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树之思》易玄

4、第 4 章

　　4 李玉泽：搞不懂我自己

　　李玉泽陪父母一起用完午饭，大哥和妹妹今天都有事，还没回府。

　　李玉泽一路上路途奔波，虽然身体勉强还撑得住，精神早就疲惫得不行了。

　　母亲看出了他的疲惫，不由地有些心疼自家儿子，一家三口用完午饭过后，就赶紧催李玉泽去休息。

　　李玉泽点点头，自己这会儿撑着精神和父母亲说话也没多大意义——来日方长，多得是和家人沟通交流的时间。

　　用完饭，李玉泽搁下碗筷，由福伯领着去他原来的房间休息。

　　玄铁骑的行军速度，李玉泽一路上都通过书信往来告知了家里。

　　福伯以及好几个从小就照顾李玉泽的下人知道他要回来，都高兴坏了，从李玉泽进了濯京边界，就开始给二少爷收拾他从小住的房间。

　　福伯替李玉泽推开门，房间里干干净净的，虽然好几年没人住过，仍旧被打扫地一尘不染。

　　屋内飘着一股好闻的香薰味，却并不浓郁，淡淡的，闻起来很舒服。

　　陈福领着李玉泽进了门，打开镂空的熏香顶盖，用夹子捻出了里面的一点香料，放进下面的抽屉里。

　　他转头对李玉泽解释道：“少爷回来之前，夫人特地命我们用这种熏香给少爷熏熏屋子。今日少爷正好回来了，夫人吩咐过，香料就不必再添那么多。少爷鼻子不好，闻多了晚上怕是不好睡。”

　　李玉泽失笑道：“母亲也是细心。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现在哪里还有那么金贵？”

　　李玉泽从小便不喜欢那些过于香的香料——他小的时候鼻子不太好，一闻到那些浓郁的香料，鼻腔便会起痒意，有时还会带得头晕脑胀，整个人都非常难受。

　　幸好李夫人性子淡雅，平时也不常用什么浓郁的香料。

　　只是小时候李玉泽的远方表姨曾从雀州来探望他们，那地儿的人最擅长制香用香。

　　李玉泽这表姨入乡随俗，穿得大红大紫，香料也是极其大胆浓郁的，弄得她在李府呆了多少天，李玉泽就难受了多少天。

　　不过眼下自己房间里这香味倒是沁人——李玉泽用力嗅了嗅，也只有舒服的感觉，并不见难受。

　　他觉得新奇，更觉得惊喜，于是转头问福伯道：“福伯，这是哪里来的好东西？味道竟这般好！连我这闻不得许多香料的人，也觉得舒适宜人得很。”

　　福伯见他喜欢，自然也是高兴：“回少爷的话，这是方大人前些日子来府上，特地交给夫人的。”

　　“方大人说，最近入春了，天热了起来，用这种淡淡的香料最好。之前府上的那些香料，大多过于浓郁了，这个时候闻着，心里容易烦躁。”

　　竟然是子澜？——这件事情，方宜民从未在给他寄的信里提到过。

　　李玉泽心里一动，喃喃道：“子澜一向是有心的。”

　　福伯也笑着点点头：“是啊，最近夫人和小姐烧着这种香，晚上睡觉都安稳不少呢。听小姐提起过，她对这香料好奇，后来特地请人研究过。这香料里面含了兰花，薄荷和紫苏叶，又经过好几道工序处理，对于长期奔波劳神的人来说，是最合适的。”

　　管家福伯也跟着感叹：“方大人真是有心了。”

　　李玉泽也想到这里，忍不住扶额——好友一贯是个付出不求回报的，放在心上的人就会变着法儿地对他好。

　　李玉泽真的不敢想象，方宜民还背着他做了多少这样的事情。

　　李玉泽只好叹了口气：“又让他费心了……罢了，这香母亲和竹玥用得好就行。等我回头见了他，再想想给他什么好东西做补偿便是。”

