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1.心上绮梦 ...
-
赤苇京治心里有一位‘周一少女’
这件事情，木兔光太郎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了
他只依稀能够想起
那是早春四月的某一天，樱花如梦影般肆意盛开，每当春风卷起，雪白的花瓣纷纷飘落，仿佛一场春日的落雪，无声无息，却充满无尽美妙的希冀
只有周一，是枭谷学院排球部惯例休息的日子
没有晨练好不容易终于能有机会偷个懒觉，所以木兔光太郎往往都是踩着岌岌可危的迟到警告线，急急忙忙的迈入校园
那天也是一样，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
就是他的搭档，从来都很有时间观念，基本上不会有迟到早退这种情况的赤苇京治，此刻正站在一楼玄关的鞋柜处
哪怕预备铃已经打响了，他却不知道正在想什么一般
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打开柜门的动作，都是迟缓的
只是和一看就是起晚了好不容易赶上的他不一样
黑发少年显然是和往常一样，按时出门，绝不是因为迟到，而在这里刚好和他遇见
他肩头的花瓣藏在西服外套和衬衫的领口之间
悄悄的露出一半微弱的粉白
平稳的呼吸和镇定的情绪一如既往，昭告着他已经早早就来到了这里
只是因为一些自己不清楚的理由
而还在沉思
“早上好，赤苇！你怎么还不进去？”
木兔光太郎大大咧咧的跑进去，拍了拍那个傻站着不动的少年的肩膀，力气不大不小，却刚刚好震落了他衣领处的那片花瓣
伴随着一圈一圈嗡震的旋转，樱花很快从肩头落下，又被外面吹来的风，卷着不知道去向何方
他以为他的问候会唤醒那个少年
谁知他却又愣住了一般，侧过脸与自己四目相对的视线里，微有一瞬的波动，正将那片平静的湖，掀起涟漪
总是冷静睿智，聪明的赤苇京治，很少会露出这样懵怔的表情
那一瞬间，木兔光太郎也陷入了迟缓之中
此刻，少年就如同一年前自己刚刚认识的他，那双眼睛里充满天真与纯粹，仿佛刚刚站在了起点线上，还没有想好等一下该先迈哪一条腿
还是刚刚升入高中时，那个青春懵懂，很乖巧听话，自己说‘今天晚上要加练’就顺从的陪他留下来胡闹到深夜的少年
木兔光太郎一时间有些怀念
毕竟赤苇京治经过一年排球部的施压生活，很快就成长飞速，变成了现在这个干什么事情都面不改色，平静的掀不起一点风浪的成熟模样
“木兔前辈，你会和不认识的人打招呼吗？”
赤苇京治良久之后，才思量出的这个问题让木兔光太郎又奇怪极了，他难得的开始用脑袋思考，而不是一根筋的只想反问他到底怎么了
“会吧，我们在校门口遇到其他班级不认识的同学时”
“不也会正常打招呼吗”
他在想，到底是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才让少年会有这样的疑问呢
“那也得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
“才不显得奇怪吧”
然而少年却仿佛又陷入了新的苦恼之中，他的眼底晃动着此刻木兔光太郎所看不懂的期待，但哪怕他并不知道那寸光的源头来自何处，却也猜到了，赤苇京治似乎有一个想要认识的人
“不奇怪啊”少年的表情是明亮阳光的，他咧开嘴角笑的灿烂
如同支持，又如同鼓励，那双来自三年级前辈的手，温柔的拍在他的肩膀
“想打招呼的话，直接打招呼就行了呀”
“那，要说点什么好？”
对于天然单细胞的木兔光太郎来说，和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打招呼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基于眼前性格略显内敛，又总是想的很多的赤苇京治，知道他不可能像自己这样无所顾忌
的确，如果和这位陌生人，之前从未接触过
不是因为有什么事情的情况下，确实很难开第一句的口
但他想的仍旧很简单
“说句‘早上好’就好了呀”
“就像我们开学的时候，和不认识的同班同学第一次见面，也会自然的问一句‘早上好’不是吗？”早安的问候，似乎是永远不会出错的选择
他看着少年的眼瞳之中，逐渐亮了起来
此刻，木兔光太郎似乎才终于明白了，赤苇京治刚刚在他今晨的第一句招呼声中，忽然愣住的原因
一切，都是因为那三个字
平平无奇，每天都会说到，再司空见惯不过的，那三个字
那一天的好奇心最终还是被迫败于前来抓迟到的老师们
打响了上课铃还堂而皇之的在大门口闲聊的两位学生被他们的班主任拎到办公室训斥
木兔光太郎站在办公室的这一头，被秃头教导主任喷了一脸的唾沫
