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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单以菱自小怕苦,不喜欢喝药。
      若是真心要答,他想说:我不要了,你给我个蜜饯,我宁愿病着也不要喝药。

      但他已经不是小时候了。
      再说在宫里,其实他想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听什么。

      可这话没头没尾,他该怎么回答?

      单以菱想了想,决定保守点,答道:“臣侍谢皇上关怀,剩下的药还是……”

      郑嘉央再次打断,“还要吗?”

      单以菱时常觉得自己傻,每次和她说话的时候尤其是。
      现在还好,刚入东宫的时候,他有时候都听不懂她的话外之音,甚至好多话都是几年以后,偶然灵光乍现才明白过来。

      哦,原来她那个时候那句话是那个意思啊……

      随着相处渐久,这几年虽然好了一点,能猜个七八分意思,但有时候还是听不明白。
      比如现在。

      还要吗?

      应该答什么?

      ……不要?

      不行,对皇上不可以说不。

      单以菱忐忑试探:“还……要?”

      郑嘉央勉强满意。
      虽然不如方才呓语那声好听,但总归差不了多少。

      郑嘉央继续喂他喝药。
      喂完了药,郑嘉央将药碗搁在一旁,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那声如此幽婉绵软,七年了,她从来没在床笫间听过他一声“还要”。

      郑嘉央敛眉道:“君后方才可做了什么梦?”
      单以菱心里一惊,差点以为自己爱看话本的事暴露了,犹疑道:“皇上怎知……”
      郑嘉央语气随意而平淡:“方才听君后说什么要不要的,朕有些好奇罢了。”

      只有要不要?
      那看来他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看话本不是上得了台面的事情,不能说出来,单以菱道:“臣侍是做了梦,只是有些记不得了,只记得是在闺中……”他又编了点细节,笑了下,“好像还有爹亲在。”

      有爹亲在。
      那是她想多了。
      郑嘉央道:“君后想家了?”
      单以菱道:“宫中生活很好,臣侍怎会想家?只是上次见爹爹还是在生芮芮的时候,有些娘亲和爹爹了。”

      已经问完了自己想知道的,得到的回答也不错,郑嘉央站起,道:“既想了,明日便让茂国公正君进宫一趟,陪陪君后。”

      单以菱眼前一亮,没想到还有这种天下掉馅饼的好事,“臣侍些皇上隆恩!”
      单以菱是真的开心。

      一是她愿意让爹进宫,说明今天的一切她是真的都不在意了。
      二是芮芮的病也好了。
      至于三……如果爹爹进宫,就会给他偷偷带话本了!他都好久没有看过新话本了。

      郑嘉央道:“君后好好休息,朕还有事,先走了。”
      单以菱在床上道:“臣侍恭送皇上。”
      宫中小侍们则都跪在地上:“恭送皇上。”

      郑嘉央出了昭安宫,坐御辇回到乾元宫,一路已经调整好心态,又恢复了平时模样。
      回到寝殿,换过衣服后,郑嘉央道:“这月各宫的消息,送来了吗?”
      欣荣道:“回皇上,已经送来了,奴婢这便去取。”

      这月折纸都相同,只有一个“无”字。
      郑嘉央将数张折纸放到桌上,“烧了吧。”

      欣荣道:“是。”

      ***

      郑嘉央离开后,倚云起身,扶着单以菱,让他躺下。

      单以菱躺在床上,开始回忆自郑嘉央进昭安宫后发生的一切。
      才想两息便不再想了。
      从她进来开始,他好像就一直在做错事。

      好在今日虽然惹她生气了,但她并没有责罚人。
      现在看来,一切都还不错。
      他还发着烧,明日再反思自己今日犯了什么错吧。

      今天先休息一天。
      明日再做克己守礼的君后。

      第二日单以菱醒来,看过郑茜芮后,一直都没平静下来。

      爹要来了。

      他头还有些微热,但已经不是高烧。
      这几日的惶恐担忧散去,昨日又喝了药,精神了不少。

      单以菱坐在正殿,非常期待。

      倚云都能感受到他外露的欢喜,笑道:“俾子好久都没看到君后这么开心了。”
      单以菱抿了下唇角,假装自己并没有很开心,“这话可不要在外面说。”
      可不能让人知道他在宫中不开心。
      倚云道:“是,俾子明白。”

