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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深海玫瑰 ...

  •   一年一度的定级赛即将来临,宣传报道铺天盖地,从娱乐区最大的投影屏,到食堂的微型成像,无处不是相关消息。
      笼岛千穗理的智脑仿佛中了毒似的,成天滴个不停,但主人一点也不理会。
      “哎哟,你好歹还是读两条吧,那都是真挚的心意啊。”坐在对面的钟诚笑道,“临近新冠军出世,你这「明日冠军」的粉丝也跟着激动了。”
      “给。”千穗理取下智脑丢给钟诚,“你自个儿读吧。反正我读了也没感觉,你读了指不定还能摘两句到给心动女生的情书里。”
      “哈,可是我的心动女生已经表明她读了没感觉啊?”
      “……呃。”千穗理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我——”
      “我开玩笑的。”钟诚打断她,“不用回答,我知道你对谁都不会有感觉。”

      离定级赛还剩一周。
      作为选手之一,南丁格尔对此漠不关心得过了头。直至今日,她都还没打开考场须知。毕竟,她对划分等级毫无兴趣——或者说,她对生活没有兴趣。在孤儿院长大的她自身欲望淡如白纸,连加入训练营都只是为了满足他人(院长)的期待。

      像往常一样,南丁格尔在室友洗漱时出了门。走到教室附近时,她听见一阵放肆的笑声,不由得站住脚。
      能发出这样无忧无虑又令人不适的笑声的,只有那群来自上层区的纨绔子弟。
      虽然官方还没有进行确切的划分,但班上的食物链等级已经非常分明。高层区权势家族的后代和天资过人的强者站在顶端,其下是中产阶级和中等资质的人群,再往下是没有亮点的普通人,而最末端,是弱小的废物和无法融入的异类。
      比如,不爱说话的独行者。
      南丁格尔等了好一阵,欢笑声都没有淡去。最后,预备铃响起,把她逼入教室。一进门,耳边便传来刺耳的尖厉笑声:“看,像不像花脸猪?”说话的人指着遥远的角落。那里坐着个瑟瑟发抖的男孩:他的五官因殴打肿大得变形,嘴唇红紫如香肠,上面还挂着血珠,再加上头发被拔得七零八落,看着十分瘆人。聚集的人又是一阵哄笑。
      南丁格尔默不作声地走到“花脸猪”前排落座,打开平板,准备上课。
      “莱因国额(南丁格尔)。”然而,“花脸猪”没给她安然进入课堂的机会,喊出了她的名字。南盯着屏幕,没有回答。
      “那些‘上等人’说,为避免在正式赛场上浪费时间,要在赛前干掉所有废物,还叫了别届的人帮忙。”“花脸猪”低声道,“你当心点。”
      依旧没有回应。“花脸猪”见状,只好放弃交流,落寞地闭上嘴巴。他偷偷瞟向“上等人”,发现那群人正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吓了一跳,把身子缩得更了紧些。

      他没想到的是,上层人们彼时关注的并不是自己——因为他已经是个无趣的废品——而是他试图对话的人。
      今天的最后一堂课是体能训练。因为牵涉到晚饭,同学们的下课热情格外高,铃声一响,便一窝蜂地涌向盥洗室。南丁格尔没参与人潮,待众人散去后,才慢悠悠地清洗换装,回到教室。她走到座位旁,弯下腰,把手伸进桌肚,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此时,前门传来洋洋得意的声音:“你在找这个吗?”
      她抬起头,看到那里站着个瘦高的男生,手握一台平板,一脸不可一世。
      南和他对视几秒,转过身,径直向后门走去。
      “谁让你走了?”埋伏在墙外的人闪进来。
      “跑什么?你这种没有存在感的人,难得有当主角的机会,还不好好珍惜?”瘦高男生转动着平板走过来。
      “喂,你是不是哑巴?”另一个男孩笑嘻嘻地凑过来,想摸她的脸,“让我看看,你长舌头没有?”南偏过头,躲开男生的动作。
      “好傻,连调情都不会。”旁边的女生噗嗤笑道,“一副尸体样,怪不得没男人喜欢。”
      南丁格尔一声不吭。
      “有点意思,比那头‘猪’好玩儿。”瘦高男生眯起眼,手掌一歪,让平板掉在地上,而后故作吃惊地望向南,“呀,摔地上了。”说完,他狠狠踩向平板,直至表面发出咔声才停下动作,做出一脸可惜的模样:“哦,坏掉了。这可怎么办?这玩意儿值几千A币,你肯定买不起。毕竟,你们第十区的贫民为存10个A币都得吃好几个月蛋白块。”说罢,他大笑起来,其余人也跟着嘻嘻哈哈。
      呼!
      只觉一阵风刮过,在这帮人放松之际,南丁格尔从缝隙中闪了出去。有人伸手想捉她,但南就像影子一样,消失得飞快。她朝教学楼外疾奔,离身后的惊呼声越来越远。

