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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你是不是没放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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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张蓉和莫婕妤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众人连忙再次行礼。张皇后抬手虚扶,目光落在沈娇身上,带着些许赞许,缓步走到她面前。
“本宫方才都听见了。宜安年纪虽轻,却有如此见识和仁心,更难得的是这份沉稳和担当。救治危难,本就是以性命为要,何错之有?许御医医术高明,德高望重,能教出这样的弟子,是我朝之福。”
她说着,淡淡瞥了贵妃一眼,“贵妃关心晚辈规矩是好的,但也要分清轻重缓急。难道因是女子,见人垂危便可袖手旁观吗?那才真是失了仁心,也辜负了许御医的一身医术。”
郑贵妃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却不敢反驳皇后,只能勉强扯出一丝笑意:“皇后娘娘说得是,是臣妾思虑不周了。”
宴老夫人和晏夫人见状,更是低头不敢再多言。
皇后又看向成安侯夫人,温言慰藉了几句,最后对沈娇道:“宜安,你很好。日后当继续精进医术,以你的仁心与才智,必能造福更多人。”
“臣女谢皇后娘娘勉励,定当铭记于心,不负娘娘期望。”沈娇深深下拜,心中长舒了口气。
这宫里的女人多,是非也是这么多。如非必要,她还真是不愿意进宫,参与这种口舌之争。
暖阁内气氛顿时一变。
众人看向沈娇的目光,多了几分羡慕。相府女眷则讪讪地退到一旁。
郑贵妃冷着脸,借口更衣,带着宫人率先离开了。
莫婕妤看着沈娇,深深打量了一番,却是没有主动上前搭话。
淑妃这才松了口气,上前拉住沈娇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受委屈了。”
她又看了眼不远处一直魂不守舍的萧燕燕,几不可闻地轻叹,“燕燕那丫头… …你帮姨母劝劝她。”
沈娇点头应下,她正有此意。
避开众人,沈娇在垂着厚锦帘的水廊边见到了萧燕燕。
萧燕燕一见沈娇,便上前拉住她的手,亲热地说道:“娇娇!你可来了!”
“燕燕姐姐,”沈娇感觉她手有些凉,握得紧了些,“许久不见,你清减了。在皇庄可还安好?”
萧燕燕眼神闪烁了一下,松开手,转过身去看廊外结了薄冰的池面:“好啊,当然好。皇庄可舒服了!温泉泡着暖乎乎的,骑马也没人管着。”
她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我还猎到了两只灰兔呢,皮毛给你留着做手套!”
“燕燕姐姐,”沈娇打断她,放缓了语气,无奈地看着她,疼惜地说道,“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些场面话吗?”
萧燕燕背影一僵。
沈娇走近一步,轻声开口:“那日西山枫林,你追着那位不系舟而去… …后来,是不是一直没放下?”
萧燕燕猛地转过身,脸上闪过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慌乱,随即强自镇定:“你、你说什么呢!我不过是欣赏那位侠士的身手,随口打听一下江湖逸闻罢了。在皇庄… …就是闷了,四处走走看看。”
“四处走走看看,需要改装易服,去山下镇集打听消息?”沈娇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问道,“需要夜里辗转反侧,熬得眼底发青?需要寻旧物,寻得人都瘦了一圈?”
萧燕燕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对上沈娇担忧的目光,那些敷衍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她脸上强撑的笑容顿时消失了,露出一丝疲惫和迷茫。
“我… …我只是想找到他,问个名字,道声谢。”萧燕燕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和不甘,“可是怎么就像大海捞针一般,怎么找都找不到。西山附近我都快踏遍了,听到一点像他的消息就赶过去,教训恶霸、抓出贪官… …处处都有他的身影,可每次我一去,他就离开了。我是不是很傻?”
