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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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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冬季,一月初,骆冰澈和夏宁湫回到崇汐,骆冰澈的身体开始变得不好,常出入医院。
夏七月难得能见到夏宁湫一次,趁着回来拍学位照片的时候,她把夏宁湫单独叫出去。
“保研那个学校挺好的……”夏七月许久未见她,只觉得夏宁湫变化很大。
看起来好像更加坚定,更加成熟一些。
“我放弃了。”
夏七月恍惚,夏宁湫则又笑着重复,“我不去读研了。”
“为什么?”
“就不想继续念书了呗。”
“钱不是问题,我可以先借给你……”
“不用了……我其实已经有自己的打算了。”
“是什么……”
夏宁湫笑笑,眼睛中很亮,“我想好好和骆冰澈过日子。”
“那然后的打算呢?”
“没有其他的打算了,我觉得我们能一辈子在一起。”
闻言,夏七月震惊,“绝症”二字堵在嘴里。
“不过,五月末骆冰澈就要出国了。不知道等多久,他才能回来。”
夏七月唇瓣动动,终是没有开口。
她察觉到了,夏宁湫说这些话的时候,那眼里浓重的落寞。
夏宁湫在骗自己,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五月三十日,晴空万里。
夏七月陪同夏宁湫,她们一起去送骆冰澈坐飞机离开,他远去异国。
那是阔别数月,夏七月第一次看见骆冰澈。
他很消瘦,却并不憔悴。
骆冰澈化了妆,很干净元气模样,他尽力笑着,将那疲态掩饰得很好。
他见到夏七月,缓缓扬起嘴角,“好久不见了。”
夏七月抿抿嘴,只“嗯”一声。
骆冰澈眉心微蹙,伸手扶了夏宁湫手一下。
夏七月看着他的样子,不知为什么,想到自己见到他的第一面。
他一样蹙着眉,言语冷漠。
不知他是不是极力忍耐疼痛,走路有些踉跄,但他尽量保持平稳。
“去了就不会回来了吗?”夏宁湫轻声,面上却并无伤感。
骆冰澈笑笑,“永远不回来了。”
“这样啊……那我就不等你了。”
他向前挪动身体,久久拥抱住她。
“那我走了。”骆冰澈淡淡一声。
说罢,他转身离开,那一路上,他没回头。
夏宁湫凝望着他的背影,大喊他的名字,可骆冰澈依旧没有回头。
最终,骆冰澈的身影彻底在视线中消失。
夏宁湫没哭。
她抬眸看着蓝天,长长吐出一口气,“七月……说真的,我以为我会崩溃的。”
夏七月偏头看她,看她向远处眺望时侧脸好看的轮廓。
“可是,我现在心情很平静。”
夏七月张张嘴,不知说什么安慰,也不知道夏宁湫是否需要安慰。
正如夏宁湫的话中所说,她很平静,眼中并无任何波澜。
六月初,论文答辩完成,拍完毕业照,她们毕业。盛习远选择读研,他考上一所不错的学校。
她们在崇汐租了一个房子。
六月初,夏宁湫买回来了一张验孕试纸,测出三道杠。那天傍晚,夏宁湫直接拉着夏七月直奔医院。
她们坐在外面等待,终于轮到夏宁湫去取检查单。
夏宁湫从诊室出来,直接靠着墙向下滑去,最终她瘫坐在地上,直直地望着那张检查单。
夏七月见此,连忙跑着向她靠近。
夏宁湫看着上面的内容,豆大的泪珠滑落,她咬着手背忍耐哭声,尽力不去影响到周围的人。
夏七月拿过那张单子,看着上面确定怀孕的内容,夏七月脑袋内有什么在轰鸣着爆炸开来。
夏七月喃喃:“他明明答应过我的……为什么?”
夏宁湫深吸一口气,手背上红色牙印,“是我自己一定要,与他无关。”
夏宁湫慢慢站起身来,她转向夏七月,笑着道:“七月,我要当妈妈了,你不为我开心吗?”
“就为了这个孩子,你放弃学业,真的值得吗?”