      二十分钟的回寝路程今日无比漫长。走到门口时,南丁格尔已疲惫不堪,仿佛是穿越了十二个城区才抵达这里。她喘着粗气开启门禁,正撞上换好睡衣的弗洛伦西亚。
      弗看见室友这副满头大汗的样子,十分吃惊,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南的声音:“能把平板借我一下吗?写作业。”
      “呃?可,可以啊。”弗洛伦西亚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焦急地大喊,“不对,还管什么作业,快告诉我你出什么事了?!”
      南拾起桌上的平板递给弗,在室友对其解锁后,一面进入课程一面回答:“被上层人围堵了。”
      “啥?!你经历了校园暴力?”弗洛伦西亚顿时大怒,“这帮可恶的家伙,就知道欺软怕硬……”她对着空气咒骂了好一阵,发现当事人在一旁无动于衷地写作业,更吃惊了:“遭受了这种事,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还好吧,他们没触及到我在乎的东西。”南丁格尔淡淡地回答。

      第二天,弗洛伦西亚起了个大早,义正辞严地表明要跟南一起出行,在被拒绝了一万次后,才妥协说如果南换条新的上下学路线就不跟随。南丁格尔看了眼时间,发现再拉扯就要迟到,便点了点头。
      好消息是,在新的道路上,南的确没有撞见班上的同学。坏消息是,她被往年的学生拦住了。
      “你就是那个逃跑的哑巴?”一个戴玫瑰手环的女人挡在她面前,“胆子挺大。”搂着她的男人跟着啧了一口:“你很摸不清自己的位置。”他把另一只手伸进紫貂皮外套,从里衬抽出一把凝胶枪:“让我帮你认清……”
      “你们在干什么?!”男人身后传来怒气冲冲但有些颤抖的女声。
      “嗯?”南丁格尔皱起眉。
      男人回过头:“这是哪个多管闲事的白痴?铭牌是——弗洛伦西亚?”
      “就是我!”女孩大喊,“你们别想胡作非为,我马上就去找导员!”
      “哈哈,‘找导员’,果然是废物的风格。”拦路者笑起来。男人扭转枪口的方向,对准弗:“那就看看是你跑去找导员的速度快还是我开枪的速度快吧。要跑得努力点哦,被击中可是会窒息的……”
      “你们在干什么?”同样的话被低沉浑厚的声线复述了一遍,晴天霹雳般打碎了男人的笑容。
      “导导导导员?!你怎么会在这里?”男人惊得把枪掉在了地上,又赶忙冲过去捡回、塞进外套。
      导员盯了貂皮外套几秒,挪开目光,面无表情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这是我的巡视路线。”说罢,他威严地下令:“马上就要上课了,都回自己的教室里去。”
      “好的!”两个高年级生慌不迭地离开,弗洛伦西亚也趁机拉着南飞驰而去。
      “导员竟然真的出现了,咱们真幸运。”弗一边奔跑一边感叹,“不然不知会怎么收场。”
      “我知道他会出现,因为这是他的巡视路线。我昨晚在平板上查过了。”南丁格尔瞥了弗一眼,“倒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说不跟着我了吗?”
      “诶?”弗愣了愣,“因为放心不下呀!”
      “我不需要这种没用的担心。”南摇摇头,“你应该管好自己。”
      “哈?什……”
      “如果我跟你一样,也是感情用事、头脑一热就行动的人,我们俩今天都已经死于窒息了。”
      “你!不识好歹!”弗洛伦西亚顿时火冒三丈,撇开南气冲冲地走了。

      这一整天,弗洛伦西亚都没再靠近南,放学时也是立即和同伴们离开,看都没看室友一眼。
      南丁格尔这才放下心来,独自走出教室,踏上回寝的路。如她所料,这段路走得很不顺利,途中早有人在等待,而且,这次的“猎人”比前两次加起来还要多——如果没推测错,“上等人”已经被她的两次逃离彻底激怒,决心要给“次等人”一个下马威。
      没关系,很快就会有巡视的导员前来阻止。她盯着这些人手里的冷兵器和热武器,心想,但是在那之前,可能会受一点伤。
      “嗯?”正当南思考站在哪个方位最容易被导员发现时,教学楼入口传来了略显稚嫩的声音——来自一张陌生而年轻的脸。应该是名路过的新生。
      “你们干嘛呢?”那人疑惑地扫视人群,突然将眼神锁在了某人身上,表情刷地沉了下去。
      “呵呵。”她冷笑,“这不是跟我同班的庄璧同学吗?怎么,又在号召人打群架?是还没跟我——哦不,被我打够?”
      “呃。”南看到被盯上的人不自然地吞咽了一下,相当没气势地说了句“笼岛千穗理,你别嚣张,我只是好男不跟女斗”后,匆匆溜走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直至这位后辈清清嗓子、放话道“谁还想打,我来奉陪”,才如鸟兽散。
      “哼,狗仗人势的杂种。”少女抹了抹鼻子,转头看向南丁格尔,“你没事吧?以后小心点,我不是每次都能救到你。”说完,她便扬长而去。
      南丁格尔久久地盯着那个潇洒的背影。模糊的轮廓被夕阳镀上金边,颇有神祇降世的味道。
      “笼岛千穗理……”她喃喃自语。

