力满意，以免再起争端。那另一位，因为人专横，行事太过毒辣，就与这至尊之位失之交臂。
这另一位，就是敬王。
想到此处，叶音把目光放到了僖妃身上，只见她身材丰匀，柳叶细眉，生得一双多情的丹凤妙目，翘鼻红唇，是个既娇且艳的美人。僖妃不但样貌出挑，而且为人十分伶俐，现在正与高太妃说话，一张嘴妙语连珠，逗得太妃不时地笑出声来。
僖妃出身小官之家，能居今日的高位，自然与她本人脱不了关系。只是她对武安帝、对高太妃聪明，在敬王一事上，却实在是糊涂。
僖妃她与敬王温明杰，有私情，且非一日两日了。僖妃自小爱慕敬王，对他是真心诚意，一腔忠诚，可惜错嫁他人，这些年来，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对温明杰爱意。
这敬王敢与永顺帝的女人私通，是因他胆大包天，觊觎着这位置。桃宝的出现，让叶音免于魂飞魄散，事后灵时又收了胡妙烟这只恶鬼，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武安帝，一举夺位的如意算盘落空。这一计不成，敬王就又看中了这僖妃为之做事。
僖妃来讨好高太妃，不是为了永顺帝的宠爱，甚至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因为灵时，他纵出家为和尚，可不过短短数年，在军中还有着非同一般的威望和影响力，何况，曾经的十王之乱中，因温长靖手握重兵，坐镇边关，这些人杀得再疯，也没有敢伤了高太妃性命的，贤王能登基为帝，也少不了在战乱中护持高氏的原因。
她现在，正在努力为敬王一党说话。
高太妃说话时间长了，眉宇间露出倦怠来，叶音上前笑道：“太妃说这么长时间话，恐怕口渴了，小厨房才炖了冰糖雪梨，不如喝了，润一润喉。”
吴嬷嬷也道：“僖妃娘娘说话也累了吧？叶姑娘，我记得厨房还有晌午做的核桃酥，拿来给娘娘尝尝鲜。”
僖妃嫣然一笑：“那就谢过吴嬷嬷，有劳叶姑娘了。我可不比那菩萨佛祖，想的都是佛经智慧，也不比太妃一肚子的慈悲心肠，只知道饿了便要吃的。”
太妃被逗得一笑，忙指叶音：“阿音，你快拿了吃的来，可千万别把僖妃肚子里的馋虫给勾出来了。”
叶音一福身，转身而去。
出去准备了冰糖炖雪梨、核桃酥，又沏了新茶，绿云过来道：“主子，皇上才见过几位大臣，送茶进去的小夏子说，皇上一会儿要去合宜殿摆宴观舞。”
“是吗？”叶音颇不意外，淡定地一扬眉，把茶水倒到了茶盏里，合上后放在了托盘里，端着往殿内走去，嘱咐说：“我一会儿就出来，你等着我。”
端了茶进去，僖妃又说起话来，叶音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给佛祖贡的花上，提及御花园太液池里的莲花开了，就言她去折几枝莲来放在这白玉佛前，这才得以脱身。
出来后，提了个竹编的小篮，就带着绿云往御花园里去了。太液池碧波万顷，水光潋滟，晴色方好，岸上垂柳依依，池中荷叶田田，莲花开得正盛，一枝枝开得出水很高，更是越过无穷碧色，将待放的花苞翘了出来。
乘上系在岸边的一方小舟，绿云一边撑着往水中央划去，一边按捺不住好奇心发问：“主子，说是皇上要来御花园，可您要如何近得陛下的身？若是失足落水，纵使皇上垂青，也不可能亲自下来捞您啊。”
叶音把篮子放在脚边，坐得也不甚端正，轻松道：“不是捞我，是我捞他。”
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参杂了些渺茫的歌声，似乎是教坊司楼阁乐姬的嗓音。绿云有些茫然，叶音那回答的清越嗓音，也如那歌声般，消散在这无边无际的绿波中去了。
她怀疑自己是幻听，于是又问了一遍：“主子说什么？可否再说一遍？奴婢方才没听清楚。”
“没听清就没听清吧，过会儿你便知道了。”叶音懒得再回答，在飘荡的小舟里舒展身体，也随之徜徉在这悠悠绿水之上，心情是无比的悠然。
太液广袤，洲沚零星分布，其上广筑亭台楼阁，叶音她们此去的，就是合宜殿所在的地方。这合宜殿离岸也未有多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也到了，叶音直起身，来办正事。
她让绿云背过身，手伸到舟外，点起池水，临空画了一道符，食指向下一点，向着莺歌燕舞的合宜殿飞去，正中武安帝。
不多时，祥和的合宜殿上掀起一阵妖风，众人皆提起衣袖遮挡，这风谁也不刮，避过护驾的侍卫随从，就直朝着武安帝而去，把他从殿中掀下了水。
侍卫急呼：“不好了，皇上被刮下水了。”
绿云划舟过去，叶音伸出手一只手，扯住衣领，把在水里跟鸭子扑腾似的永顺帝从水里提了出来，扔在了舟上。
绿云心里一跳：这样粗暴地对皇上，是不是不太好？
永顺帝还在咳水，十分的狼狈，叶音没有上去嘘寒问暖，反而道：“皇上，我救了你。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也不求别的什么，你就随便封我个贵妃当当就行了。”
一阵冷风吹过，还在咳嗽的永顺帝瑟瑟发抖，他注视了一眼面前艳丽若妖的女子，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唉，”叶音摇摇头叹气，“真不中用！”
言罢，让绿云划船回去，任永顺帝穿了一身湿衣，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躺在舟板上。
把永顺帝送回了岸上，一众人急急围了上去，见人也唤不醒，立刻抬上御舟，回了寝殿，召来一院太医诊脉，以免龙体有什么损伤。
也不说摘莲了，两人直接回了宁福宫，高太妃问如何没摘了莲花来，叶音敷衍道：“佛无欲无求，自然不在意这些外物，若是为他而折损了花朵，那佛心里该多愧疚，还谈何拈花一笑？”
说此话时，叶音幽深的目光划过佛像那慈悲的面容，心底又是一声冷哼，谈受苦，谈来世，都不如现世安康来得香。
高太妃听了此言，深以为然。
她正夸时，外边就有人进来传话说，皇上在合宜殿观赏歌舞时，被妖风一吹，落了水，那时侍卫、歌女与舞姬都手足无措，有一美丽女子挺身而出，不顾自身危险，救陛下于危难之中，更是做好事不留姓名，将皇上送还后就悄悄离去了。
皇上现在已经苏醒，正命侍卫四处寻救他出水的女子，说要重重犒赏，封她为贵妃，享荣华富贵。
叶音淡定，绿云懵逼：这居然也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