      左等右等,单以菱终于等来了茂国公正君,却没有等来他的话本。
      遣退所有小侍,包括倚云等人,单以菱仿佛又成为了无忧无虑的茂国公府大公子。
      单以菱扁了下嘴,问道:“爹你为什么没给我带话本?”
      茂国公正君穿着正式,闻言道:“你现在年纪已经不小,怎么还爱看那些东西呢?再说你是君后,可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单以菱点点头,“我知道了。”
      茂国公正君不赞同地看他一眼。
      单以菱坐端正,道:“……本宫知道了。”

      两人许久未见,茂国公正君说了些家里的事,又问了些后宫里的事情,单以菱才说完卢卫侍,茂国公正君感慨道:“这卢卫侍年轻貌美,今后……”
      单以菱赞同道:“对,主要是年轻,身体是真的好。”

      单以菱寻思着要不是他身体好,皇上可能也不会总召他侍寝。

      身体果然是宫斗的本钱啊!

      茂国公正君看了单以菱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单以菱压抑久了,见到亲人,脑子直接离家出走,想也没想问道:“爹你怎么了?是要和我说什么吗?”

      茂国公正君道:“你在宫中……可有关系比较好的宫侍?”
      单以菱想了想,摇摇头,“没有,爹你不是让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吗?”
      茂国公正君道:“料想你也没有,只是宫中不比外面,你一个人在这里,我着实有些担心。”

      单以菱笑了下,没心没肺道:“爹不用担心,这几年我过得其实还不错。”
      茂国公正君沉默几息,终于说出了来宫里想说得真正的话:“今届选秀不办,你表弟他……”

      单以菱脸上的笑一僵,快乐无忧渐渐从脸上褪去,像是一张红色喜纸逐渐褪色,重回苍白。

      他昨日已经休息过一夜,今日是要做回君后的。
      哪怕是在爹亲面前。

      男子适宜婚假的年龄就那么几年。
      今届选秀不办,朝中很多大臣,估计都会反对。

      单以菱忽然想起上月十五,郑嘉央问他选秀的事情。
      前朝,在皇上提出今届选秀不办时,他娘肯定反对过。

      哦。
      ……原来她那个时候不止是在告诉他选秀不办,还是在试探他啊。
      试探他和前朝有没有联系,知不知道这些事。

      单以菱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再也做不回十三四岁时的自己了。
      哪怕是在他爹面前。

      他确实已经长大,过了看话本的年纪了。

      单以菱道:“表弟怎么了?”

      茂国公正君看到他叹气,说道:“爹也是为你好,宫中宫侍一批又一批,多才多艺的有,貌美如花的也有,你不能一直一个人不是?总要有人帮你的,与其他人比,血脉亲情到底不一样,你表弟若是入宫,你兄弟二人……”
      单以菱接道:“那就都得死。”

      茂国公正君皱了下眉,不赞同道:“切不可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单以菱心说那你就别做这种不吉利的事情啊。
      皇上一个月前都已经试探过他了,他爹一走,他就和皇帝提议让表弟入宫,他是嫌皇上还不够讨厌他吗?
      单以菱道:“我……本宫说得是实话,真的,给表弟在京内找个青年才俊便好,不会委屈了他的。”

      茂国公正君劝道:“你放心,他绝不会觊觎你的位置,他只是想进宫帮你……你还是要……”
      单以菱坐不住了,站起来道:“你以为我让他嫁给京中青年才俊是怕他抢我的位置?帮我?帮我什么?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好地方?君后又是什么——”

      茂国公正君急忙拉住他,“君后!慎言!”