“当然值得。”夏宁湫擦擦眼角挂着的泪珠,满脸尽是幸福。
夏七月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你明明可以过更好的生活。”
“我不想。”夏宁湫坦然。
“以你现在成绩,明明会有更好的前途的。”
“七月,你说的我明白。可是我妈走了,我不知道我的前途有什么用……”
夏七月看到夏宁湫面上那化解不开的伤感。
悲伤与幸福交织,这两种情绪互不影响,同时出现在夏宁湫的脸上。
夏宁湫立即呼出一口气,“不要说这些让人难过的了,现在我是妈妈,情绪会影响到孩子的。”
“你真想留下这个孩子?”
“我为什么不要?”夏宁湫反问。
“你只是个什么经验都没有的毕业生,而且孩子的爸爸得了绝症。”夏七月拉住她,强迫她在自己面前站定。
“你在胡说什么!”夏宁湫不可置信。
那样强装的懵懂之下,夏七月看到她隐藏很深的慌张。
夏七月要把外层迷惑一点一点剥离开。
把所有包裹所有伪装全部揭开,哪怕她知道夏宁湫会很痛。
“你凭什么养活他?你知不知道一个小孩子要花多少钱?”
“我知道啊……”夏宁湫咬牙,“我妈留给我的钱应该够……”
“阿姨留给你的钱,是让你学习的,不是让你未婚先孕的。”
“我不是……”
“你说你不是,那你把你们的结婚证拿出来。”夏七月抓着她的肩膀,强迫她直视自己。
夏宁湫只咬着牙,沉默着表达自己的抗拒。
“孩子从小就没爸爸,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什么心情?”
“他只是出国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夏宁湫低声。
“夏宁湫,你醒醒吧,不要欺骗自己了。”夏七月双手按住夏宁湫的肩膀,一字一顿强调,“骆冰澈他得了绝症,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
“你胡说什么!”夏宁湫咬牙,向后退去,想要挣脱她的桎梏。
只是夏七月用力,夏宁湫无法闪躲。
“你以后不会开心,孩子也不会幸福,与其彼此折磨,不如干脆不要生下来。”
从小到大的经历在心头铭刻,夏七月咬牙,光是回想,她的心脏压抑到就连跳动都没有力气。
夏宁湫顿时落下泪来。
夏七月见此,终是不忍,她柔声:“之前我们一起看的事件,你都忘了吗?那些人经历的痛苦你都忘了吗?”
夏宁湫缓缓摇头,低下头去,眼泪大滴掉落,“我没有忘。”
“那我们现在就去把他打掉。”夏七月拉扯着她向前去。
“我不。”夏宁湫抵触,她向后坐去,企图通过体重来阻碍夏七月向前,尽管如此,她还是被夏七月拉着挪动好长一段距离。
夏宁湫最终坐在地上,她泪落得很凶。
夏七月转头看她,夏七月蹲下身。
“你就算生下来,骆冰澈也依旧回不来……你清楚的,骆冰澈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夏宁湫抬眸,话被哭声打断,说的断断续续,无助、乞求、希望与绝望皆掺杂在其中,“可是七月,我想活下去,我不想考虑那么多……我想活下去而已啊。”
夏七月咬牙强忍着泪水,“你值得更好生活,而不是叫一个孩子拖累你。”
“你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人,你们的孩子会有父母的疼爱,你们会是幸福的一家的。”
“我不配。”夏宁湫摇头。
“怎么会不配?”
“或许配吧,可是我现在只想活下去。你没经历过,所以你不懂。我现在只想要个理由活下去,我不想去死,我想活下来……”
夏宁湫伸手去抹脸上的泪水。
那样的神情,夏七月怔住。
夏七月忽然想起那天在江边。夏宁湫双眼空洞,涛涛江水在她脚下滚过,她只需要一跃,就可以与这个世界再无牵连。
没有经历过夏宁湫所经历的全部事情,夏七月也确实没有办法完全共情。
在夏宁湫说出这些之前,夏七月认为,夏宁湫只是太舍不得骆冰澈了,所以要留下他的血脉。
而需要一个理由活下来这种事,夏七月完全没有意识到。
夏七月收回手,“我知道了。我不该说这些,对不起。”
夏宁湫摇摇头,她站起身来,将掉落在地上已经揉皱的单子捋平。“没什么。”
两人一同向外走去,夏宁湫在门口停下脚步,驻足许久,夏宁湫抬头遥望远处天边,夏七月也一同望过去,看见蓝色天幕下云彩慢悠悠漂浮,就好像骆冰澈离开的那天。
夏宁湫忽然感叹着轻声:“他和我说过,他很害怕,他好想活下去。”
夏七月转头看夏宁湫,夏宁湫用手捂住脸,“他说他好想活下来,我也好想他能活下来啊……”
……是啊,如果有办法,谁想英年早逝呢。
夏七月心中刺痛,又回想起骆冰澈的样子。
“孩子的事,他知道吗?”
