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世羡Ⅰ》敬鹿

55、五十五

　　　被找到时，茶平殿下正在沈知年怀里，少年把姑娘护的严严实实，谢珏身侧的手微微紧握，他上前一步，沈知年幽幽转醒，他身上带了些伤，一夜下来疲惫不堪。
　　“常山世子。”沈知年沙哑着声音，他有些凌乱的头发在额前随风而动，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谢良上松了一口气，小姑娘睡得正香甜。
　　谢珏的目光从谢良上身上转移到沈知年上。
　　修罗场一般的噩梦。
　　竹月低下头不再去看。
　　“沈将军受伤了，快去医治，皇姑我自会安安全全带回宫。”谢珏弯腰想抱起谢良上，但被沈知年下意识阻止。
　　“沈将军。”谢珏语气冷了下来。
　　倒不是怕谢珏，而是沈知年想到谢良上能不能撑住这一夜冷意，他沉着眸子把谢良上慢慢送到谢珏手里，自己也终于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书行小跑过来惊呼道“公子！”
　　再次醒来便是越鸠宫，谢良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那一刻所有关于昨天的记忆都涌现，竹吟没死，当时被谢珏救了回来。
　　这几日没见沈知年，想到她的那句如果能出去，就成亲，一想到这句话谢良上总觉得有些面红耳赤的。
　　“殿下。”竹月来到她身旁，谢良上回过神道“沈知年有进过宫吗？”
　　竹月一顿，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谢良上，心里终于落下一块石头道“沈将军最近一直同陛下一起，深夜里会在越鸠宫门口，但是他不让竹月告知您。”
　　“为何？”
　　竹月摇摇头，她继续道“殿下若是想沈将军，今日可以去找陛下，想来沈将军还是在的。”
　　闻言谢良上哼了一声“本宫想他，真是异想天开。”
　　…
　　“陛下，茶平殿下来了。”
　　皇上微挑眉毛看了一眼沈知年，后者嘴角上扬，皇上点点头让其传唤进来，而后不禁调侃道“我这皇妹，指不定来看谁呢。”
　　“皇兄，我可听到了。”谢良上快步走进来，余光不禁看向沈知年，沈知年正一脸笑意望着他，那双眸子令人沉溺，一身锦衣，窗外的阳光也洒在他身上。
　　谢良上错开目光，皇上嗯了一声道“茶平来所为何事。”
　　闻言，谢良上轻咳了一声，她声音清亮起来，沈知年目光紧盯着她，小表妹可真好看啊，下一刻他便愣住，他听见他的小表妹说：
　　“茶平此来，是想告诉皇兄，茶平应下这一纸婚约。”
　　沈知年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惹得谢良上耳朵微红，他怎么听见小表妹说愿意嫁给他。
　　竹月见状抿嘴想笑，但是不能笑，不能失仪。
　　皇上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沈知年，他点头摆摆手道“朕知道了，你和慎行出去吧，朕要用膳了。”说着还指了指竹月道“你去肖妃宫里知会一声。”
　　竹月多聪慧，马上能想明白这是陛下给殿下与沈将军的机会，她行礼道“是。”
　　今日晴空高照，沈知年和谢良上少有的缄默，从前二人一在一起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你…”
　　“你…”
　　二人一起开口，谢良上抿嘴道“你先说吧，本殿不着急。”
　　沈知年侧目望着她，少女一身宫服令人惊艳，他的目光几乎移不开，沈知年咬了自己口中软肉，才移开目光。
　　而被如此注视的谢良上本人也是有所察觉，她微红的耳尖暴露出她的心思。
　　“小表妹，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沈知年停下步子看着她的背影，他从来都是看着她奔向谢珏的。
　　闻言谢良上回过头望着他，眼里带着少有的温柔，连声音都是温柔的，她柔声道“本殿说话算数。”