她抬头看沈娇,眼圈有些发红。
沈娇心中一叹,握住她冰凉的手:“姐姐不傻,只是太过执着。江湖人浪迹天涯,又岂会久居西山。你这般寻找,徒耗心神。淑妃娘娘若知晓你为一个陌生男子如此,怕是难受。”
“我知道!”萧燕燕有些烦躁地抽回手,但又立刻抓住沈娇的袖子,“可是娇娇,我忍不住去想他那天的样,还有不系舟这个名字,就像刻在我脑子里了一样。我从来没遇到过那样的人,那样… …自由自在,好像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束缚不了他。”
她眼中又闪现出那种沈娇熟悉的光彩,掺杂着向往与失落。
“姐姐,”沈娇放缓了语气,“我不知那位侠士究竟是何人,但既为侠士,想必行事有自己的道理。他若不想被人找到,你再如何寻找也是枉然。不若暂且将此事放下,好好休养身子。说不定哪天,他就自己突然出现了呢。你若是病了,淑妃娘娘、皇上,还有我们都会担心的。”
萧燕燕沉默良久,将头轻轻靠在沈娇肩上,闷闷地说:“… …娇娇,你说得对。母妃这几日看我的眼神,我也知道她担心。”她叹了口气,“我只是… …心里空落落的。”
沈娇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有再多言。有些心绪,需要燕燕自己慢慢化解。
直到暖阁那边传来宫人的细微声响。,萧燕燕直才起身,快速擦了擦眼角,又努力扬起一个笑容:“谢谢你,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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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宫宴的风波,随着年关的临近,渐渐被节日的喜庆气氛所冲淡。皇后当众的褒奖,让京城暗地里对将军府的非议消停了不少。
除夕这日,将军府内的廊檐下挂满了大红灯笼,处处洋溢着新年的热闹。
沈肃今日难得没穿朝服,换了一身藏青色暗纹锦袍,虽然依旧寡言少语,却早早便坐在正堂的主位上。他的目光扫过满堂儿女,眉宇间的凌厉褪去大半,柔和了许多。
林绾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小菜,笑招呼着孩子们:“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好,保证让你们尝尝我的新手艺。”
“母亲的手艺自然是最好的!”沈祎宗上前一步,顺手接过林绾手里的食盒。他年前刚从京郊大营轮值回来,风尘未洗却精神奕奕,肩头还落着些许未化的雪粒,“我这次回来,给您和爹带了些郊外猎户新打的狍子肉,肉质细嫩,已经让厨房炖下了。”
“还是宗儿细致。”林绾笑着颔首,又看向一旁的沈弈晖,“晖晖别老缠着你大哥,小心把你大哥累着。”
“才不会!”沈弈晖穿着簇新的红袄,像个圆滚滚的小圆球,正拉着沈祎宗的衣袖撒娇,“大哥说要给我讲营里的趣事,说有会听口令的军犬!”
沈祎宗被弟弟缠得没法,无奈又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好,等吃完年夜饭,大哥给你讲。不过现在,得让大哥帮着你二哥和姐姐贴春联。”
另一边,沈逸清早已备好了红纸笔墨,在一旁摆开案几。他见沈娇走过来,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狼毫:“娇娇,快来,今年的春联还得靠我们合作。”
沈娇拿起一张裁好的红纸,指尖拂过细腻的纸面,笑着应道:“二哥的笔力越来越好了,今年的春联,定要写得比去年更气派些才是。”
“那是自然。”沈逸清蘸了蘸墨,手腕轻转,先写下一个“福”字,笔力清隽,筋骨分明,“不过光有好字还不够,还得靠你剪些别致的窗花来搭配。去年你剪的‘松鹤延年’,到现在还挂在书房里呢。”
沈娇拿起剪刀,指尖翻飞间,一张红纸渐渐变成了“岁岁平安”的纹样,边角还缀着小巧的梅花:“我再剪些爆竹和金鱼,又热闹又喜庆,希望家里年年有余,平安顺遂。”
沈逸清看着她灵巧的动作,眼中满是赞许:“还是娇娇心思巧。对了,这副‘山河锦绣千家乐,岁月祥和万户春’的春联,你觉得如何?”
“寓意极好。”沈娇点头,帮他把写好的春联晾在一旁,“就用这副了,咱们家今年可是好不容易团圆了呢。”
说话间,林绾已经让人把年夜饭摆上了正堂。一张圆桌摆满了各色菜肴,中间是一口铜制火锅,汤底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翻滚的汤汁里浮着鲜嫩的羊肉和各色菌菇,香气四溢。周围围着清蒸鲈鱼、红烧狍子肉、四喜丸子等荤素菜肴,琳琅满目,色泽诱人。
“开饭咯!”林绾笑着入座,给沈肃夹了一筷子狍子肉,“尝尝宗儿带回来的野味。”
沈肃咀嚼着,点了点头,难得开口:“不错。”
沈祎宗金铜色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少见的红晕,显然有些不习惯沈肃的赞赏。
而沈弈晖手里拿着小勺子,一会儿指着火锅嚷嚷:“阿娘,我要吃那个丸子!”,一会儿又端着小碗给沈肃递过去:“爹爹,这个鱼好吃,给你。”
沈肃接过小碗,眼底闪过一丝暖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晖晖乖,自己多吃点。”
林绾给沈祎宗、沈逸清和沈娇各夹了一块鲈鱼:“这鱼是特意让人从水库捞的,新鲜得很,你们多吃点。”
“谢谢阿娘。”沈娇笑着接过,给林绾夹了一筷子新烫好的羊肉,“阿娘也多吃点,别总顾着给我们夹菜。”
林绾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看着你们兄妹和睦,阿娘就开心。”
沈娇看着眼前景象,心中暖意融融。
这就是她用尽全力想要守护的平凡幸福。没有朝堂的勾心斗角,只有亲人围坐,灯火可亲。
她举起面前的酒杯,笑着说道:“爹爹,阿娘,大哥,二哥,小灰灰,我敬大家一杯。愿我们将军府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沈祎宗率先响应,举起酒杯,“愿父亲母亲身体康健,我们兄妹同心,守护好这个家。”
沈逸清也跟着举杯:“愿岁月静好,家人常伴。”
沈弈晖虽不能喝酒,却举着装满冰酥酪的小碗,奶声奶气地喊道:“愿爹娘不老,大哥二哥不凶,阿姐天天陪我玩!”
众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纷纷举杯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