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锦瑟晚庭

2、溺（中）

　　“人鱼？”一个细眉小眼的男生凑过来，“晚晴不就是我们连云大学公认的美人鱼么？”
　　“黄金麟！你……”晚晴恶狠狠地瞪着来人，不过美女就是美女，气鼓鼓的样子也显得十分动人。

　　“怎么，我说错了么？”黄金麟冲晚晴咧嘴，“学校艺术节公演的那出童话话剧《小美人鱼》，你难道不是主演？再说了，在你的惜朝老师指点下，咱们学校还有谁能比你游得快？”
　　红袍很感兴趣地问：“晚晴你演了《小美人鱼》啊，确实是很合适你的角色！”
　　老八哼哼了一句：“游得快？游得快能比我们戚老大更快？”
　　声音不大却是让周围人都听到了。

　　黄金麟一脸的不信服：“晚晴代表连云大学参加全国比赛，拿了第三名！怎么？想比比看么？”
　　“比就比！怕你不成？！”老八横眉怒目。
　　这两个人应得轻巧，而两位正主则脸色阴沉，一语不发。

　　许是太安静了，老八突然意识到进行这场比试的人不是他，刚才自己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
　　“老大……”
　　“喊我做什么？”戚少商冷笑一声，“谁答应的谁下去比！”
　　老八立刻蔫得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但还是不死心：“戚老大，你怎么能让我去给连云晚报抹黑……”
　　“我会求息大主编给你一个全尸的。”
　　一声惨呼。

　　红袍在一边擦汗，这两个人，吵架也不看地方……
　　黄金麟终于受不了，喊道：“喂，到底要不要比？”被晚晴狠狠地剜了一眼。
　　老八扭头喊：“比！怎么不比！”然后又低声下气地哀求戚少商：“戚老大……”
　　戚少商苦笑：“就算要比，我也没带泳裤啊，怎么下水？”
　　老八顿时眉开眼笑：“车上有新的，昨天才买的！”说完颠儿颠儿地冲了出去。
　　戚少商扶额，上当了……

　　“喂！我有说我要比么？”
　　“晚晴？”黄金麟瞪大了眼睛，“你……不比？”
　　晚晴不理会他，转头看向顾惜朝。
　　顾惜朝双手搭到她肩上，轻轻一握，向前一推。顿时心领神会。

　　水中的两个人速度都很快，像两条自在的鱼。相比于晚晴规范、专业的动作，戚少商的泳姿简直称得上懒散，没见他怎么划拉胳膊腿儿，人却是直着一路前进。顾惜朝在岸上看着，眼里一亮。
　　不过，最后的结果依然是晚晴以微弱优势取胜。
　　黄金麟瞪大了眼，半天才冒了一句“你厉害”。本就晚晴的实力而言，能有人与她如此接近，也算得上厉害了。
　　只有老八闷闷不乐。

　　戚少商换了衣服出来，脑子里盘算着如何能进一步了解顾惜朝。为什么要了解他？戚少商凭的是直觉。
　　正在心里筹划着，晚晴走过来叫了他一声说：“戚记者？”
　　“哦，晚晴，你叫我戚大哥就好。你游泳真厉害！”
　　“戚大哥也不差啊！”晚晴笑了笑，接着说：“惜朝老师他想请你吃个饭，不知你有没有时间？”
　　刚刚才想着如何接近，一下子就解决了？望了后面那人一眼，顾惜朝正看向他，微微一笑，戚少商顿时呆住。
　　“戚大哥？”
　　“哦，好的！”戚少商回神，对晚晴说：“没问题！下了班我来这里等他。”

　　红袍蹭过来小声地问：“戚大哥，我们的采访怎么办？”
　　戚少商在心里叹口气，他是个认真负责的记者，怎么今天这么混乱……
　　“郝连春水还在不在？”
　　红袍四下一看，回答：“在的，正蹲在游泳池边发呆。”
　　心里阴影吧……这一点戚少商了解。

