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月》树下野鹤

65、第 65 章

　　莘苛低头不语，鸦羽似的眼睫都在微微颤抖。
　　他越是表现的难过越是悔不当初，漓楚便越是开心！
　　她干脆回房拿了一包新炒的观月给泡了一壶茶给自己斟上了一杯，顺带也给莘苛斟了一杯。
　　漓楚将茶水推至对面，又敲了敲桌面，示意莘苛坐下。
　　莘苛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不明所以的喝了一口，只一口便叫他整张脸都皱到了一块儿，险些将茶水吐了出来。
　　漓楚眼疾手快一把捂住莘苛的嘴巴逼他咽了下去。
　　莘苛一面咳嗽，一面拽下漓楚的手：“咳…咳咳…骆漓楚！你干嘛？！”
　　漓楚不把他的咆哮当一回事，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浅尝一口，满不在乎道：“好茶，我可不准你浪费了！”虽说这‘好茶’误了最佳的采摘时期。
　　莘苛依旧不悦，挥手想将茶水泼去。
　　漓楚再次按住了莘苛的手，端着杯子示范性的在莘苛面前小小的咂了一口，道：“你这样喝。”
　　莘苛不明白漓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照着她的模样喝了一口，依旧是苦的要命：“有啥好喝的？苦不拉几的玩意！”
　　漓楚白眼一番，一面摇头一面叹气道：“不上档次的东西，给你喝观月真是浪费！你品，你细品！”
　　莘苛实在是拿她没法子，只得静下心来回味这茶。
　　苦劲儿过去了，回味是带着茶香的甘甜，淡淡的甜味却是唇齿生香。
　　漓楚放下茶杯挑眉看他：“如何？”
　　莘苛咂咂嘴：“还…还成，不算难喝！”
　　漓楚嘴角微勾，轻蔑的哼了一声，说道：“此茶名为‘观月’，就是我带回来的那两株茶树炒的，不对被你偷了一株只有一株了。”
　　莘苛有些尴尬，想解释两句：“谁偷你……”
　　“住口！”漓楚再次打断了莘苛，她道：“你打的那些心思我一清二楚！甭在我这儿装了，你猜的没错这茶树是给明月哥哥准备的！我骆漓楚平生最瞧不起的便是你这种碰着宝玉嫌弃它有划痕，丢了又觉得可惜的是垃圾！”
　　小姑娘牙尖嘴利，说的莘苛无言反驳，只能喝了一口茶水缓解尴尬。
　　好一会，他道：“明月喜欢这茶的缘故我大抵是知晓了。”
　　初尝苦的舌尖儿都打颤，回味却是无尽甘甜。
　　一如李明月那个人。
　　初识时，那人一身冰甲将自己与旁人隔绝的严严实实的，虽待人温驯有礼却总是不得亲近；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又发现啊，这人其实不是心冷，是压根不知道怎么与人相处！一面假意维持着面上的冰冷，一面偷偷记下你的所有喜好，然后无声无息的对你好。
　　叫你一想到他便是满心欢喜。
　　见他这副神情，漓楚试探着询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莘苛没有回答她。
　　关于先前的事儿，莘苛其实时常会梦到什么，可那时他满心满眼都是仇恨，压根不会把梦境当真，更不会在意梦中细节。
　　他清醒后的这两天内除了打坐调息更多的是在整理那些他曾经不愿面对的梦境，或者说记忆。
　　原来李明月也会对自己笑，也会迎合他。
　　不是像成亲那晚硬逼着自己接纳莘苛，而是发自内心的接纳他。
　　那人眼角眉梢都染上情欲，攀着他的肩膀喊他凤凰的模样，比百年来任何一次都叫他情动。
　　原来明月也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
　　虽然忆起的情节很少，但看的出，是他一直缠着明月。他迷恋明月身上的味道，喜欢每个模样的明月无论是强撑的冷漠，还是卸下伪装的温润内里。
　　茶水凉了莘苛重新将它蒸热。
　　满屋茶香。
　　莘苛问她：“你想说什么。”
　　漓楚把玩着明月留给她的玉牌，在‘青灵’二字上描绘了一遍又一遍，才道：“那个草蝈蝈，还有凤凰样式的糖人，是明月给你的。”
　　莘苛一时未反应过来：“什么草蝈蝈，糖人？”
　　漓楚沉默了一会，嗤笑道：“妖皇大人忘性可真大。就是你我初见，你烧毁的草蝈蝈以及回山后我吃的糖人啊！”
　　莘苛思索了一会，似有此事，不明所以的问道：“所以？”
　　见他还不明白，漓楚气的拍桌，她怒喝：“他但凡学到个新鲜玩意都想着你！你为何不肯信任他一点点？对他好一点点？！你是第一个送他糖人的人，他一直想买个凤凰样式的糖人送你，你却连让他连拿出来的勇气都没有！你为什么老怀疑他对我对别人有异样的心思？你当他是你么？种马一样！”
　　漓楚似是还不解气，一口气喝干了一杯苦茶又说道：“你究竟是不信他还是不信你自己？觉得自己拴不住他？！你要是真有那么不堪，那对明月才是真正的不值！他一颗心都给了你眼中再无他人影，你究竟为何看不到？你究竟为何不相信自己？你觉得他是为了什么接近你？”
　　这番话问的莘苛头皮发麻，他一直知道明月不是个滥情的人，哪怕陷入幻术的时候他也是明白的。
　　一直以来最大的问题竟然是他的自卑？！
　　他颤抖着回答：“为了妖族。”
　　为了他的肉身，为了一千颗散妖心。
　　骆漓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莘苛一遍确定了答案之后，漓楚一个耳光便煽了过去。
　　“这一巴掌是替明月道长打的，我真是从未如此庆幸让他离开了你这么个东西！”
　　莘苛没有反抗，仍由漓楚骂他。
　　“明月堂堂南仙帝，为了你跳下登仙台！仙骨虽未分离，仙身却以破。他生下来便是仙帝境，从来都是上界龙凤！后又得云微圣人赏识收为亲传弟子，云微圣人九界巨头，想灭了妖族也不过勾勾手指的事儿！”
　　漓楚实在气不过，一杯热茶尽数泼到了莘苛面上。
　　莘苛面无表情，任由滚烫的茶水浇他满身满脸，就这么静静的听漓楚说着。
　　“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李明月为你跳下登仙台了！”
　　莫说登仙台，这世上也再没有第二个李明月愿意分他一半玉露荷叶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