      不用他说,单以菱自己闭了嘴,重新坐了回去。
      他手指弯曲,撑着额头,叹了口气,“我知道表弟自幼聪慧美貌,若不是他年龄不够,当年的太女正君也轮不到我。但当今圣上不是什么耳根子软心软的人,也不是能被男人蛊惑的人,让娘歇了这份心吧。”

      他已经是君后,茂国公府为什么还要让家里其他人入宫?

      不过是觉得他这君后没什么用,前朝皇帝不会因为他而善待茂国公府,他也不能递出去什么有用的消息。

      可郑嘉央是什么人?

      是会因为一个男子而改变主意的人吗?

      将表弟送进宫来又有什么用?

      况且……

      茂国公正君道:“你都没有试过,算爹求你,为了咱们茂国公府,你……”

      况且,单以菱想,她是他妻主。
      她有其它宫侍,是他无法管的事情,但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妻主主动分享给表弟。
      他没到那么不在乎她的地步。

      单以菱道:“不可能。”
      “爹,”单以菱侧头看他:“你以后来宫里,是不是也不会给我带话本了?”

      茂国公正君知道此时要哄着他,于是道:“你若喜欢,爹下次便给你带。”

      单以菱歪着头观察。
      和郑嘉央相处久了的好处是,他现在很会看人脸色。
      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在骗哄他。

      单以菱点点头,说:“那就好,对了,说起宫侍……卢卫侍已经承宠一年多了,皇上也到了该腻烦的时候。”
      茂国公正君道:“不是才半年?”

      “啊,”单以菱说:“本宫记错了,倚云,”他扬声道:“本宫累了,送茂国公正君出宫吧。”
      任身旁人如何劝呼,单以菱纹丝不动。

      卢卫侍承宠七个月另四天,宫闱之中的事,他爹居然知道。
      能从哪里知道呢?
      单以菱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他昨日冒着被郑嘉央厌弃的风险也要救下的四个人里,有人瞒着他在给茂国公府递消息。

      她不喜欢后宫和前朝有牵扯。
      也不知道发现没有。

      若是有朝一日发现,是一定不会相信他没有参与其中的。

      单以菱自小便被教导,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他是不爱郑嘉央,但他忠于皇帝。

      所以皇上不喜后宫和前朝有牵扯,他便安安稳稳,可是他家里……

      单以菱仰头闭了下眼,只觉得好累。

      ***

      二皇子的病好得很快,倒是单以菱一直不见好,请安已经停了三四天。

      二皇子病好了,才听说自己生病的时候母皇来看过,当即就想给母皇请安。
      郑茜芮三岁刚过,小豆丁一般,他跑到床边,“父后父后,我想去看母皇,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单以菱躺着,以手掩鼻,“你站远些,别把病气过给你。”

      郑茜芮听话地站远了些。

      单以菱放下手,道:“让倚云带着你去吧,父后病着,不适合见你母皇,就不过去了。”

      郑茜芮有些失落,“好吧……”
      单以菱看他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样子有些想笑,“去吧,你可以回来和父后讲。”

      郑茜芮点头,脆生生道:“好!”

      通报后,郑茜芮扶着门框提着衣摆,迈过对他来说有些高的门框,朝室内走去。
      一摇一摆的。

      郑嘉央看着,觉得有些可爱。

      郑茜芮请过安,郑嘉央问他现在如何。
      郑茜芮甜甜笑道:“多谢母皇关心,儿臣好多啦。”

      郑嘉央问:“你父后呢?”
      郑茜芮扁了下嘴,“父后还病着,现在还没好,都不抱茜芮了。”

      郑嘉央想起那日碰他额头时的自己反应,温声道:“等你父后好了,自然就会抱你了。”

      没有得到母皇的抱抱,郑茜芮连眉眼也耸搭下来,“哦……”
      郑嘉央沉默几息,站起来走到他身前,拍了两下他的脑袋,“乖,回宫去陪你父后吧,母皇还有事要忙。”

      郑茜芮被拍了脑袋,心情一瞬间飞扬,笑眯眯说了告退。
      提着衣摆扶着门框,一摇一摆出去,迈着小短腿往昭安宫走了。

      郑嘉央回到椅上,低头细细擦着手,想起郑茜芮甜脆的声音和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样子。

      和他父后的端庄一点都不一样。
      可能因为是小孩子,所以才这么可爱?

