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童话》窗台

2、初识齐澈

　　“蔡丹”与“菜单”同音，因此从小到大，因为这两个字，我被笑过无数次，早已司空见惯，再没精力为此辩解。我现在已经二十七岁，在过去的二十六年里，人们都认为我是幸运的，直到离婚后这一年，人们才会感叹，没有人的幸福是完美的，多么风光无限的人啊！如今多么不幸！可是别人不知道，只有我自己最清楚，现在的我并没有因为离婚而郁郁寡欢，如果被背叛后，不离婚，那才是我真正的不幸。
　　我出生在一个十分普通的家庭，生活并不富裕，但并非拮据，父母重男轻女的观念很重，认为女孩子长的漂亮，聪慧，为人初处世大方得体，自然会嫁个好人家，幸福一生，念书只是让嫁好人家的层次再上一个新台阶。
　　我第一次见到齐澈是高一的下半学期，他是转校生，那天是校长亲自带到我们班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出自有背景家庭的小孩，有着英俊的相貌和白皙的皮肤，言谈举止透露着盛气棱人，据说，是原来省城某高中学生，由于小时家人太过娇重，竟宠成混世魔王，每日里吃喝玩乐，到处惹是生非，家人实在无法，接受建议，把其送到亲戚家，希望换一个学习氛围好的环境，能改变一二，但又看到此城条件实在有限，怕孩子太过委屈，因此未断他的经济来源，孰不知此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出手十分大方，因此身边很快有了一堆狐朋狗友，经常在一起从各班级门口招摇过市，见到漂亮女生起哄吹口哨，放学后，一起吃吃喝喝，打打游戏，踢踢球，全然一副败家公子哥模样，哪里象是来求学的人。
　　课间操，作为数学课代表的我正收作业，收到他那里，他头未抬说着每次必说的谎话：“忘了带，在家里，明天交。”
　　“先打好草稿再撒谎好不好？现在收的是课堂作业，上节课学完老师布置的，难道你未卜先知，昨天就算好了，然后做完等着。”
　　“答对了，噫？你怎么知道我有这本事？”他抬起头“难道你也和我一样。”他很认真的问。
　　“见过狡辩的，还没见国你这么无赖的。”我不打算和一头猪多费口舌。转头收旁边同学的作业。
　　“蔡丹，你记住了，可是你先说我无赖的！”他警告的大声说，引来同学好奇的侧目。
　　“对，我就说了，怎么着吧！”我也不甘示弱。虽然底气不足，可也不想还未战，就败下阵来，早就看不惯他高人一等的臭架子，随意的嘲弄同学，乱给别人起外号，欺压同学让给其做作业，有一次，和他的狐朋狗友对一女生的背影吹口哨，那女生回转过头，羞红了脸，他竟大声的说：“天啊，长的和恐龙一样，还敢出来吓人！”然后猛拍身边同学的头：“你脑袋让驴踢了，这也叫美女！”那女生从此再不敢抬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一直漠视，直到有天，课外活动时，我听到他大笑道：“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菜单，哈哈，他家是开饭店的吗？难道她出生时，她家人正在饭店看菜单准备点菜吗？那如果她出生时，她家人正在看一个虫子，是不是要叫菜虫。”班里人立刻哄堂大笑，我的名字固然可笑，可是从没有人如此恶意的嘲笑，并因此而侮辱我的家人，我腾的一下站起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笑话人，你会死吗？齐澈，你以为你很高贵吗？不过是条在省城混不下去的可怜虫！象你这种心灵无比丑恶的人真是可悲。你没有资格笑话别人，你以为别人不反击是怕你吗，我告诉你，是因为狗咬了人，人不愿意去咬狗。”说完甩门而去。后来听同学说，他竟然笑了。
　　原来我和他的矛盾由来已久。这一次，他傲慢的抬起头斜视着我“好，那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无赖。”
　　“切。”我鄙视的看着他，不屑的离开。