　　“用我的稿子对他进行一个详细的采访，完了把采访内容汇总一下，写一个初稿，我今晚把稿子赶出来。”
　　“戚大哥，这样就可以了么？”红袍似乎也觉得，这次她的戚大哥对工作有些草率……
　　略一思考，戚少商一笑，招了招手把黄金麟叫过来：
　　“你认识话剧社的人么？”
　　黄金麟眨眨眼：“认识啊。话剧社的冷呼儿，我哥们！”
　　“那好，你能不能把上次演《小美人鱼》的道具借过来？”
　　“道具？借什么？”
　　戚少商笑眯了一双眼：“鱼尾巴啊！”

　　红袍大呼一声：“戚大哥！你该不会是想……”
　　戚少商笑着点点头：“所以，还得麻烦晚晴再演一次小美人鱼，不知道晚晴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晚晴先是看了顾惜朝一眼，然后点点头。

　　郝连春水这时候跑过来，“哎！你们记者就是这么造假新闻糊弄大众的吗？！”
　　戚少商摆摆手，说：“不是我们愚弄大众，而是你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资料。请问，你昨天拍到照片了么？”
　　郝连春水哑然。
　　“那么大众凭什么相信你和你的同学的一面之词呢？”戚少商不依不挠，“说到底，作为报社，要的不过是发行量。一个足够的噱头能吸引到大众的目光。再说，我是帮你澄清，可不是糊弄人！见到了报道你就知道，没有一句话是假的。”
　　郝连春水嘴上不说，心里却在想，话是没有一句假的，但是你们媒体颠倒黑白的能力，真还没人能比得上。

　　拿来了道具，拍了些晚晴在水里肆意游动的照片，等那边红袍对郝连春水的采访结束，戚少商他们就收队返回。整个过程中顾惜朝都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时不时一笑，就使得某位大记者的魂半天才能收得回来。
　　临走前，戚少商留了顾惜朝的电话，说了句“下班后我过来等你。”

　　顾惜朝远远的就看到车窗里男人的酒窝，明晃晃的扎眼。
　　走过去坐到副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等了半天没见戚少商发动车子。疑惑地转头，正对上戚少商的眼睛。
　　他想干嘛……
　　“我说，你请我吃饭，该不会是想培训我参加游泳比赛吧？”
　　顾惜朝嘴角抽了一下，这个人好欠打……
　　取出纸笔，在上面飞快地写：“这么快就被你猜到了＾＾”。
　　戚少商盯着那个“＾＾”半饷无语，他竟然这么孩子气？但不得不承认，顾惜朝的字很漂亮。
　　“你准备请我吃什么？”
　　顾惜朝歪歪脑袋想了想，写：“你想吃什么？”
　　“随我挑？不怕我狠宰你一顿？”
　　顾惜朝挑挑眉，笑了笑，把纸笔收回包里，索性不理他。
　　酒窝浮现，戚少商低声笑了，发动了车。

　　戚少商带顾惜朝来到一家家庭小饭馆。
　　一对夫妻开的店，店面不大，装饰得很温馨，客人不算多，都是老顾客。
　　拿着菜单，戚少商问：“可有什么忌口？”
　　顾惜朝摇摇头。
　　“什么都吃啊，那不是猪？”
　　戚少商说完立刻后悔。他今天是怎么了？第一次见面，怎么一句两句的口无遮拦，顾惜朝又不自己编辑部的兄弟们，打诨惯了的……偷偷从菜单上方瞄一眼，没生气吧？
　　顾惜朝面无表情毫无反应，假装没听到。

　　舒一口气，继续点菜。
　　想起自己心里的疑虑，戚少商劣性质地要了一条清蒸鲈鱼。
　　菜色慢慢地上着，两个人之间只有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讲话，另一个安静地听着，时而点点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交流得通……

　　吃着吃着，戚少商忽然问：“你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人鱼么？”
　　顾惜朝筷子一停，抬头看着戚少商。
　　戚少商紧接着问：“你，到底是不是人鱼？”

　　“你觉得呢？”

