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魔王[血族]》金曦银尘

4、转化

　　直到中午，我才去学校，低着头走在不知经过了多少遍的石子路。

　　我不敢抬头看任何人，每个角落似乎都有异样的目光朝我这里射来，我感到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他们在说些什么？我的样子很古怪么？
　　不，我能确定自己穿好了校服，和进这个学校开始就几近千篇一律的打扮没有差别。

　　他们是在说我父母的事吗？也许新闻里已经说了，也许同学都知道了，他们会来找我，会来问我关于父母的事，还有老师……布拉德！
　　……募然间我竟有一个非常可笑至极的想法，在这个学院里，我只能找布拉德，我竟会觉得，除了他，再没有别人可亲近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是个吸血鬼，要吸我的血，要杀了我！

　　但是……也只有他，和这个残酷的现实世界是脱节的，他不会在乎我父母的事，不会来问我今后的打算。而这种时候，去让我考虑面对突然没有父母，突然失去生活依仗的现实，简直比被一只吸血鬼咬死还要可怕！

　　也许我不正常了，我已经不正常了……

　　“伊里嘉！你终于来学校了！老师到处找你，你知道……”有人跑了过来，一下子靠近到我身边，她是我的好朋友，平时时常在一起的，可我现在不敢面对她。“伊里嘉？你的脸色好难看……生病了吗？还是……”

　　“不，不要管我！”我狠狠地推开她。

　　我想逃，想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去一个不用面对这种现实的地方，去一个没有吸血鬼的地方！

　　我想逃，逃到过去我正常的生活！

　　我在蜿蜒的小径上疯狂地奔跑，所有在眼前晃动的人影和树影就好象复杂的三维图形一样眩目。

　　这个寒冷的季节，太阳却好像一夜间增强了几百倍的威力，火辣辣的像要把人烤焦。
　　天气怎么突然如此闷热了？阳光怎么突然如此刺痛双眼？我透不过气来，空气干燥得令喉咙生疼！

　　谁能救我？谁能让我清醒过来发现一切都是梦？谁来救救我——

　　不知是什么东西拌倒了我，可我却没有感觉到摔倒带来的疼痛感。我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也已经分不清周围是哪里了。

　　“伊里嘉小姐！”

　　有人在叫我，可是我已经看不到是谁在叫我了。
　　眼前终于陷入一片黑暗，漫无边界的黑暗……

　　“我从没见过伯爵那么生气的样子，哦……太可怕了！我差点以为他会吃了安德拉大人！”
　　“嘘——小声点！不管被伯爵或是安德拉听到，我们都会遭殃！”
　　“呵，我真不知道伯爵在想什么，你看那女孩，能做什么事？他把她带回来干什么？多一张吃饭的嘴巴！”

　　我……是睡着了在作梦还是已经死了，去了另一个世界？

　　不管是其中的哪一种，感觉都和我现在一样，很舒服，很安稳，没有疼痛，呼吸也没那么困难了。
　　我一点也不感到闷热了，所有的感觉都像幻觉一样让人心旷神怡。包括我睁开眼看到的一切。

　　这是一间宛如欧洲十八十九世纪时期歌特风格的古老殿堂。
　　大部分的红色与灰色交织在一起，不论是精雕细凿的墙壁、浓墨重彩的壁画、斑斓的石柱，还是锈迹班驳的银制烛台、焰苗扑烁的壁炉，还有精致的桌台矮椅、绣着复杂图纹的落地窗帘。一切都显得格外深沉庄重，另有一番古老的素雅。

　　这应该是一间卧房，可它的华丽雍容却让人目不暇接。
　　忽明忽暗摇曳的幽幽烛光，和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又使房间增添了无比昏暗阴森的氛围。

　　这是什么地方……？

　　刚才的两个人在说什么？伯爵？
　　是布拉德伯爵吗？

　　对！他们提到了安德拉，那么“伯爵”就一定是狄格·布拉德伯爵！
　　难道……这里是吸血鬼的老巢！！

　　“啊，你醒啦。晚上好，伊里嘉小姐。”门外忽然进来一位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妇女，穿的竟是上世纪的女佣裙装。
　　不过，如果这里是吸血鬼的老巢，那出现什么都不值得惊讶。

　　老女佣——暂且这样称呼这位面色有些苍白，略显老态的卷发女人吧——她微笑着向我走过来，手里捧着一叠东西，最上面是个奇怪的，有点像护士用的短帽。
　　和她头上戴的帽子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是粉色的。

　　“你试试，这件衣服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可以改改……”
　　她越靠近，我越拼命往床头的前边躲避。

　　她既然是布拉德伯爵老巢的人，那，一定也是吸血鬼。
　　这里也许有十几或几十或更多的吸血鬼，难道它们会像对待一件祭品一样，先让我沐浴更衣，然后再分了我……那简直不敢想象！

　　“伊里嘉小姐，你怎么啦？”老女佣异常困惑地看着我。
　　虽然我看不到她眼睛里有什么奇特的紫光，她的牙齿也和普通人一样整齐，可我还是无法抑制内心对它们的恐惧！
　　布拉德可以变成普通人的样子，它们当然也一定会！

　　“啊，呵呵……”老女佣忽然笑了起来，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恶意的样子，“你不用害怕，我们都跟你一样，所以不会吸你的血的。”