“知道。”
“你们连结婚证都没有,孩子未来怎么办?”
“他家里会想办法。”夏宁湫拭去泪水。
“既然骆冰澈家里都知道,那为什么不结婚?”
夏七月说到一半,突然哽住。
骆家家大业大,该不会是……
夏七月握紧拳头。
夏宁湫显然注意到她的反应,忙伸手来拉夏七月的手,“不是的,是我不想结婚。”
“你不想?”
“我不想户口本那一栏写着丧偶……我希望他活着,哪怕在我的记忆里……就这样简单。”
夏宁湫弯弯眼,眼中泪光闪烁,那样光芒叫夏七月想起初见夏宁湫的模样,她的眼如同小鹿一般有神。
一个月过去,夏宁湫在崇汐理工大学附近盘下了一家奶茶店。
这一段日子里,夏七月几乎每一天都会梦见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永远不充足的睡眠,撒娇会被骂,做的不好会被打……
她一度怀疑自己的母亲,是后妈。后来确定自己是母亲亲生之后,夏七月又开始怀疑,母亲是把对渣男的气都撒在自己身上。
十九年来,她极力做到更好,极力学着母亲的样子,生怕自己哪里会像那抛妻弃子的父亲。
从来没有安生日子……
七月中旬,时光旅行的系统终于来联系她。
到了夏七月该离开的时候,系统递来了打胎药……
夏宁湫怀孕快两个月。
这个孩子是他们爱的结晶,也是支撑夏宁湫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
最主要的是这个孩子,即将会变成骆冰澈生命的延续。
就像夏七月小时候经历的那些,她会走骆冰澈走过的路,钢琴、篮球、围棋。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模样。
噩梦一样的童年,被撕毁的通知书,永远活在掌控之中无法挣脱,对于夏七月来说,从这个世界离开才是一种解脱。
拿到药之后,夏七月怔怔发呆许久。她看着手中的药,和夏宁湫吃的其中一种药长得很像。
夏七月犹豫很久。
当年十月末,夏宁湫已经怀孕六个月,肚子好大一圈。骆冰澈的母亲从云海赶回崇汐,买了一套房子写在夏宁湫的名下。之后的几个月里,她都住在这里陪伴夏宁湫。
夏宁湫并不想骆阿姨在身边,因为这样总会让她回忆起骆冰澈。对此,两个人约定,之后夏宁湫生活稳定下来,她就立刻返回云海。
一月末,夏宁湫有些馋饺子,夏七月和骆阿姨包好饺子,她们正吃着,突然夏宁湫捂着肚子喊疼。
距离预产期,整整提前一个月。
夏七月后知后觉看日期,她的生日,就是今天。
房子距离医院很近,很快就办理完成住院。生产过程一切顺利,护士把夏宁湫母女推出来。
夏七月看见初生的自己,小小的一个孩子,轻轻抱起来,身体很软。
五个月过去,夏宁湫身体恢复很好,奶茶店雇佣两个人照看,每个月都有稳定收入。家里请了个保姆照顾孩子,夏宁湫很快找到工作,生活便是这样迅速稳定下来。
骆冰澈的母亲也如同最开始的约定,回到云海,不会再出现。
三月初,夏七月也终于到结束旅行的时候。
“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出国了。”
夏宁湫放下孩子,“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爸妈的意思是,在国外定居。”
夏宁湫点点头,有片刻的出神,“也好。”
夏七月也不知道该说哪些告别的话,那天晚上,她们喝了些酒,说起大学的事情。
那是夏七月第一次听夏宁湫如此认真回忆起骆冰澈……只是那样的神情,就像说起一个不相干的人一样。
夏七月想,或许夏宁湫已经放下了吧。
可一转念,夏七月就清楚地知道,这怎么可能呢。
现在夏宁湫说起张鸥沁,说起自己那段时间受的委屈,说起夏七月帮她欺负回去时候,夏宁湫都又哭又笑的。
夏宁湫又怎么会把骆冰澈忘记呢……
骆冰澈又怎么会是不相干的人呢?