　　“我……说不清楚，我总觉得……”戚少商突然打住。
　　“你！你刚才说话了？！”被这一吓，惊讶得口差点没合上……
　　顾惜朝勾起嘴角：“是啊，我不能说话么？”
　　“啊！”一声大喊，餐厅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戚少商压下声音，咬牙切齿：“竟然骗我？！干嘛装哑巴不说话？”
　　“因为不想说啊！”歪歪脑袋，顾惜朝笑：“话语最能骗人。你不是很懂么？戚少商大记者？”
　　戚少商一愣。
　　顾惜朝继续补充：“而且，看你一个人唠唠叨叨指手画脚，实在是一件，呃……很有意思的事啊！”说罢闭上眼睛晃晃头，好似在回味。

　　（戚少商内心小剧场：谁说人鱼朴实善良又纯洁，眼前这一只，咋这么ＦＨ……）
　　（作者：摸摸～那是你家惜朝……）

　　戚少商压下满心被耍了的愤怒：“那你真是人鱼？”
　　顾惜朝转了转眼睛，点点头：“是啊。”
　　戚少商张大口。不知道是不是下巴掉了，总不见合上。
　　“怎么，以为人鱼都像童话里说的那样全是漂亮的妹妹？没见过人鱼哥哥？”

　　戚少商忽然希望自己是在做梦。狠掐了一把胳膊，痛得他眼泪都快流出来。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还是不说话的好……”
　　顾惜朝笑：“我的嗓子拿去给巫婆换了双腿，是不应该说话。”
　　“喂，这笑话很冷。”
　　“故事里不就是这样么？又不是我诹的……”顾惜朝不服气。

　　“咳咳……人鱼的脾气，都像你这样么？”戚少商纠结地问，“我怎么觉得，晚晴的性格比你更适合当人鱼啊？”
　　顾惜朝点点头，一脸认真：“她本来就是啊！”
　　戚少商的下巴又掉了。

　　顾惜朝一本正经：“不是都被你拍到了？”
　　无力……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呃，不是人，是人鱼……
　　“唉，那是我用来写稿子的，你不是在现场？那是假装的！”
　　“原来你不知道啊，算你运气好，真给你碰对了。”
　　戚少商吃了一惊：“她，她真的是？”
　　“她母亲是人鱼，她算混血，所以每到满月就变成鱼尾，这次恰好给两个笨蛋看到，于是就把你们招来了。”

　　上帝啊……戚少商在心里呼喊——能不能不要一次把他的世界观颠覆得如此彻底……
　　还没完。
　　顾惜朝不说话则以，一开口就是长篇大论。

　　“几百万年前，亚特兰蒂斯大陆沉降海底，留存下来的人居于海底，逐渐变为人鱼。可是随着气候环境变化，人鱼一族数量剧减，不得以，成年的人鱼纷纷上岸来与人通婚，晚晴的母亲就是这样。所以说呢，你们实在不应该对人鱼这件事有这么大的反应。说不定，身边的某个人就是，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戚少商发了半天呆，突然指着盘子问：“那你怎么还吃鱼？不算你同类？”盘子里大半条鱼是被顾惜朝吃掉的，戚少商光顾着说话了。
　　顾惜朝表情奇怪，问：“不然呢？你以为人鱼在海里吃什么？”
　　再次颓然的戚少商靠在椅子背上……

　　看着戚少商一脸消化不良的表情，顾惜朝实在受不了了，捂着肚子哈哈哈哈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连眼泪都笑出来！
　　戚少商茫然……
　　顾惜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喘笑着说：“孩子，你真好骗！随便编个故事给你，你就信了，哈哈哈！居然还是大记者！”
　　换来的自然是某位大记者的冲天怒火。

　　一顿饭吃得欢乐无比……
　　相见第一天的两个人豪无生疏，像失散已久朋友再相聚，又像上一辈子的缘分再展开。

　　戚少商送顾惜朝回校，他住在连云大学的教师公寓。
　　顾惜朝临走送了戚少商一句话：“不要轻易相信人的话，也别轻易相信人鱼的话，他们都爱骗人。”
　　戚少商在心里说，可我总是不自觉地就信了你，才被你再三耍弄……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