　　“那既然如此，我便当真，往后你便是我沈知年的妻！”沈知年大跨步来到谢良上面前，他目光炙热，胸口起伏，少年还是那个少年，心性未曾改变，即使经历那般磨炼与苦难，他依旧是那个沈知年。
　　“什么啊，现在是未婚妻。”谢良上别开头，她心口跳的热烈，沈知年微微弯腰望着她的的侧脸，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谢良上脸上。
　　她紧紧抓着衣袖，沈知年一笑道“好，未婚妻。”
　　我的愿愿。
　　听闻此事，沈高燕神色莫辨，她以为按照谢良上那个脾性至少要闹腾一段时间，可现在算下来，从沈知年提出来到现在同意，也不过是一个来月。
　　这么快啊，她看向皇宫方向，谢良上，嘴上说的好听，其实你心里早就偏移了，不是吗。
　　她想也是，那谢珏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以外，没有半分讨喜，前面谢良上后面邓自稚，跟疯魔了一般的喜欢，如今想来沈知年这异子性情与样貌皆讨喜。
　　沈高燕端起茶，慢慢细品起来。
　　“世子。”邓自稚抬头看向那个人，她是跟着谢珏一起听说这件事的，宫外最先听闻的便是陆今涣，而陆今涣常常同赵兴苓一起，二人便是听赵兴苓提的。
　　谢珏神色没变，可邓自稚分明察觉到他周身冷了下来，她有些委屈，那谢良上凭什么呢。
　　“邓姑娘，你先回去吧。”谢珏闭上眼睛，整个人如同陷入梦魇一般，明明是他亲手把人推走的，可为什么如今却是这般难受，他一直都明白，皇姑早就变了，在什么时候变的呢？
　　是在那年宫宴外的雪地里，是在马球场上一救，还是在那年除夕夜里，谢珏不得而知，还会不会有他不知道他。
　　答案是有的。
　　他就看出沈知年对皇姑的特别，他一言不发，竹月说的对，他确实是一边推开她，一边又不拒绝她的接近。
　　邓自稚原本还想说什么，可看着谢珏的模样，最终还是抿嘴行礼离开。
　　谢珏睁开眼睛看着邓自稚的背影，不免苦涩一笑，皇姑从前也是这样转身离开的。
　　是夜，欢喜几家，忧愁几家。
　　谢良上趴在太后腿上，她满是依赖的蹭了蹭太后，惹得太后一笑“愿愿怎么了。”
　　“母后，儿臣今日答应了沈知年。”谢良上眨着眼睛，太后嗯了一声，顿了顿太后才开口问“然后呢，你可曾后悔？”
　　谢良上摇摇头，她下巴抵在手背上抬眼看着太后，她微叹一口气“就是因为不后悔才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不后悔呢。”
　　“傻愿愿，不后悔自然是因为你心底里就认为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又怎会后悔。”太后点了点谢良上的额头，谢良上一怔才歪头道“我心底里认为，嫁给沈知年…是对的？”
　　借着月色，太后爱惜的抚摸着谢良上头发，她声音柔和带着慈爱的意味道“是啊，这些年愿愿一心在谢珏身上，无人能劝阻，如今哀家倒是要说说，你是真喜欢，还是因为自幼骄傲觉得谢珏与众不同。”
　　谢良上未曾坐轿撵回去，竹吟还在休养，只有竹月随在身边。
　　踏在规格一致的转上，她脑海里一直是母后的那句话，喜欢…到底自己对谢珏那种感情是喜欢吗？
　　她想到母后说——“愿愿，喜欢就是那种忍不住心悸，看着他你会觉得世间万物都是美好的，看着他，你想到的都是美好。”
　　止不住的话语与眼神。
　　谢良上停住步子，捂住嘴，为什么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沈知年，难道自己不是因为认可沈知年而是因为喜欢今日才去御书房吗。
　　她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质疑。
　　是喜欢吧，喜欢那个在自己面前嘴碎的很，可一旦自己遇到危险又是第一个冲出来的沈知年，那么谢珏呢…
　　她突然替自己从前可悲起来，原不是一厢情愿导致，而是心高气傲的认为谢珏对自己不同导致的。
　　真是苦涩啊，这些年都白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