在他的对角线那边，从来不会被叫到办公室责骂，往往都是老师眼里教科书一般优秀的赤苇京治垂着头，在老师的忧心忡忡声中诚恳的道歉
他总是这样，只要是他心里承认的事情
错的一定会认真的道歉，也要受到责罚，心里似乎才会好受一些，太过有原则的人，总是很容易被压力吞噬
明明，他才不过17岁
却偏偏比年长一些的自己，还要成熟懂事，还要总是想着更加承担一切
木兔光太郎很快就将那一天有些奇怪的赤苇京治抛在了脑后
直到有一天，他的同班同学
林原爱礼向他打听赤苇京治的事情
漂亮的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她将一块芝士蛋糕和一罐香草咖啡放在他的桌上
小心翼翼的询问“木兔，你们排球部有个叫赤苇的男生吧”
“赤苇？有啊！”
看到了可口的点心就被幸福感充满的木兔光太郎完全没有考虑更多
等他大块朵硕的把蛋糕塞进了嘴里时，旁边的少女才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
后来他才后知后觉的想然
那一定是贿赂
“你跟他关系好吗？”
“当然啦！二传和王牌可是黄金搭档哦”
木兔光太郎三下就把那块蛋糕消灭的干干净净，然后他拉开咖啡的易拉罐，看到林原爱礼的眼底闪过一抹澎湃的光
“那你知道他有女朋友吗？”少女的视线充满期待
他思考了大约半秒，从来没听赤苇京治提起过哪个女生，不过他确实也撞见过他被学妹告白的场景，而且，和他同一级的后辈们也常常说，某某班上的女生对他好像有意思
“虽然他好像挺受欢迎的，但好像没有见他说过自己有女朋友”
沉着半响之后，木兔光太郎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随即，林原爱礼的脸上绽放出期待的笑容，她立刻欢愉道“真的？那太好了”
然后回过头去，从她的书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放在木兔光太郎的桌上
少女双手合十“那木兔，帮我转交一下这封信吧”
淡蓝色的信封上，点缀着浅紫色的花纹，简单素雅
封口处贴上了一个镀金的信戳，还没有打开，就让人感觉到写信人的用心良苦
木兔光太郎觉得林原爱礼似乎是下了功夫的
信纸的款式选的和赤苇京治给人的感觉十分相似，包装的如此精美，光从外表看就会让人心生好感，更别说她本人长的也是十分清丽
他把那封少女情怀送到赤苇京治面前时，想起下午林原爱礼充满自信的表情
的确，如果是他，也会对这样‘用心’的人感兴趣吧
然而赤苇京治只扫了一眼，连接过都没有接过，更别说打开了
“抱歉木兔前辈，能帮我还给她吗？”
“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吗？”木兔光太郎十分惊奇，在他看来，就算要拒绝，也该看完信之后再决定吧，亦或者是问问他，写信人长什么样，性格如何等等
可是赤苇京治却仿佛一丁点都不感兴趣
就像北极的雪山一般，他的眼睛里不会被任何一丁点的风，吹出碎雪
怎样的人才能融化他眼底的冰呢
木兔光太郎有一瞬间的好奇
“不看了，看了再拒绝，会给人期待吧”
因为撕开的信封，因为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留在那信纸上的温度，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在之后都会给人留下无限遐想的空间
“赤苇你有女朋友了？”
“没有”
而他干脆至极的回答，更让木兔光太郎不解
“那，你有喜欢的人了？”
这一瞬间，他看到了，刚刚自己还认为不会轻易融化的雪山微微松动
少年仿佛穿透正在看着的他，而看到了那之后的某个人
“是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里一瞬间仿佛花开漫山遍野，从零下十度，转眼变成了明朗的热夏
“哇！那你跟她现在进展到什么阶段了？！”
木兔光太郎兴致勃勃，他也顾不得自己同班同学的拜托了，眼下最关心的是好友第一次宣告的喜欢，那个能让他的平静，掀起涟漪的人
只是很快，那份波澜又逐渐归于平静
黑发少年转移了视线，一闪而过的落寞转瞬即逝，他淡淡说道
“我们还不认识”
那一刻，木兔光太郎忽然就将眼前的他，和上一次莫名其妙问自己‘怎样才能跟不认识的人打招呼’的那个赤苇京治重合在了一起
原来，就是那个人
素未谋面的这位不知名女孩，后来被木兔光太郎称为‘周一少女’
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
赤苇京治才告诉了他事情的由来
春天伊始，是单穿两件衣服，还很冷的季节
