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赵之茶

13、12

　　17

　　夏末的最后一场大暴雨伴随着雷电，一道绚烂的天外来客准确劈在了自行车棚。

　　江茶把自己的小白车抢救出来的时候，它已经是团焦黑的废铁了。

　　面目全非。

　　太奇葩了吧，怎么正好就劈到了车棚。

　　江茶还蹲在地上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小白。

　　“茶茶，没事啦，反正你也不怎么骑……哎呦我和杨溪约会来不及了！”陈凡惊呼一声，拍拍江茶肩膀，“我走啦茶茶！”

　　短短一个星期，陈凡和杨溪打得火热，大有谈婚论嫁的势头了。
　　果然，在周五的落日，江茶收到了他两在一起的消息。

　　杨溪提议了两个宿舍一起聚餐，时间就定在了周五晚上。

　　“还是凡凡动作快，喜宴都摆上了，”曲桐试着新裙子，“江茶，我能在毕业前听见你的好消息吗？”

　　梳头的江茶手一抖，硬生生扯下来十几根头发，疼的龇牙咧嘴，语气跟着急转直下，“你怎么不自己努力点！”

　　“茶也会急啊哈哈哈！”曲桐大笑着挎上包，“行啦行啦，我们走吧，凡凡在群里催我们呢。”

　　“桐桐，”江茶叫住她，“杨亚琪她……”
　　“她出去兼职了，你……该不会是想叫她也去吧？”
　　“放她一个人在宿舍不大好吧。”江茶埋着头，“再说了，还要一起住两三年呢，这样下去也不是事。”

　　像是缓慢上涨的水位，放任不管迟早会覆盖过警戒线。

　　女孩子之间的矛盾，永远无法简单地切割。

　　曲桐叹了口气，“行，但也得人家去吧。她要是不愿意去也没办法。”

　　杨亚琪适时地抵达了宿舍，见两个人都收拾齐整随口问了句：“你们去逛街吗？”
　　“不是哦！”曲桐眨着眼，“今天陈凡男朋友宿舍要请我们宿舍吃火锅。”
　　杨亚琪皱眉：“她不是刚分手吗？”
　　“又谈了个呗。”

　　杨亚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发表意见。
　　真是让人厌烦的态度。

　　曲桐耸了耸鼻子，说：“那你到底去不去呀？”
　　“我不——”
　　“何嘉付也会去。”这回是江茶说的。

　　世界归于平静，落日漫长的余晖里，杨亚琪高扬的马尾反射出黯淡的光彩。

　　那条被删除的说说。
　　没法被删除的芥蒂。

　　暖黄色的光斜切过两个女孩的裙摆。

　　她静静看着江茶，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可以……等我一会儿吗？”杨亚琪问。

　　18

　　抵达餐厅时，陈凡正抱着杨溪的胳膊自拍，何嘉付不在，杨溪的身边是个没见过的男孩子。

　　“这是周达翰，你们喊他大哈就行。”杨溪给女生们一一介绍着。

　　陈凡也直起了脊梁，介绍起自己宿舍的女孩子。

　　“嗡！”

　　手机震动。

　　【H：路上有点堵，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江茶松开咬着的吸管，和众人说：“何嘉付堵车了，让我们先吃。”

　　杨溪看了眼陈凡，乐呵呵说：“反正也不急，咱再等会吧。”

　　众人没有异议，曲桐陈凡和杨溪大哈四人热火朝天地聊起了刚结束的球赛。

　　江茶拿手机给何嘉付回消息，突然发现桌下杨亚琪局促的坐姿。

　　微胖的女生早早就换上了宽大的阔腿裤，也许是夏末的热度没褪，杨亚琪的脸上还有一层薄汗。

　　“琪琪，你不舒服吗？”江茶咬着嘴唇，小声问她。

　　杨亚琪看着眼前穿着棉布裙子的女生。

　　江茶很白，是像糯米糍那样的糯白，瘦高的个子在人群里也很显眼。

　　她大一刚进校就是全班男生关注的焦点，但自己好像不知道，说话时声音不大，总爱垂着脑袋，没有脾气，软趴趴的，像无害的羊。

　　同学总爱喊她茶茶，茶茶。
　　喊自己就是杨亚琪。
　　你看连名带姓的，亲疏分明。

　　好像也只有她会喊自己琪琪。
　　可还是忍不住讨厌她，即便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即便她总在有意无意地维护着自己那可笑的自尊。

　　可是全世界的好东西凭什么都只分给那一部分人。
　　像自己这样平庸的人该怎么办？

　　开学大会上女孩闭上的双眼，男孩惊慌皱紧的眉头，身边爆发出暧昧的惊呼……
　　她都不喜欢。
　　好讨厌。
　　或许也有一些嫉妒。

　　怎么连自己最后一点梦幻的希冀也要夺走。
　　怎么又是她呢？

　　“我没有不舒服。”杨亚琪冷淡地避开警戒线，“江茶，你——”

　　“嗡——”
　　手机长久地震动。

　　江茶接起了电话。
　　杨亚琪屏息听着。

　　男生带着笑意的声音通过电流听得不大真切，但还是能勉强听见。

　　“江茶，”何嘉付轻轻喊她，“到楼下来。”