　　它们……她……不是吸血鬼？

　　“你……你……”我突然不觉得有那么可怕了，就好像见到了亲切的老祖母一样，老女佣陌生的圆脸看起来是那么亲切！“你的意思是，你是人？不是吸血鬼吗？”

　　“人？”老女佣似乎被吓了一跳，“哦，天哪……我已经有多久没被当作是人了……人……呵呵，她说我是人……”她喃喃地嘀咕着，好像在说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我不禁一征：“你不是人类？！”

　　“当然！”老女佣微微晃动着她那圆鼓鼓的脑袋，很高兴又很不解似的，“我跟你一样，啊，除了伯爵以外，这的大家都跟你一样原本是人，后来伯爵让我们变成了半吸血鬼人，啊……如果你认为这也算是‘人类’的话。呵呵，这可真有趣，是吗？……”

　　那么她还是吸血鬼！
　　“半吸血鬼人”是什么？我又有了想躲开她的畏惧。

　　“那……你吸人血吗？”
　　“当然！哪个吸血鬼不吸人血了？半吸血鬼人也一样，不吸血，就会死的！”
　　“你不是说不会吸我的血？！”
　　“当然！”老女佣的高嗓门第三次这样激动地叫道，“我们又不吸同类的血……啊，除非饿急了……”她点着头，一派坦然，又摇摇头，好像还在糊涂什么似的。

　　我不懂她的意思，不吸同类的血？这和我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总不见的……？！！

　　突然，脑中的疑惑被一个可怕的、不切实际的念头一扫而空，我怔住了！

　　“你是说……你的意思是，你指的同类……该不会是说我？我……是你们的同类？我……！”

　　“你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半吸血鬼人了么？”冰冷无情的声音。

　　布拉德伯爵突然出现在门口，靠着门柱，他又恢复了英俊迷人的外貌。
　　可是他的冷漠表情，他的褐色眼睛，虽然没有泛出诡异的紫色，却依然令我感到恐惧无比！

　　这里是他的老巢，我无处可逃。更重要的是，更可怕的是，他说……我是半吸血鬼人！！

　　“伯爵阁下。”老女佣向他行了古老的礼仪，伯爵从她手中接过衣物便指示她离开。

　　于是，房间里又只剩下我独自面对这只恶毒的吸血鬼怪物，不是我的房间，而是他的老巢。
　　他的地方虽然不管在哪，都等于是他控制着一切。
　　没有微笑的脸孔更使他的鬼怪本性暴露无遗。

　　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很久，一种野兽对自己的猎物审视的目光，可是，又有点不屑。

　　“换了这身衣服吧。”他把衣服丢在床铺上，“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和其他人一样，打理家务，你会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都不会的话最好学会。”

　　他是在命令我，突然，让我觉得自己就和之前的老女佣处在同等的位置。
　　他对我用的也是同样的命令式的口吻，冷冷的，不含任何感情，就像对待一个低等下贱的生物。他用轻视的眼神看着我，甚至不愿看着我。

　　不管他对我什么态度，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可我怎么能住在这？
　　这里都是吸血鬼，我怎么能住在这！！让我整天和一群吸血鬼呆在一起，我会疯掉！
　　他为什么不干脆吸干我的血让我死的更痛快点！

　　“等等！”我喊住正转身要离开的伯爵，也许现在什么害怕都别管了，我只想知道他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你是什么意思？为，为什么让我住在这里？打理什么家务？什么半吸血鬼人……那，那是什么？……”

　　伯爵瞪了我一眼，忽然笑了，挂在嘴角边微笑令人不寒而栗：“你还不明白？哦，也许你在奇怪，我怎么突然不吸你的血了？”
　　“你……你……”

　　布拉德鄙夷的目光逼得我退到墙边，已无路可退了。
　　他不会现在就准备杀了我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敢相信，他竟突然放声狂笑起来。笑声回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宛如暗夜鬼魅的调戏。

　　“安德拉咬了你，可是没有吸干你的血，所以，你已经变成了半吸血鬼人。”伯爵肆意的冷笑好像是一种嘲笑，幸灾乐祸的，就像正在享受着目睹一个痛苦挣扎的小动物做无意义的反抗，而他更想把它放到悬崖边，加剧它垂死的痛苦与恐惧。

　　“你会怕阳光，怕十字架，怕大蒜。你会白天睡在棺木里，晚上出来活动……”缺乏血色的唇微微一扬，“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吸血鬼睡那种狭窄的东西了。你呆在这是最安全的，离开这就会死，死得很难看，很痛苦。能把你带回来，已经是我的仁慈了，这里没有白住的人，你现在不是我的猎物，而是我的奴隶，懂吗？半吸血鬼人的血很难喝，我对你的血没有兴趣了。”

　　“换了衣服吧。”他转身朝房间外走去，微微甩动的银色长发，连那种光泽都是那么冰冷，“好好享受长生族的不死力量吧，你会喜欢的。”

　　难怪，他今天没有带紫水晶十字架，难怪，他没有吸我的血，却用那么轻视的目光，用如此冷漠不屑的口吻对我命令。
　　原来，我不是人类了……早已不是正常人了……我……是半吸血鬼人……

　　这是个短篇，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