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之殇》古镜无波

25、第二十五章

　　血啊——热乎乎的鲜血——
　　无比香甜、无比柔滑，带着最合适的温度，暖暖地滑下喉咙时带来的快感简直无以伦比……
　　特别是人类的鲜血，格外的香滑，只要尝一次，就食髓知味终生难忘……
　　就好像眼前这个小孩，肉质这么嫩……啊——如果扒开他的肚子，那小小的内脏想必是分外鲜美的……

　　真夜咽了咽唾沫，无意识地抓紧了爱德华的手臂。
　　爱德华被抓得有些疼，真夜眸子里的渴望太过炽热，即便他是不谙世事的小孩也下意识地感觉到了几分危险的气味。
　　“真夜姐姐，疼……”
　　真夜一下回过神来，看看爱德华，稚嫩的手臂上已微微浮现红色的抓痕。她顿时就慌了手脚，又急又愧地赶紧给爱德华揉一揉手臂。
　　爱德华嘻嘻笑着，他小孩子心性，马上就把这个小插曲丢到脑后去了，勾着真夜的脖子，直缠着她陪自己玩。
　　惟有安妮，默默地将这一切看在眼内，忧心忡忡却欲言又止。

　　你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
　　明明有着最无邪的脸孔，却不时透出黑暗的气息。
　　那个跟你长相一样的少年瞬间就摧毁了我的家乡，那么你呢？你又会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还有阿守……
　　想到孟守，安妮的脸色更黯淡了，再看向真夜的眼神就愈发的尖锐。
　　你为什么要出现？
　　你知不知道你的出现打破了所有的平衡和我仅存的希望。
　　阿守他，是我的一切，我只有他了。
　　可是你不一样，你跟那个少年的羁绊绝对是大过与阿守的，你这样任性地占据着阿守的心，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远走高飞时，阿守会变成怎样？
　　你已经伤害过他一次，可不可以不要再来扰乱他的心？

　　安妮正在胡思乱想，课室大门被人轻轻拉开，孟守微笑着走了进来。
　　“真夜、安妮，我给你们送饭来了。”
　　安妮忙起身，迎着孟守走上前，一边去接他手中的饭盒，一边轻声道：“怎么突然来送饭了？我们这儿又不是没得吃。”
　　“真夜只吃我做的土豆羹。”
　　孟守微笑着回答，将保温饭篮递给安妮，同时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格保温盒来，端在手里走向真夜，却没注意到安妮瞬间僵硬的动作和苍白的脸色。
　　“真夜，来尝尝看，看我的手艺是不是又进步了一点！”孟守拉过真夜坐下，递了汤勺在她手里。

　　真夜眼睛亮亮地抓起勺子，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盒盖。
　　浓郁的土豆浓香随着盒盖的揭开一下飘散出来，充溢鼻端。
　　真夜却有些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奇怪，为什么味道闻上去怪怪的，并不能引起她的食欲？
　　真夜舀起满满一勺，塞进嘴里。
　　炖得粉糯的土豆块和番茄丁，混着奶油色的浓汤，酸甜适中，本应是无上的美味。
　　可为何，吃在嘴里如同嚼蜡？甚至有一股恶心的味道！
　　真夜直了直喉咙，甚是勉强地咽了下去。
　　孟守看到她的表情，忙问：“怎么了？不好吃？”
　　“嗯……不知道为什么，味道怪怪的……”
　　孟守不相信地也执起勺子吃了一口。
　　“不会啊，很香啊，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吃的吗？”
　　“可是真的……”
　　真夜倏地住口，脸色一下变得异常难看。

　　曾经钟意的美味变得难以下咽，对血肉的渴望却逐渐升级。
　　这才是她的基因本源。
　　——已经在逐步苏醒了。
　　外星最强悍生物，在距离地球数千万光年的一颗接近荒芜的行星上，互相残杀。
　　简单得只有一个目标——生存。
　　一切进化都围绕生存展开，狂暴而嗜血。
　　最终进化成了终极的武器，同时却也将这一种族送上了不归路。
　　它的基因不知何故被挟裹在彗星群里，奇迹般的落到了地球上，更加奇迹的是竟然获得了延续！
　　那就是她和亚夜——外星最强基因和地球最强基因的完美结合！