他说他在开往学校的电车上，遇见了一位少女
只有每周一，没有晨练，能够和其他同学们一样，在正常的时间里赶往学校的通勤路上，他才会遇到那个在枭谷学院前两站上车的女孩
赤苇京治没有形容过她的外貌
只说她长得非常漂亮，是那种站在列车里扎堆上班上学的人中，拥挤的无处东张西望时
也能吸引别人视线的那种漂亮
他们往往一个人站在车厢的这一头，一个人站在车厢的那一边
八点十八分，第十二节车厢
最靠近下车站台楼梯口的那一节
赤苇京治想，她一定是一个也很懒的人，想着一下车，就能够直接钻出车站，连一步都不愿意多走，踩着点入校园，预备铃截止之前坐在座位上
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一丝不苟
不愿意步调被自己计划以外的事情所打乱
周一少女好像总是很困的样子
每次上车的时候，都昏昏欲睡的点着头，连眼睛都舍不得睁开一会儿
他以为她是熬夜看书学习的好学生
事实上，她确实也是
但真正的理由是为了打游戏，他后来才知道
今年春天才开始会在这一趟列车遇到她
大概，她比他要小一届，刚刚上高一
藏青色的外套，红色的细条纹领结，在自己之后下车，不难猜测出，她是音驹高校的学生
相隔不过十几个人的距离，相处也是同一列车厢
但鼓起勇气上前说一声‘早上好’
却好像是这辈子最难的事情
“既然她是音驹的，那我们总有机会遇到吧”
“排球部才这么一点人，能遇到的几率有多少？”
木兔光太郎的不以为然让赤苇京治感慨万分，得是多少辈子积下的缘分，才能让人和人这一生能有相识相知的机会呢
“会有的，你得心怀梦想”
爱做梦的人往往总是无时无刻都对未来抱有期待和信心
这是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对决
而赤苇京治显然属于后者
他就这样在每个周一的早上，等待着那一扇门打开，看着少女漫不经心的迈入车厢，找一处不起眼的位置，靠在一边假寐
他想，如果她能有一次在这人潮拥挤的车厢里，不是打瞌睡，不是发呆
而是望向自己的话
或许，他就能鼓起勇气，上前打破那份陌生
那样他们可能就会认识的更早一些了吧
木兔光太郎常常会忍不住关心赤苇京治和周一少女的进展
他总觉得再这样继续拖下去，他们可能根本没有什么机会说‘早安’就要放暑假了
一旦放暑假之后，见面的次数就会频繁下降
看似短暂的暑假其实也很漫长
一个假期会发生什么事情，根本无所预料
说不定等再开学的时候，周一少女已经有了男朋友
于是八卦的少年总在每周日的训练时，焦急的催促他
“明天你可以一定要和她问好哦！”
“不然的话，又要一个星期见不到面了”
这种事情就算他不说赤苇京治也知道，但他就是不知道该怎样去开口
和陌生人搭讪这种事情，哪怕想象中模拟了一千次都很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难上加难
就连他都在想
不过是每个周一，都会遇到的一个人
连名字都不知道，只凭借这一点点的交际，就涌上的这股冲动，是可以成为理由的凭借吗
现实主义以前从不相信一见钟情
那似乎是无法被实际理论所说服的，像他这样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每句话都是斟酌之后才会说出口的人，总是无法轻易认可这种浪漫
但当那一天，他在周一的早上没有遇到那个女孩
列车一如准点的到站，车门也还是在规定的位置打开，应该打着呵欠走进来的人，却没有到来时，他无法解释自己内心的失落
大概这种不可理喻，才是喜欢上一个人真正的理由
很害怕，很害怕他连这最后一点与她相交的瞬间，都会被上帝收回
所以他不由得在这一刻决定
下一次遇到她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再错失那个机会
下一个周一，也是暑假前的最后一个周一
在赤苇京治的期盼中，终于车门打开之后，那位少女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那里
他的心跳在此刻缓缓拉长
屏息以待的几站路，都仿佛分秒敲响在耳畔，滴答滴答
他不小心就坐过了站，跟着女孩在音驹高校的车站前，下了车
终于决定要和她开口说话了
但也就是在这时，有位和她穿着同样校服的男孩子蓦地插了进来
他的脸很红，说话的声音也微微颤抖
一眼就知道了，他和自己有着同样的目的
“夜久同学，早上好”
而他脱口而出的问候，也是他在心里预演了整整一个学期的词
“我是你隔壁班的，我喜欢你很久了”
“能给我一个机会，认识你吗”
在这里，只能看的到她的背影，纤细，优雅，像蝴蝶般，发丝飞扬之时，便吹起闪光的磷粉，带着灼热的温度，在所有露出的肌肤上留下痕迹
