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毛与刺猬》蔚露

80、番外五

　　北方的风像北方的酒，醇厚热辣，让人红眼睛冻鼻子。董东冬刚出下楼梯就被迎面一阵寒风推得趔趄了两步，他哆嗦了一下，靠着墙避风的地方躲着，等顾晔扔垃圾。他们出来晚了，锻炼身体的老爷爷们都回家了。

　　董东冬发誓，他绝不是拖延时间不想学习，而是猫娃叛逆，必须好好教育，不然以后得骑到人头上去——毕竟波特已经学会把刨过猫砂的爪子伸到水杯里，离它把便便拉到枕头上已经不远了。

　　天呐太冷了吧！

　　董东冬摇来摆去跺着小碎步，难以置信，他居然在这冰天雪地里待了三个多月了！

　　他不止一次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两百多天起不来床，海绵宝宝都成冻豆腐了！

　　出门时不情不愿的，被风吹得哆哆嗦嗦了，董东冬又迫不及待地想去温暖的图书馆。但顾晔非要绕远路：“不愿意早起跑步就多走走，动一下就气喘吁吁的怎么行？”

　　董东冬用揣测、怀疑的目光看他——难道他意有所指？

　　他诡异地脸红了，心想顾晔一本正经的还挺闷骚，好啦好啦，也是该锻炼锻炼了，体力不好怎么行？

　　他都这么辛苦地照顾他和哈利和波特了，他也应该回报一下嘛！

　　董东冬牵着他的手，一齐塞进他的羽绒服口袋里团着——来吧，感受一下男朋友的温暖！

　　他穿得严严实实，帽子围巾手套一个不少，顾晔却嫌这些累赘，整个冬天手都光光地伸在外面，手凉凉的，不过他不冻手。董东冬自从去年中招以后，九月末刚下完第一场雪，旧伤就开始泛红了。冻伤嘛，倒也不疼，就是痒，越热越痒，顾晔买了不少药膏，督促他一天涂三次，这倒没什么，但是不让人挠就过分了。尤其是每天洗澡的时候热水淋过，那种痒简直深入骨髓，在董东冬痛快挠了一次后，顾晔每天跟他一起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监视他。

　　啧——董东冬想起某些不好意思的片段，不只是脸，全身都开始发烧了。唉，顾晔花样挺多的，不得不说，天才一通百通，真是全方面的人才呀！

　　顾晔见他脸上浮着玫瑰色的红晕，轻声问：“累了吗？”

　　董东冬正望着他修长干净的脖子咽口水，顿时呛了一下：“咳咳！没什么没什么！”

　　刚到图书馆就下雪了，找到位子坐下，把书包放好，董东冬拿出学习资料，把他和顾晔的杯子打满热水，泡上提神的茶，又去上了个厕所，坐下发了会呆，欣赏了一下顾晔手指翻飞敲击键盘的认真模样，插上耳机听了首歌……半小时过去了，他才开始摊开卷子。听完听力顾晔要开始计时了，董东冬赶紧去洗手间溜达溜达，十分钟后才回来做剩下的题。

　　英语真烦啊！好不容易做完了，董东冬把卷子交给顾晔批改，自己右手托着下巴，左手转笔，漫无目的地瞎看。

　　周末图书馆人多，二氧化碳充足，又开了空调，挺暖和的，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两坨苹果红。空气有点浑浊，安静但细小的各种动静汇成轰轰嚓嚓的音响，像海浪或者水沸腾的声音，很神奇地不会吵到人。

　　董东冬有的没的乱想，忽然发现对面有个女生正看着他。可能是转笔的时候碰到桌子吵到人家了……董东冬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一下，管住了自己的手。对方低着头，拿出手机飞快地打字，不知道在干什么。

　　卷子做得还可以，顾晔夸了他，虽然还是一副平平淡淡的表情，但董东冬能够感觉到他的情绪。

　　对面的女生带着奶黄色的毛茸茸的帽子，虽然他饱得很，但还是很容易就联想到了奶黄包。专注地想了一会儿，他似有所感地转头，顾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董东冬立刻正襟危坐，打开书本，做出一副我很正经的样子——整天乱吃飞醋，真是的，烦银。