　　晚自习前的课外活动，我回家吃过晚饭来到学校，正要匆匆进教室，突来的足球丝毫不偏的向我砸来，我捂着头，看向不远处，扎堆坏笑的男生，果不其然，他在其中，一个男生假装表示歉意：“对不起，哦，同学，我没看到。”十分气愤的走进教室，拉过椅子就坐，一屁股坐在地上，椅子散架了，晚上回到家，打开书包，一文具盒的毛毛虫，恶心的我在洗手间吐了很久，第二天晚自习的课外活动，我照例去车棚骑自行车，竟发现有人把的自行车和另一辆锁在一起，好容易有人来认领说不小心锁错了，打开后，我一推，车胎早被扎了。
　　如此的恶作剧不断更新，我没向老师打小报告，用无言来对抗他的幼稚可笑。直到那个晚自习放学后，我和朋友骑自行车在路口分开，向各自家中骑去，过了转盘后，有一段无路灯的路，人流量较少，我哼着歌给自己壮胆，突然一个人从路边的树后冲出来，撞上我的自行车，我重重的摔倒在地，小腿传来隐隐的痛，估计擦伤了皮，一个酒气熏天的人龌龊的笑着，过去拽我，我吓的大呼：“别过来，我喊人了！”谁知他竟不理会的来拉我的手，“别怕，小妹妹，我是好人。”
　　“你滚开。”我使劲甩他的手，他却变本加厉，无耻的去摸我的脸，“装什么装，跟我走，我带你去。。。”一脸无耻下流的打着酒嗝，那张肮脏无比的手碰到我的脸时，我恐惧的大叫，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倒那酒鬼，然后疯一样的骑自行车离开。
　　回到家，父母已经休息，少年的我知道这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所以不敢告诉父母，只匆匆洗涮，忍这一肚子委屈，蒙头哭泣，可是心里恨不得撕碎那酒鬼的，撕碎齐澈。
　　第二天，我早早的来到学校，快打预备铃时，齐澈才慢悠悠的向教室走来，我从走廊冲向他，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因为他毫无防备，因此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巴掌，白皙的左脸立刻红肿起来，他惊诧的瞪我：“你疯了吗？”我不顾一切又去打他的右脸，这一次，他很轻松的躲过，并抓住我的手腕，“一早起来，你发什么神经？别以为我不打女人，惹急了我，我才不管。”
　　“齐澈，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去死吧！”我抬起脚踢向他的下身，他瞬间放开我的手，蹲了下去，我们那个地方的小孩，小学时曾流行上武校，我也被迫学了两年。
　　那一天的课，我们都没上，两个人被“请”到校长室，校长无论问什么，我们都出奇的保持沉默，双方也为自己的缄口而好奇，同时也愤恨对方，彼此相对视的目光，闪着浓浓的火药味。于是校长让我们在旁边的小会议室罚站，面壁思过。我们两个人离的远远的站着，不知过了多久，相互的心情都平静了许多，或许彼此的沉默间接都掩饰了对方的难堪。
　　“蔡丹，你也太心狠手辣了！差点要了我的命。”他开始说话
　　“比起你的所作所为，我差远了。”
　　“不就开几个玩笑吗，至于吗？”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深更半夜的对一个女生做这么无耻的事情。”
　　“ 深更半夜？你说什么？”他十分惊异的问。
　　“你还装，你敢说昨晚那个酒鬼不是你找来的？”
　　“什么酒鬼？我真没。。。”略一停，“你是说，你昨天遇到酒鬼？没事吧？”他的口气中竟透漏着关心。我瞪了他一眼，没说话，他拍了下头指自己，“你怀疑我。我齐澈虽然恶劣，可不至于对一个女生做这种事，我发誓，我真没有。”他真的举起手发誓。
　　如他所说，他虽然是个没长大的恶劣男生，但真不至于如此，难道真是我错怪了他。我用怀疑的眼睛审视对方一眼。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是我做的，也没什么不敢任，不是我做的，谁说我也不会承认。”他坚定的说，一脸的正气凛然。记忆中的他，虽然惹是生非，暂且不说他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但的确一直敢作敢当。也许我是真的武断了，我默不作声。