夏宁湫红着眼眶,孩子开始哭,夏宁湫抱起小孩,轻轻抚着她的背。
夏宁湫望着孩子的脸,怔愣片刻后,一行泪水缓缓滑下。
她忙擦掉泪水,转头向夏七月,夏宁湫吸吸鼻子,平稳吸气后,才道:“对了,你要出国,你和盛习远说了吗?”
“没……我没想好怎么开口。”
“马上就要走了,你居然没告诉他。”
“我们大概会分手。”
“怎么会?别弄得去国外,就跟见不到一样,他不是说他可以出国吗?读研就几年的功夫,你们还有以后呢。”
“是啊……还有以后。”
“你以后要是回国,别忘了来找我。”
“当然忘不了。”
小孩又哭了,夏宁湫忙抱着去找保姆。
屋里只剩下夏七月一个人,她拿起茶几上放置花瓶,里面插满了各种花朵。
每天惯例,哪怕他已经去外地念书,夏七月还是每天都会收到一朵花。
花瓶里面众多花朵之中,有的已经枯萎、有的新鲜还沾着露水。
夏七月鼻子很酸。
临走之前,她去盛习远上学的地方找他。正是周末,他们一起去看海。
他们坐在船上,快艇速度很快,激起水面浪花。
风吹动长发,发丝在空中肆意飞舞。
海天一线,很好看。
风声在耳边呼啸,夏七月偷看他的侧脸,大声说:“盛习远,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你说。”
盛习远转回头,明媚阳光落在他的眉眼上,中和了他那清冷气质。
他笑着回复她,“我也是,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不过,你先开口的,所以你先说吧。”
快艇向岸边靠近,逐渐减慢速度。
风声渐渐不再喧嚣,没了这声音的掩护,夏七月张嘴,开口却很难出声。
“怎么了?”他向她靠近,轻轻摸摸她的脑袋。
他的动作,那样亲昵、那样温柔。
夏七月鼻子发酸,眼眶顿时发红。
盛习远顿时手脚慌乱,“怎么了?”
夏七月向后一步,躲开他的触碰。
他察觉,身体顿时一僵。盛习远怔愣片刻,缓缓收回手去。
夏七月深吸气,“我很喜欢你,可我不属于这里……盛习远,我们分手吧。”
“只有这个选择吗……”盛习远眼眶顿时红起来。
她听他声音颤抖。
夏七月心中疼痛,狠狠点点头,大滴泪水因为点头动作用力,迅速掉落。
“好。”盛习远咬咬牙。
他垂头,用手捂住脸,大约五分钟后,他才抬起头,此时已经恢复平静。
盛习远勉强笑着,从兜里掏出一个长条的礼盒。
“你的事情说完了,该我说了。”盛习远打开礼盒,“我记得你说过人的情感很短暂,我就想到了永恒的事物……”
礼盒里面安静躺着一条项链,阳光落下,项链上的钻石很是耀眼。
“希望这个永恒的事物,能传达给你我的情感。”盛习远睫毛颤动。
“如果可以,我可以出国去找你吗?”
“不用。”
他的手有些颤抖,“你已经决定了吗?”
“嗯。”
“不会改变吗?”
“不会。”夏七月说完这句话,明明盛习远神情还是平常,可是她却哭得几近奔溃。
“我知道了。”盛习远叹气,又伸手想要抚上她的脸。
夏七月依旧向后闪躲,不过盛习远捉住她的肩膀,阻碍她退却。
“最后一次了,就亲密一些吧。”
他拉着她向前,轻轻拢起她的发,为她带上那条项链。
他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一如之前听到的样子,“这条项链,不是拿家里的钱,是我自己攒出来的,怎么样?会不会觉得很有安全感?”