　　李玉泽这话说得是实话——这些年他在北地，别说睡漏风帐篷，吃干粮，被羌人围困在澜山关的时候，就连凿冰喝冰水这种事情都干了。

　　现在的他，早已不是以前那个，连磕着碰着都要哼上几天的小二少爷从羿了。

　　他这话说的坦然，说得毫无芥蒂，福伯听着却并不好受。

　　他伸出干瘪的手，紧紧拉过李玉泽的手。

　　福伯这一生经历了许多苦难，尽管现在在李府担任管家，不再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但手指上的老茧和裂纹仍然存在。

　　李玉泽的手指上也布满了拿剑和拉弓所留下的厚厚茧痕——福伯抚摩着这些茧痕，缓慢地说道：“少爷在外征战，朔北寒冷凛冽，自然吃尽了苦楚……”

　　李玉泽的唇微微动了一下，却并未发出言语。

　　老人继续说道：“福伯希望你回家，做李家尊贵的二少爷。不需要思虑任何事情，无需操心，只要健康快乐地度日就好……好吗？”

　　老人的话语诚恳至极，每个字都流露着真挚的情感。

　　他已经年事渐高，那双有些模糊的眼睛紧紧盯着李玉泽，充满专注，目光中蕴含着满满的慈爱。

　　李玉泽喉咙微动，却无法说出拒绝的言辞。

　　而且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于是只能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福伯。”

　　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领着李玉泽进入内室，房间里的床铺已经整理得整整齐齐。

　　福伯为李玉泽整理了枕头，他刚想伸手帮忙，却被福伯的眼神劝退了回去。

　　李玉泽只好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双手交叠，又重新站在了一遍。

　　虽说他刚刚答应了福伯，可也真没想要再做回以前那个随心所欲、娇生惯养的李玉泽。

　　不过既然老人家坚持要替他做点事情，李玉泽也不愿意扫了他的兴致。

　　整理完一切，福伯环顾四周，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给李玉泽鞠了一躬便要退下，却又被叫住：“对了福伯……”

　　陈福转头，带点疑惑地问：“怎么了少爷，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向你打听打听……” 李玉泽开了个头，却又没了下文。

　　他自己心里其实也很纠结，李玉泽刚刚突然想起福伯提到的，方宜民给他家送来了香料。

　　又结合今天吃饭时候母亲说的话，便想跟福伯打听打听这两人是否是郎有情妾有意的情况。

　　若是子澜和竹玥真是两情相悦，李玉泽这个既做哥哥又是好友的肯定不能坐视不理，怎么说也得撮合一二才是。

　　只是他怎么想心里怎么别扭，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对着福伯疑惑的眼神，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纠结一二，李玉泽最后还是勉强开口道：“子澜，经常来吗？”

　　福伯笑眯眯地回答道：“回少爷的话，方大人平日政务繁忙，并不经常来拜访。但逢年过节的时候，方大人常常前来探望，还会派人送上一些礼物。”

　　“那……竹玥呢？你有没有听说她心仪的人是谁？” 李玉泽又追问道。

　　李玉泽没有意识到这两个问题放在一起，已经暴露出了他一些心思。

　　福伯看透了一切，但并没有选择告诉少爷。

　　福伯沉思了几秒，李玉泽就忐忑了几秒。

　　看着少爷脸上期待的表情，管家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未曾改变：“似乎没有听小姐提起过任何心仪的人呢。”

　　李玉泽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

　　福伯在原地停留片刻，见他似乎没有其他吩咐，便微微躬身，离开了房间。

　　福伯已经退出去了，李玉泽站在原地，低着头。

　　他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继续忐忑。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他又觉得……似乎都没有什么必要？

　　如果子澜和竹玥彼此相爱，他们在一起了，子澜和他的关系将更为亲密，情谊也会更深厚。

　　而如果其中一方并没有这样的意愿，子澜依旧是他的亲密朋友，而竹玥则是他的妹妹，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李玉泽也读不懂此刻的自己，自然也无法为自己解答。

　　所以……自己究竟为何感到不安？

---

作者有话要说：　　方宜民：混蛋，谁要跟你这样亲上加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