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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03章 ...

  •   迟了一个多时辰的拜堂终是礼成了。

      从新房到正堂那一路上,即便隔着同心结牵巾,苏灵咚亦能感到拉着她的赵驿孟大异于白天,早前的他有力且快速,而现今,那牵巾却时张时弛,牵巾的力道显得很奇怪,前面的脚步声众多且凌乱。

      盖头下的苏灵咚不知,前头的赵驿孟根本未醒,他睡在敞轿上,由人抬着、扶着。

      她身旁的梅桃被人警告过不准多言,二人虽忧心忡忡,却垂着头,紧张地照看着主子,只偶尔提醒她门槛的高低、台阶的上下,并未敢多言其他。

      新人好不容易到了王府正堂。

      拜堂时,苏灵咚察觉堂屋之内不是和乐欢喜的气氛,那嘈杂之声令她窒息,仿佛每个人都在议论着她不知道的事情,大家对他们不是正大光明的祝福,而是怕被人听去的窃窃私语。

      她木然地依着婚礼官的言令而行,直至听到“礼成”,苏灵咚恍然祷告,假若这一切是梦,便让我快一些醒过来罢!

      就在那时,她的盖头被人挑了两次后,第三次终被缓缓揭开。

      苏灵咚慢慢抬头,只见一个年轻又俊俏的小郎君握着红装新郎官的手,而新郎官的手里握着秤杆,那红艳艳的霞帔已滑落到地上。

      眼前那令她心心念念的男人,正被二人架在肩上,全无浩然之气,是一副瘫软的样子,双眼紧紧闭着,只不知是昏睡中还是已死过去。

      一时之间,苏灵咚呆若木鸡,对四周众人的惊呼、亦或者是赞叹皆充耳不闻,婚礼官见状又忙高喊:“送入洞房!”

      如梦初醒,她呆呆地环视了一下盯着她看的众人,那高堂上金灿灿的喜字,那红得晕眼的灯笼、红帐,以及大家不知是祝福还是同情的神色,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她,这并非噩梦。

      混乱中,青梅与青桃及时上前搀住木然的苏灵咚,急急忙忙跟上被人架着离去的赵驿孟。

      “九哥儿,你快去查清那壶花饮从何而来?!”

      待新人的身影一没入堂外的夜色中,太王妃即刻对赵驿柠发令,今日这一出,王府便是明日临安城里的谈资笑料,原本因这桩喜事好不容易打起精神的她又气得猛咳了几回。

      “孩儿定会尽快查明原委,请母亲放心。”赵驿柠见他母亲状况不佳,适才并未送他六哥和新嫂嫂出去,这会儿领了命,他朝妹妹看了一眼,才匆忙离去。

      “娘,六哥只是误喝了那昏睡药水,明日便会清醒的,你勿要心急伤了身子。”赵驿槿忙过来安抚母亲。

      王府大堂中又乱了一会儿,亲朋嘴上纷纷安慰着太王妃,心中却或暗喜或真忧,各不相同,一会子也渐渐地散去了。

      赵驿孟被带进婚房,那么高大的一个人,两个人齐架着他犹显得吃力,亲友将他架到婚床旁,才一松手,他整个人便瘫软下去。

      一旁的小桥挤上前,蹲下来,正欲为赵驿孟脱鞋,苏灵咚止道:“你们出去罢!”

      小桥答是,低着头倒退。

      其余众人看了看不知所措的新娘,或担心,或惋惜,终究无人开口,大家默默离去了,只剩下她及其梅桃二人。

      “姑娘,这可如何是好?”青梅小心翼翼问道。

      “你们也退下罢。”苏灵咚背对她二人道。

      “是。”梅桃二人齐答,退到了屋外候着。

      新房内红烛明晃晃,将缠绕着赤幔红纱的房间照得更加鲜红。

      苏灵咚不知道自己此时确切的感受,委屈,伤心,绝望?或是无措,茫然,失落?……

      她一动不动地在床头站了许久,方回过神来,后挪了几步,伸手将床边的幔帐揭得更高一些,好让烛光能够照到赵驿孟的脸。

      实所难料,第一面会是这般景况!帮赵驿孟褪去凫舄布鞋时,苏灵咚特意看了看鞋上的纹饰,是云纹交杂着花纹,很精致,应该出自绣工巧手,尔后摆正他,掀开被子为他盖上。

      那被子搅起的风拂动幔边轻纱,飘到她的花冠上挂住,这时她才觉得头上沉重。

      苏灵咚站直,伸手摘下花冠放到桌上,后在床沿上坐下来,俯身看着赵驿孟的脸,相比画像,真人要英俊更多,那锋利如剑的浓眉,那饱满又圆润的额头,下颌骨流畅而直长,正对着高挺鼻梁的人中凹痕分明,人中的两棱指着薄唇的双峰,他的嘴唇偏薄,又不至于太薄——

      连昏睡中亦是如此完美。

      静静地盯着赵驿孟的脸,苏灵咚觉得自己忽然被治愈了,仿佛只消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别的一切都能够忽略。

      包括自己么?苏灵咚一惊!他不过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而已。

      我想要你喜欢我,像我喜欢你一样,行么?她喃喃自言。

      盯着赵驿孟又看了看,忽然,她觉得有些饿了。今夜该有的合卺酒、撒帐和合髻指定泡汤了,还有小人画上的那些令人羞涩又好奇的事情亦是——思及此,苏灵咚一阵心酸,起身离开床边,穿过月形门,走到正屋桌旁,唤了一声:“青梅!”

      屋外的梅桃二人应声而来。

      “姑娘,有何吩咐?”