夏七月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整个视线都被泪水模糊,夏七月感受到他的手温柔轻抚,拭去她面上的泪水。
“哭什么……哪怕分开了,爸爸也是爱你的。”盛习远故作轻松,只是那语调也带了哭腔。
他拉过夏七月,揽住她的肩膀,“之前没带你好好玩过,这次带你玩个痛快!”
他向海边眺望,夏七月也跟着眺望。
那处天际,有飞鸟掠过。
他送她到车站,夏七月进站之前,躲在柱子后面悄悄去看他,他向柱子这边摆摆手。
车站的通报已经开始响起,她坐上车。
如此就算永别。
耀眼白光,耳边喧哗。
那样熟悉的感觉,五年之前,她也曾经历。
再睁眼后,眼睛适应光线,眼前已经是熟悉的街道。
店家服务员把她搀扶到休息区,“你的时间旅途已经结束……根据设定,那些与你接触过的人会渐渐忘记你的长相和名字……”
服务员手中摆弄着平板指示器。
“可不可以让盛习远记得我?”
“嗯?”
“就当你们的记错时间的补偿。”
回到家中,夏七月推开房门,入目的是满地的碎屑,跟她刚刚跑出家门时候一样,夏七月回忆起,虽说时间之旅有五年之久,可是在这现实生活中,不过只有一个下午。
屋里有低声的抽泣声音,声调熟悉。
夏七月向屋内走去,这屋子的陈设,让她有种恍惚感觉。
女人抱膝坐在沙发边,听闻声响,她抬头看过来。
夏七月看到她那双红肿的眼。
和夏宁湫的那双很像,又不一样。
“妈……”夏七月轻声呼唤。
“七月,妈妈想通了,是我错了……往后的日子,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不会强求你了。”女人擦擦眼睛。
夏七月愣愣。
夏宁湫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吞了口气,“七月,妈妈求你一次,能不能求你……”
“你能不能复读一年,然后去读崇汐理工大学?”
这是夏七月第一次听见母亲用这样哀求语气与她说话。
“好。”
“七月……”夏宁湫捂住脸。
“妈妈,给我讲讲你和爸爸的故事吧。”
当天晚上,夏七月在网络上搜索“盛习远”三个字,界面先跳出来的是他的照片。夏七月看着他的模样,眉眼间能找到过去的影子,依旧清冷气质,眼尾发红。
他是一位成功的创业家。
时空旅行的发起者、领头创作者。
夏七月点开看他的采访视频,有人问他,是什么驱动他研究这个项目。
视频里盛习远笑得从容,“我爱人。”
“您爱人?”
“是啊,大学毕业我们就分开了,之后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找到她,所以我想借助时间的力量,在我们分开的那一天,好好问问她她到底要去哪里。”
“那您成功了吗?”
盛习远含笑摇摇头。他面上落寞的神情,分明是叫记者不要继续深究这个话题。
“那您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老爸走之前,我没娶媳妇让老爸抱上孙子。”
周六,夏七月回到崇汐财经大学,学校还有之前的影子,崇汐火锅店早已消失不见,那个一整片区域,包括最初的住宅,都改成商业街。
她在学校里面走了一圈又一圈,回想着遥不可及的梦幻经历。
还有每天收到的花朵,那名为永恒的项链。
这所有的一切,这么近,那么远。
七月末,母亲请年假,她们准备前往云海,探望她的爷爷奶奶。
飞机上,夏七月一直看有关盛习远的信息,母亲很奇怪。“你看这个人做什么?”
“是我的偶像。”
“偶像?他跟你妈我差不多大,他是我同学……”
“他……是什么样的人?”
“挺深情的,记得当时他跟我一个室友在一起,不过我记不得我室友的样子了。”
夏七月微微蹙眉。
下飞机后,她们没有立即去爷爷奶奶家。
来接她们的人,夏七月更是觉得眼熟。
杨鸣禹,和他的那位女朋友。
二十年不见,虽然有变化,不过并不大。
杨鸣禹眉眼之间依旧邪气,他看着夏七月,轻轻眯眯眼睛,“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好久没见了。”母亲笑笑,她向夏七月转身,“七月,快叫叔叔。”
夏七月顿时噎住,看着杨鸣禹微微挑眼,那神态模样,夏七月几乎有种错觉,这人还记得自己。
母亲催促,夏七月只好硬着头皮,“叔叔好。”
“好啊。”杨鸣禹笑笑,又对夏宁湫道:“姐,我带你们去吃这的特色。”
趁着他们去调料的时候,夏七月靠近母亲,低声询问,“这是叔叔的老婆吗?”