　　孟守见她僵硬在那里，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还以为真是自己做的不合她口味，忙将饭盒端开，道：“不好吃便不吃了，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真夜动了动嘴唇，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一旁的安妮却轻哼一声，直言道：“你做什么她也不会喜欢吃的！你觉得她还会想吃人类的食物吗？”
　　此言一出，真夜脸上仅存的血色也消失殆尽。
　　她倏地立起身，大步冲了出去。
　　“真夜！”
　　孟守心里一紧，赶紧追上前去，没跑几步，却被安妮拖住。
　　他回头一看，安妮死死地盯着他，一反平时的柔顺。
　　“阿守，你不要傻了！你明明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却还要执意将她留下来！你真以为她不会杀人？”
　　“安妮，你不了解她，别乱下结论！”孟守面色一僵，看着安妮慢慢地开口。
　　“她是个怪物！是杀人魔王！”安妮失控地叫起来，“我刚刚看到她的眼神了！那嗜血残暴又无情的眼神！这辈子我也不会忘！她跟那个魔鬼是一样的，会杀光这里所有人！会将我们送入地狱！会毫不留情地……”

　　“住口！”孟守大喝一声，第一次狠狠地盯着安妮，看得她心惊肉跳，“你什么也不知道！你根本就不了解真夜！凭什么这么说她！”
　　“是，我是不了解她，我也不想了解！”安妮强忍心痛，依然顶着孟守的怒火，毫不退缩，“我只是想提醒你，就算她不危害旁人，但只要她在这里，就随时会招来那个魔鬼！到那时，巴比列茨城的悲剧就会重演！而你，届时可以凭什么保证全城人的安全？”
　　孟守被她这么一问，顿时语塞，他看了安妮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道：“你说得没错，我不能保证。”
　　安妮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就见到孟守神情坚定地开口。
　　“我会带真夜走，离开这里，保证不连累雅安城的任何人。”

　　他说完就甩头出门，大踏步追着真夜去了，只剩下呆若木鸡的安妮留在原地，失神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就是你的选择？
　　阿守，你不是答应过，会呆在我身边，永远不离开的么？
　　难道这个承诺，只是出于一时的怜悯？
　　难道你不知道你已经是我的一切了？
　　还是说，你已经厌倦了我的依赖？
　　安妮蹲下身来，将头埋在环抱的手肘里，整个身子缩得小小的。
　　慢慢地，一阵低低的啜泣传出来，在已经空无一人的教室内静静地飘荡。

　　“真夜——真夜——”
　　孟守着急地四处寻找，终于在学校僻静的花圃边找到了正呆呆出神的真夜。
　　“真夜……”孟守有些担心地拉拉她的手，柔声道：“你不要在意安妮的话，她只是不了解你。如果你不愿意呆在这儿，咱们就去别的地方……”
　　“为什么要去别的地方？”
　　真夜终于转过了头，脸色平和，澄澈的眸子平静无波。
　　“你怕我会在这里杀人？”
　　“不，当然不是！”孟守一惊，大声反驳道：“你不会杀人的！我绝对相信你！”
　　“你相信我？”真夜轻轻笑了一声，“我都不相信我自己，你却相信我？”
　　不等孟守再接话，她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伸向天空，微眯着眼，注视着被阳光照耀得几乎半透明的、泛着白玉般色泽的手掌边缘。
　　“我是个怪物啊——”

　　淡漠的语气，却让人心如刀绞。
　　愈平静，愈煎熬。
　　孟守再也忍不住，一步上前，从背后紧紧拥住她。
　　“对不起，我现在道歉会不会晚？说什么绝对不会杀人，实在太可笑了。将来会变成怎样，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会走向何方，我也不管。我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就足够了，无论天堂还是地狱……真夜，我可以一直陪着你吧？”
　　真夜半晌才抬起眼眸，怔怔地看着孟守。
　　“我不知道……那种力量太强大，太具有诱惑，太……无法想象。我感觉自己已经离最后的底线只有一步之遥了，几乎触手可及。绝对的自由，也是绝对的恐怖，我无法战胜它，那来自基因深处的原始欲望……如果、如果……”
　　真夜的身子颤抖起来：“如果到了那一天，我连你也不认得了呢……”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希望你能吃了我，连骨头也不要剩。这样我们就可以完完全全的融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了……”
　　孟守笑了起来，抚摸着真夜的脸庞，手指滑过她精致的嘴唇，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滚烫的双唇印了上去。

　　我从未想过在这个末日的世界，在这个人间的地狱，能有什么值得我去珍惜、仰慕、甚至爱恋。
　　直到那天，你的凭空出现，仿佛一道闪电，锐利又耀眼地割开了笼罩在我周围的黑暗。
　　像我这样在人生深渊底部挣扎的生物，最无法抗拒的大概就是光明吧。
　　就像——
　　只有堕落，才会向往高尚；
　　只有痛苦，才会依赖温柔；
　　只有黑暗，才会需要阳光。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
　　我会虔诚地日夜祈祷，
　　希望你能获得幸福，希望你能得到快乐，希望你能拥有梦想；
　　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不再孤单，不再流泪，用心灵感受这个世界的一切，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
　　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