      “倒碗热水来——”一开口才知道喉咙有多干,肚子有多饿,“我很渴。”

      早晨,从梳好新娘髻的那一刻起到现今,苏灵咚滴水未进,从期待到不安,从紧张到疑惑,从惊讶木然又到平静自若……

      “姑娘,水凉了,我去拿热的来。”青梅躬身拿起桌上的水壶。

      “那水壶先别端出去,去拿新的来即可。”苏灵咚制止道。

      青梅答是,退离几步方转身去了。

      “青桃,帮我卸妆罢。”苏灵咚坐到墙边方桌旁的座位。

      青桃犹豫着答是,跟上来,站在她身旁,静静地为她摘下簪子、发绳、花胜,耳坠、项圈……

      “姑娘,日后我们该怎么办?”今日发生的种种,以青桃对苏灵咚的了解,她大约会撂开,她最担心她这样的冲动。

      “等孟郡王醒了再做计较罢。”苏灵咚的语气失去了平日里的生气,往常,她的声音总是悠扬婉转的,生动又有感染力。

      “适才我们在外头,听闻孟郡王是误喝了昏迷药,想来并无大碍,姑娘莫要太过担心。”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他对我而言,还什么都不是。”

      “姑娘与郡王既已行了大礼,便是郡王之妻,是郡王妃了。”

      “你也看到了,虽行了礼,可床上的那个人只怕一无所知呢!”

      “亦不知是谁捣鬼?如今太王妃派人查去了,那人也未免太胆大,居然敢动到郡王头上来。”

      “想必是有恃无恐或更高位的人,再不然便是怨憎冤仇相会罢。”

      冷静下来之后,苏灵咚思绪越来越清晰。

      方才在混乱中她亦听闻了赵驿孟昏睡的缘由,“回头叫人把我们屋内的吃食一并查一查,指不定有线索,或许我亦被计算在内的。”

      “是。”青桃应了,“不过我们初来乍到——”

      “便是如此,谁知他都招惹了什么人?”

      青桃未再接话,专心为苏灵咚解发梳头。

      卸妆毕,青桃命外面的小丫鬟去取洗脸热水,这时青梅已端着喝的水返回。

      苏灵咚漱了口,喝了些热水,又往里头看了看,婚床那边静静的,好似无人。

      这洞房之夜,实在冷清。

      堂中圆桌上备下的餐食早已凉透,苏灵咚拿起一块点心刚想吃,却被青桃拦住了,“姑娘方才也说怕是这屋里的东西不干净,我们且先别用罢。”

      旁的青梅想起方才屋外的传言,亦跟着说是,“我再跑一趟,拿些热的来。”

      “罢了,亦没什么胃口。”苏灵咚放下手中的点心。

      这时打水的丫鬟来了,洗漱一番,苏灵咚令梅桃二人下去歇息,混乱了许久,天已将近三更,她倦到忍不住打起哈欠。

      “姑娘,忙乱了一日,歇息罢。”青梅福了福身,“奴婢祝福姑娘与郡王和乐美满!早——”

      青桃忙捂住了青梅的嘴巴,“青梅喜酒都没喝,竟讲起了醉话来。”

      方才卸妆时,青桃亦讲了诸如“姑娘是有福之人,定会与郡王白头偕老”云云,结果惹得苏灵咚好不容易明朗了一些的脸上又变得愁云密布,故而她才堵住青梅的嘴。

      “你让她说——”

      苏灵咚笑了,看着她二人担心的模样,竟莫名地觉得放松。

      青梅觉得失言,青桃放开她之后再说不出那被打断了的话。

      “既是大喜之日,又怎能不饮酒?!”苏灵咚走到桌旁,抬起乳白的精巧酒瓶,将倒扣在小盘子里的酒杯翻过来,“这合卺酒,你二人陪我喝罢!”

      “姑娘使不得!”
      “奴婢不敢。”

      苏灵咚倒了酒,“你们是怕这酒中有昏睡的药么?”

      梅桃二人拨浪鼓一般地摇头,惹得苏灵咚又笑了。

      “你们若不想惹我伤心的话,就乖乖地听我的,喝了我这一杯——喜酒,便是酒中下了药,那就让我们一同躺倒,睡个死觉,将今日种种忘掉更好。”

      此刻,苏灵咚才知自己心头的失落有多浓重。

      “姑娘——”
      青桃不敢接苏灵咚手中的酒杯。

      “你二人跟了我多年,便是姐妹一般的,这酒担得起的。再说此后,在这偌大的王府之中,我能够依靠的说不定便只有你二人呢!”

      青桃听了一阵心酸,犹豫着接了,尔后青梅亦接了。

      苏灵咚自己端起一杯,“来,我们干杯!现在,我准你二人尽情地说祝福的话了。”

      主仆三人同站着,轻轻地碰了杯,后用衣袖遮着,都仰脖干了。

      酒后,她们没再多言,三更的梆声已响过,夜深人静,是该歇息了。

      苏灵咚扣好堂门之前看了看灯火辉煌的院子,灯笼上都张贴着红红的喜字,在浓深的黑夜中撑起红彤一片,似是梦幻。

      转身回到室内,见床上的赵驿孟依旧睡得深沉,苏灵咚一阵寂寞。

      我竟喜欢上一个如此陌生的男人么?

      她在他的身旁坐下,虽已疲倦不已,眼睛亦快不能支持,然她的心却越来越清醒,若在他身旁躺下去的话,便是他的妻子了么?

      没有清醒的拜堂,没有携手共进洞房,没有合卺酒,算得上夫妻么?

      虽不愿,苏灵咚的眼泪又滴答落下,滑过她玉脂般的脸庞,掉到红被面上。

      最终,苏灵咚并未躺下,而是靠在床柱上,那木头硌得她更清醒。

      她多希望他能够睁开眼,叫她睡到他身旁,或者,更贪婪一些,睡到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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