　　19
　　周末傍晚车流川息的繁忙不属于象牙塔。

　　江茶突然觉得独自站在繁华街道的何嘉付有些孤单。

　　她跑向他，风撩起刘海，像一朵凌乱的花骨朵。

　　“你去哪啦？”
　　“学生会的爱心支教。”
　　“你还在学生会呀。”

　　何嘉付笑了下，略微弯下腰：“喂，怎么这么不关心我。每天都在你面前晃还不能让你惦记我？”

　　江茶一下涨红了脸，“我没有……”

　　“没有什么？”何嘉付饶有兴致地逗着她，“没有不关心我还是没有不惦记我？”

　　江茶奇怪：“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那你惦记我关心我吗？”

　　江茶噎住，错开脸，生硬地岔开话题：“你喊我下来干什么，找不到房间吗？”

　　“以为我跟你似的路痴……”何嘉付气的想笑，“给你带了个小东西。”

　　他伸开手，掌心躺了个小巧的雏菊发卡，浅淡的暖黄色。

　　“没花钱，支教的小孩自己做的小玩意儿。”

　　“好厉害啊！”江茶发出小小的惊叹，又很快摇头，“这是人家感谢你的，我怎么能拿。”

　　“江茶，拜托，我一个男生要什么发卡啊。”何嘉付笑着说，“拿着。”

　　简直是不由分说的塞进了怀里。

　　何嘉付好像永远都会为她找到收下自己心意的理由。

　　抱她去医务室是因为看她可怜。
　　送来的雨伞也用一顿饭清偿了。
　　早餐是因为他有低血糖，医生已经以为他是她男朋友了，如果她再晕倒，医生会觉得他是渣男。
　　周易课是因为自己也没有抢到别的课。
　　……

　　兜兜转转，做了好些事了，却好像从来没有提过喜欢这个词。
　　又好像没有一件不是因为喜欢。

　　但是一见钟情真的存在吗？

　　他们好像还是太年轻了，这个年纪说出的爱意总是让人觉得轻飘飘的。

　　江茶攥住那颗小雏菊，思绪乱七八糟地飘开。

　　“江茶。”

　　何嘉付一声把她拽了回来。

　　“傻站着干什么呢？想和我站到白头偕老啊。”

　　他说话的时候恰好吹了阵风，A市不知名的花瓣就这样被摇了下来，粉白色的，真像一场雪。

　　江茶眨眨眼，忽然笑了下：“我们走吧。”

　　20

　　回到包厢的时候火锅已经咕嘟咕嘟沸腾了，桌子上几盘牛肉没了，显然是被他们下了。

　　何嘉付脱了外套随手放到一边，紧接着十分自然地拉开椅子坐到了江茶身旁。

　　杨亚琪抬头看了眼。

　　“老大你也太迟了，咱这么多人等你一个。”杨溪鬼怯怯地推了三杯酒，“自罚三杯哦。”

　　“好。”何嘉付好脾气地弯了唇，忽然瞥见江茶侧过的视线。

　　“你喝酒啊？”江茶问。

　　这傻问题，他今年都20了……

　　“不想我喝？”何嘉付把酒杯放下了。

　　“没、没，就问问。”江茶回过了头。

　　何嘉付突然抬手揉了揉她头发，“那我不喝了。”

　　“你──”江茶扒开他的手，“我没说不让你喝。”

　　“行，你要是准我喝，我就喝一杯意思意思算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随便你。”
　　江茶索性不理他了，从锅里捞了颗丸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

　　四周都是暧昧的笑意。

　　除了杨亚琪。

　　江茶究竟把自己叫来干什么，炫耀吗？
　　那自己又为什么答应呢？

　　想不透。

　　她的眼神飘着，江茶小巧白皙的脸被何嘉付挡住大半，只能看见女孩子因为辣而红润的嘴。
　　还有何嘉付适时递到嘴边的凉茶。

　　被江茶红着脸推开了。

　　真讨人厌。

　　杨亚琪想着，却又忍不住再看一眼。

　　何嘉付喜欢她什么，温吞的性子还是漂亮的脸蛋？

　　“琪琪，”江茶喊她，因为辣度声音有些抖，“你吃饭呀。”

　　“太辣了。”杨亚琪随便敷衍。

　　“是有些辣，拿水过一下吧。”何嘉付推来了碗纯净水。

　　杨亚琪猛然抬头，对上何嘉付淡淡的笑，觉得自己的脸一下子升了温。

　　她迅速埋了头，低低说了句：“谢谢。”

　　“客气了。”
　　尾音都带着笑。

　　“江茶，和我出去下。”带笑的尾音很快又转回该去的地方了。

　　杨亚琪戳着碗里的虾滑，过了水一点味道都没有了。

　　江茶刚吞完一片午餐肉，含糊说：“不想去。”

　　“去嘛。”

　　座上一静。

　　“妈耶，老大撒娇了！”
　　杨溪鬼叫起来，“江茶，别答应他，让他再撒一次娇，我的天，拍下来拍下来！”

　　“滚！”何嘉付笑着打了他的手机。

　　“去不去？”

　　江茶含着半只虾，脸色和它一样红，“去干嘛呀？”

　　何嘉付起身，半揪住江茶的衣领，“去了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