　　校长把我们放回去的路上，他突然从后边追上我，我警惕的看着他，问：“你还想怎么样，如果想恶作剧，请明天吧，今天，我很累”。”他突然变的吞吞吐吐，而后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前一阵子的事情，我想说对不起。”
　　“啊？”我瞪着他，这话真的出自这个傲慢家伙的嘴吗？
　　“蔡丹，你的确够坚强，前一阵，那样子整人，若是别的女生，早就气哭了，而且不知告多少状了，可是你一直保持沉默，在校长面前也如此沉稳接招，我真的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我在想：他在赞许我吗？
　　第二天，齐澈突然请假回家了，三天后，他递给我一张当地的报纸，中间有很小的一块报道：警方最近抓获一经常出没于建设路，深夜堵截单身女子的中年男子，更好的维护的当地秩安，得到市民的好评。。。
　　建设路正是我每天回家必经的路。当天晚上下晚自习回家，我突然发现，路灯竟然亮了，真相终于大白。
　　自那以后，我和齐澈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可是未成年的高中生是不容许早恋的，只能在沉闷的考学生涯中偶尔遐思一下，另所有人吃惊的是，齐澈竟然开始很认真的读书。
　　直到高考分数下来，开始填志愿时候，他才正式向我提出，和他一起报考省城N大，他这么努力用功读书，就是为了有一天，有资格和我站在同一个起点上。
　　我点头答应了却食言了。入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齐澈愤怒的质问我，为什么是两所相隔千里的大学？
　　我笑的阳光灿烂：“为什么要不是？”
　　“明知故问，非要我把话挑明吗？”
　　我哈哈大笑，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齐澈，一直以来，我并没有原谅你两年前对我的所作所为，现在算是扯平了，所以。。。”我顿了顿看他的脸已由阴转为乌云密布，“所以，我要离你远远的，远到你够不到报复我的地方。”
　　他足足看了我一分钟，然后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蔡丹，你休想！”
　　自那以后，到我背起行囊踏上南去的火车，他都没在出现在我的视线中，连同学聚会也没来，我有点悻悻然，但很快被未来的幸福幻想冲击掉，我要开始崭新的一页。大学的日子果然丰富多彩，不必每日死啃课本，没有了做补完的数学演算，少了每日硬塞的英语单词。各种社团活动铺天盖地，我参加了不少，但总觉得生活中缺少什么，舍友们都说；“看你没精打采的样，你需要恋爱的滋养，否则会干枯。”于是我决定谈一场恋爱，和林文昶相识在寒假前的舍友聚餐上，我一舍友和他一舍友是老乡，当晚在同一饭店相遇，就合了桌，他给我的感觉就象冬日里的阳光，很温煦，自那以后，他就公开约我吃饭，看电影，一天晚上送我回宿舍时，说：“蔡丹，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当时他的眼睛闪着奇光异彩，月光下的俊朗迷惑了我，哪个女生不想拥有这个在各方面都优秀的男生？我当然点头。
　　大学里的暑假，再不必象高中时期，每天还不敢放松，时刻啃书本，而是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是找同学，找朋友诉说大学生活，或是四处闲逛，没有升学的就业压力，一身的轻松自如，过了真正的一段少年不知愁滋味。
　　班长组织高三同学聚会，通知我时问了句：“蔡丹，你能联系到齐澈吗？”
　　“怎么，联系不到他吗？”
　　“对呀，这小子一毕业就失踪了，谁也联系不到他，去年毕业聚会也没来，我们都怀疑他是否人间蒸发。”
　　“小彤不是和他一起上的N大？”
　　“小彤说根本没见过他，和人打听，也没有消息，这小子当年就仿佛从天而降，现在我都怀疑，他是否曾经来过。”