      君后小时候,难不成也是那样的?

      郑嘉央忘了自己一两岁时候是什么样子了,但从她记事起,她便从没有像郑茜芮那般活泼天真过。

      她擦过手后吩咐欣荣,“让太医替君后好好看看,之后过来回话。”
      四天高烧,还真说不准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再说茜芮那么可爱的小孩子,没有父后的抱抱可怎么好?

      ***

      茜芮回到昭安宫,把在奉阳殿发生的所有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单以菱,单以菱又和他说了会儿话,担心他染病,便让倚云倚星带着他去别处玩。

      单以菱重新躺下,没一会御医便到了,说是皇上派她们来诊治的。
      单以菱自然不能拒绝,看过后,倚月送三位太医出去,回来时道:“君后,温君侍、卢卫侍和洛从侍来给您请安。”
      单以菱躺好,淡淡道:“就说本宫身体实在不适,见不了人,让他们回去吧。”

      倚月应道:“……是,君后。”
      君后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请安一直停着,单以菱没说恢复,郑嘉央听到也没说什么,只是命欣荣往昭安宫送了些补品。
      四月初,欣荣又依皇命送了一次补品去昭安宫,这次见了单以菱。

      欣荣笑道:“君后,容奴才说一句,春日里花朵在一起争奇斗艳才好看,若总是东一只西一只的放着,不团簇,也不好修剪不是?”

      单以菱淡淡道:“本宫知道了,劳烦侍从跑一趟。”

      欣荣道:“君后折煞奴才了。”

      第二日,众宫侍重新开始请安。
      没一会儿,单以菱便打发人走了。

      从前他是借口很累,大约是很久没有早起,他今日是真的很累。
      众人走后,单以菱坐在凤椅上没动,倚云道:“君后,要俾子扶您去休息吗?”
      他才大病初愈,不适合劳累。

      单以菱道:“不必,我坐一会儿。”
      看看这个位置有多么舒服。

      单以菱坐了会儿,觉得不如躺着舒服。
      他自己站起来,呼出一口气,问倚云,“今日是初几?”
      单以菱这几天不开心,什么都不想管,根本没关心过。

      倚云:“……”
      “回君后,”倚云道:“是初五。”

      单以菱点点头,初五,还可以。
      人不开心了就丧颓,就什么都不想干。

      可他是君后,他还有元泽和茜芮。
      他不能一直不开心。

      单以菱慢慢往寝室走,“你可看到,今日来请安的宫侍,他们和从前比有什么不同?”
      倚云细细回想了一番,“君侍们都不拿手帕了,只是每个人的双手都青葱似得,应该是好好保养过。”

      单以菱点点头,“皇上近日应当是喜欢手好看白嫩的男子了,你去内务府,取些保养手的药膏,再去太医院,拿个调养身子的方子,按方抓药。”

      保养手的药膏?调养身子的……方子?
      依云问道:“君后是要……什么调养身子的方子?”

      单以菱慢悠悠道:“美容养颜,润泽肌肤的。”

      倚云惊讶道:“……君后难不成是要?”

      单以菱道:“去吧。”

      倚云离开后,单以菱回到寝殿,坐在铜镜面前。

      镜中人脸是圆了点,没有卢卫侍那般尖翘的下巴,但胜在小,五官也标致。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表弟了,不知道他现在长什么样子,但表弟自幼便是美人坯子,想来现在应该也很好看。

      家里不就是觉得他长得不如表弟好看,不得皇上宠爱,才让表弟入宫的吗?

      单以菱摸了下自己的脸。
      但表弟再好看又能好看到哪里去?还不是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张鼻子一张嘴。
      他这不是也有吗?
      齐齐整整的,一个都不缺。

      单以菱放下手,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去。

      不就是争宠吗?!

      他看过那么多话本,他一定行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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