      定级赛当天,千穗理和钟氏兄妹二人一起早早地到达现场,又早早地独自离场。前期的车轮战无聊得超出想象,她觉得与其白白浪费这段时间,不如去和仿生机器人练两场。
      这样想着,她走入实训楼的更衣室。在罩上训练服的一刹那,室内的灯光猛然熄灭。
      “嗯?”她警惕地摆出作战姿势。
      正前方传来陌生的男声:“你就是笼岛千穗理吗?那个被疯传的「明日冠军」。”说罢,男人嗤笑一声。这声笑让千穗理非常不舒服,朝那方挥拳而去,但触摸到的只有空气。
      “啧。”同样的声线在左后方出现,“明明祖籍是拥有大和抚子的国度,却没遗传到一点柔美。”他的语气十分嫌恶:“我最讨厌没有女人味的女人。”
      千穗理朝声源侧踹过去,但和上次一样,击中的只有空气。她意识到了不对劲。人人皆知她是学员中的佼佼者,那么,能够轻松招架她的,必定已不是同学——她一个激灵,高声质问:“你是谁?”
      听到这话,此人像是得逞的反派似的,充满邪意地尖笑起来,让千穗理毛骨悚然。他开口道:“我是会让你成为真正的女人的人。”说话声戛然而止,空气归于寂静。片刻后,房间的灯闪了两下,再次亮起。
      重获视力的千穗理吃了一惊。此时此刻,不大的更衣室内人满为患。每个人都戴着夜视仪、拿着武器,而正中央,是趾高气昂的庄璧。她扫视人群一圈,并未感觉到方才黑暗中的气息。看来那个让她不适的人已经走了。
      “笼岛千穗理,怎么样?”庄璧得意地挑起眉,“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么?我爸认识教委会的人,想收拾你简直是分分钟的事。”
      “你……”千穗理环视四周,发现这些人手持的都是规程里禁止携带的致命兵器,而自己手无寸铁。
      “你什么你。”庄璧哼了一声,“现在跪下来求饶,我还可能给你留个全尸,不然,你就要死成一截一截的咯——”“咯”的尾音还没落下,他就“咚”地一声栽到地上。周围的人一脸诧异,但没过两秒,也跟着倒了下去。

      这又是什么招数?千穗理警觉地后退。突然,鼻中钻入一股浓烈的香气,眩晕感霎时充满大脑。在即将失去意识时,一个面具捂了上来,紧接着,一股力量把她拖出了更衣室。
      “谁?”一到室外,千穗理就挣脱那股神秘力量,摇摇晃晃地摆出战斗姿势。在不甚清晰的视野里,她看到另一个戴面具的人。
      接着,那人取下面具。
      “呃?”千穗理放下拳头,“你是……”
      “南丁格尔。”来人捋了捋头发,“怎么这副表情?你说过‘不是每次都能救到我’了吧?我还以为你早就做好被我救的准备了呢。”
      “这……”千穗理几近失语,指着更衣室,“你?”
      南丁格尔点点头:“放心,这味迷烟是我改良过的,事后绝对查不出一点痕迹。”
      “……你的入学成绩是?”
      “压线进。”
      “哈?!”千穗理张大嘴巴,“怎么可能?你这么厉害,怎么会才压线——”说到一半,她忽然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你是故意的!你想隐藏实力!”语罢,她又面露困惑之色:“那你今天为什么要出手暴露自己呢?”
      “……”
      “啊!”没等南回答,千便惊喜地瞪大眼睛,握住南的手说,“我知道了!你跟我一样,也忍受不了上层人为所欲为的制度!你也想煞那些四区白痴的威风!”
      “什么鬼。”南丁格尔抽出手,看着两眼放光的千穗理,无奈地叹了口气,“忍受什么?我只是忍受不了你受伤害。”
      “诶?”
      “走吧。”南丁格尔转过身,“送你回宿舍。”她取下千穗理的面具,给自己戴上。

      一路上,千穗理都愣愣的,眼中只有南丁格尔的背影,以至于到了宿舍门口都没有反应。直至南伸手打出个响指,她才回过神来,急匆匆地往楼里冲。
      其实,现在不是熄灯时间,完全没必要赶这么急。在狂奔了三层楼后,千穗理才意识到这一点,同时,她还意识到自己忘记道谢了。千赶忙向窗外探出脑袋,在做出这个动作后又甚感懊悔,心说人肯定早就不见了。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个戴面具的身影依然站在原处,久久地望着走廊出神。
      怎么会!
      千穗理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完全忘记了本想做的事,反而变得生怕被发现似的,猛地转过身,紧紧贴在墙面上。身体虽然已经平直,但情绪没有。她的脸烫得发慌,而且……
      扑通。
      扑通。
      那颗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认为对一切不为所动的脏器,像是突然觉醒、报复性地活动了似的,怦怦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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