　　班长挂了电话，平静了一年的心湖开始波涛汹涌，他没有上N大，那他去了哪里？胡思乱想一通后，逐渐进了梦乡，似乎又回到高三那一年，数学老师把全班分为六个组，让身为课代表的我选出，合适的数学成绩优秀的各组组长，组织全面复习，当时齐澈的数学成绩已经拔尖，加上他的威信，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当我向他提出此要求时，意料中，他皱了一下眉，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瞬间又微笑的对我说；“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现在还没想好，等到想好了，告诉你。”
　　“那不行，要是你让我十天不吃饭，考试不做题，帮你打群架，那我一生不就OVER了！”
　　“青菜，我有那么无耻吗？”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叫我青菜，而且不许其他人叫。
　　“啊？”我假装审视他一下说，“也许更甚之。”然后哈哈大笑。
　　“反正我不管，是你让我当的，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现在板上订钉，你想反驳，不行！”他开始胡搅蛮缠。
　　“切，你以为我怕你哩。先把你们组的数学成绩提上去再说。”
　　“没问题，这次数学测试，你就敲好吧，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他嚣张的向我下战书。
　　我翻着白眼不理他，他数学是拔尖，但和我比还有段距离，第三次数学摸底考试中，我和他全力以赴，那次是我和他秘而不宣的竞争，万没想到，他作题如此神速，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钟头，他就向我扬扬试卷，趾高气扬的从我身边走过，去交卷，怒气直冲脑门，我毫不示弱，也不多做检查，反正检查后，也不会有太大变动，也很快交上卷子，分数下来时，我后悔的脖子都青了，由于我的疏忽，我忘记做试卷背面的一道题，如果我当时认真检查，发现这题，我起码比他多考6分，而现在我却输了他2分，看着他得意扬扬的笑，我气的转身离开，只听到他在身后喊：“青菜，愿赌服输哦，得答应我的事。”
　　高考分数下来了，校园的林荫大道上。
　　“青菜，我们一起报省城N大！”明明是不容质疑的口气，却带着不能掌控的成分。
　　“为什么？”
　　“第一，你答应我，为我做一件事，第二，你认为我这么用功读书是为了谁？”
　　“难道为了你的前途，你不应该努力读书吗？”
　　“即使，我什么都不做，我的将来也可以规划的很好，可是，青菜，我知道你讨厌特权下一切，所以有些事，我要和你平等的站在同一个起点上。”他的眼睛炯炯发亮，传递着某种坚定的信息。
　　“为什么是我？”我和他之间的微妙早已察觉，可是心中的疑问还是不由自主的抛出。
　　“那你呢？为什么是我？”他的语气骄傲而从容，我正要否认，可是绯红的脸颊透露了所有的心事。被看透的我不知所措的看向别处，而他的吻已毫无预兆的降临到我的唇上，并很快离开，倒退着远离的身影向我喊：
　　“青菜，是你先招惹我的，所以，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你的。“远去的声音仿佛隔了千山万水，飘渺在人间，填志愿的头一天晚上，他再次来电：
　　“青菜，你会填N大，对吗？”平淡的声音中带着孤注一掷的期待。
　　“是，我会的。”
　　“我就知道。”虽然隔着话机，我还是感受到他的如释重负。
　　那一夜，我失眠了，这么过早的定了我的人生，总有那么点不甘心，光着脚踩在爱情上的女子，那种云端漫步，十分危险，捎不留心，粉身碎骨，我真的可以承受吗？他有那么重要吗？年轻真的什么都不怕试。
　　画面翻转到录取通知书下来那一天，真相大白，他的质问，我的无情，最后离开时他说“蔡丹，你休想！”蓄起怒气的黑眸微微眯起，唇角勾起一抹冷酷魅惑的痕迹。
　　其实，违背他，我也没那么快意，看到他痛，我也痛，可是年少的我们，谁又肯先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