这才发现，已是夏天到来
他的呼吸都仿佛静止
看着眼前那个紧张的男孩，就如同看到下一秒的他
“抱歉”
这是赤苇京治第一次听见那个女孩的声音，就像他所想象中的那样，她的声调细而轻，如同溪流载着樱花小船，从早春，到初夏，一路留下心动的讯号
“认识你很高兴，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她的答案得体又礼貌，甚至可以想象，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她脸上一定连笑容都是温文尔雅的，就连拒绝，都不让那位告白的男孩子感到遗憾
可，却让他感到失落
因为赤苇京治知道了，‘早上好’是不行的
只单单一句话，一个瞬间，不到三分钟的对谈
他就已经明白，对于这位女孩来说，直白，是行不通的
但如果不直白的话
似乎在陌生的他和她之间，没有第二种选择
因为作业问题而在被秃头教导主任破口大骂的木兔光太郎，又在办公室里遇到了赤苇京治，后者因为迟到了半节课而被老师叫来谈心
他隐约感觉到，少年今天的心情不大好
木兔光太郎又走神了，他猜测到，大概是因为今天是周一
而且，是最后一个周一
老师用卷起的作业本敲打桌面的声音阵阵，而木兔光太郎却想着怎么溜走，下课后好带着他的朋友去转换一下心情
只是刚好看到林原爱礼和朋友们在讨论最近新开了一家咖啡店
只是刚好今天是周一，而他们没有训练
只是刚好，他们在街上拿到了店铺的宣传单
一切都像是巧合，却又像是命中注定
兴冲冲准备去点餐的木兔光太郎刚站起来，就被赤苇京治拦下
他在说话，却没有看向他
视线停留在点单的队伍末端，语气有些急促的不像他
“木兔前辈，我去点餐”
“啊？哦哦……”
不明所以的木兔光太郎就那样坐在了座位上，等着少年回来之时，他看着他点了一杯香草拿铁“怎么回事啊赤苇，你不是不喜欢喝咖啡的吗”
木兔光太郎以为他还有点神志不清
于是想将自己的那杯薄荷雪顶苏打换给对面的少年，他像是只有人是坐在这里的
思绪已经飞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但在他伸手要去拿那杯香草拿铁的时候，却又准确无误的伸手又一次挡住了他
眼底的笑意蔓延，像葡萄顺着竹藤攀了满院，到了夏天成熟的时候，一夜之后，阳光充满庭院，你拉开门，那里已经垂落着满满精心栽培的答案
“不用换了，木兔前辈”
“这是我想喝才买的”
他很想知道原因，因为人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改变，昨天不喜欢喝的东西，今天也不会突然喜欢，但此刻赤苇京治熠熠发光的眸子，却好像已经给出了理由
让他问不出口
木兔光太郎还是会偶尔问起赤苇京治
“你和‘周一少女’的进展如何？”
“你们还是不认识吗？”
“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跟她说‘早上好’啊”
而后来的少年只是抿嘴一笑，如同樱花在冬天盛开，是提到这个季节，就会想起的铭刻
他说他已经用不上那句‘早上好’了
因为找到了更好的方式
狐疑的木兔光太郎总想追根究底，可很快就到了暑假
他们的合宿开始了
赤苇京治应该见不到他心心念念的‘周一少女’了
直到那一天
他看见赤苇京治望着夜久时弥的眼神，温柔，细腻，纯粹的仿佛雪山初融落下的第一滴雨，剔透的如此纯粹
和他第一次问自己，‘木兔前辈，该怎样才能和不认识的人打招呼呢’的时候
一模一样
他对她数不其数的温柔和喜欢，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而是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之后每一次见她的时候，都在重复上演着一见钟情
人生剧本中好像本来就应该有这一幕
像车厢里他只能看到她，时间静止，心动像一罐汽水，无时无刻冒着甜香，这时候有人拉开易拉罐，摇摇晃晃溢出瓶口的泡沫
就能在这一瞬间，变成烟花
木兔光太郎在这一刻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时弥就是赤苇京治的周一少女
那个总在周一早上与他相遇的人，不曾说话却想要认识的人
总是只在他的口中出现，仿佛泡影一般的人
让他一夜之间，从不喜欢喝咖啡，到喜欢喝咖啡的人
赤苇京治的心上人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41.心上绮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