“你不记得他们了吗?那是他的亲姐姐,。”
“啊?”夏七月震惊。
“不过你忘了也正常,上一次见你才十岁。”
夏七月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不禁陷入沉思。
这一切,真是……
开门的是她奶奶,眉眼依稀有曾经风韵。老人看见夏七月,顿时泪眼婆娑。她伸手拍着夏七月的肩膀,目光没有离开夏七月的脸,“真是像啊。”
骆冰澈的房间被打扫的很干净,桌面上有很多化学工程与技术的书籍,夏七月再次回想起夏宁湫桌面上贴着那张照片,崇汐理工大的实验楼。
那就是骆冰澈的梦想。
有一本笔记本,封面是清秀字迹,端正写着:“日记”。
夏七月察觉母亲身体一僵,“妈,我们不看了吧。”
夏宁湫眉心微皱,点点头,“好。”
就在放回日记的过程中,突然有什么从中掉落。
清脆一声。
两人目光同时向下寻找。
一枚戒指躺在地面上。
夏宁湫微怔,蹲下身捡起。
婚戒内圈有他们的名字缩写。
夏宁湫咬咬牙,终是依旧装作不在意。她打开日记本,想把戒指夹回去。
泛黄的纸张被翻开,日记最终停留在他离开的那一日。
那张纸上,只写着日期,2018年6月7日。
内容是空白,那一页纸张有戒指压出的痕迹和泪痕。
夏宁湫怔怔望着出神,泪痕重叠。
夏宁湫把之前骆冰澈母亲给的钱全部归还,这几年的帮衬,一分不少。
“阿姨,这些钱确实帮我很大的忙,冰澈走了,这些钱就给你养老吧。”
她们离开云海,骆冰澈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带走。
接下来的一年,夏七月回归学校。同年七月,高考结束后的假期,盛习远死亡。病房里视频流出,虚弱的他,缓缓合上双眼,“我好想去找她……”
夏七月收好那条象征永恒的钻石项链,也收好来自崇汐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八月三十一号,夏七月去大学报到。
刚出地铁站,她看见熟悉的身影。夏七月扔下行李箱,飞奔而去只为追寻。
她冲进地铁站,只是那人已经上了地铁。
列车呼啸离开,带起的风掠起夏七月的裙摆。夏七月望着那远去的列车,只觉分外怅然。
她在期待着什么呢?
盛习远已经离世了。
她在学校安置好,便独自去周边散步。从学校角门出去后,她穿过两条街道。
眼前热闹的店面吸引了夏七月的注意力。
木质雕刻的牌匾,两排红色灯笼,屋中热气从珠帘缝隙传出。
夏七月怔怔。
崇汐火锅店?
怔愣片刻后,她抬步冲进屋中,珠帘被她用力撩向一边,珠帘落下时“哗啦”响声。
夏七月转头看向前台站立的人。
正是她思念的那个人。
禁欲清冷的气质,微微发红的眼角,他不曾变过。
夏七月视线瞬间被泪水模糊,她不确切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她轻声试探:“盛习远?”
男生含笑着望着她,“七月,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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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刺眼的白光过后,夏宁湫眼前的场景都变化了。
不是熟悉的街道,却也是熟悉的街道。
此时阳光明媚,树影斑驳。
一切古老,让人怀念。
她迈步向前走着,突然加快脚步。
“骆冰澈?骆冰澈!”由疑问转变为肯定。
前方白衣少年缓缓回过头,他面上惊讶,很快转为迷惑,“你是谁?”
少年面容青涩,确实是她记忆中的模样,比高一第一眼还要青涩的样子。
夏宁湫视线被泪水模糊,她扬着嘴角,保持明媚笑容,“现在是2010年,你好,我叫夏宁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