　　没坐多久董东冬就去语音室训练去了，录好了作业，发给小组长，这周的任务就完成了。跟顾晔说一下，剩一张卷子明天做吧……不不不，还是今天做吧，明天可以待在家里玩儿一整天！

　　中午吃完饭，董东冬趴在桌子上打盹。顾晔没有再敲电脑了，拿了本书静静地看，他没有午睡的习惯。

　　董东冬睡得暖呼呼，然后被一阵骚动吵醒了，对面原本只坐了一个女生，这会儿突然来了四个，坐得满满当当，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惊艳、兴奋的表情，眼神有意无意地往顾晔身上看，各自面前要么摊着厚厚的教科书、要么是好看的笔记本，没人心在学习上，而是举着手机劈里啪啦地打字。她们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就像滴进热油里的水，很难不引人注目。

　　顾晔又招桃花了，董东冬像树懒一样慢悠悠地伸懒腰，可惜呀名草有主了。他高兴地看着顾晔帅气冷峻的侧脸，心想：我可真棒！

　　顾晔对这此一无所知，见他醒了，递过一杯水，等他喝完便起身重打热水。

　　温柔体贴，无微不至……董东冬给他点一百八十个赞，幸福得脸蛋通红。

　　顾晔刚走，对面一个女生就目光闪烁着推来一个纸折的信封，然后嚯地一下站起来，发出刺耳的声音——吸引了一些目光，她满脸通红地走出去，另外两个女生也一脸激动地跟出去了。

　　董东冬又惊又喜：难道是看上我了？稀奇呀！

　　他喜滋滋地拿来一看，上面写着：同学你好，可以把里面的纸条交给你旁边的帅哥吗？

　　董东冬：“……”就很尴尬。

　　信封折得简单，一碰就散了，里面的纸条掉出来，同样娟秀的字体写着：同学你好，可以和你交朋友吗？留个微信号可以吗？还画了一个很萌很渴望的小表情。

　　“看什么？”顾晔把水放在他跟前，清楚地看到了那行字。

　　董东冬赶紧解释：“给你的！”他指了指对面的空位，剩下一个女生盯着书，头也不抬一下，但看得出动作很僵硬，正在紧张地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顾晔拿笔刷刷写下一行字，又扔回对面了。

　　董东冬好奇死了，控诉地盯着他，顾晔淡淡道：“没什么好看的，做卷子。”

　　好嘛——

　　或许是接到留守女生的通知，另外三个女生很快回来了，她们看着纸条上的字——不缺朋友，有男朋友——纷纷露出尴尬的表情，感叹帅哥都有男朋友了，自己还没有，然后抓起书包落荒而逃。

　　董东冬又做完一套卷子，整个人都没精神了。这套当然没上午的做得好，顾晔摸摸他的头以示鼓励。

　　才五点，天已经黑了，图书馆的灯亮起来，大街小巷也都亮了起来。到了晚上，路上的人反而多了。学校的校区是开放式的，学生们都是夜猫子，即使大冬天也打消不了他们的热情，一排排的黄色路灯、店门口闪烁的红色霓虹灯还有从窗户里屋子里照出来的白色灯光，把冬夜渲染得温暖而安逸，冷风吹啊吹，吹起路人的尖叫，匆匆的脚步声、吵闹的说话声组成了一首轻柔的夜曲。

　　董东冬和顾晔手拉手在街上走，刚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风吹在脸上还挺凉爽，没走两步就开始缩肩膀揣手手了。路边有穿着军大衣卖烤红薯的大爷，香味勾搭人的鼻子。董东冬看到几个女生围在那儿买，又移开了目光——烤红薯闻着香但不咋好吃。

　　路过红薯摊，前边又是卖关东煮和烤面筋的，董东冬有点走不动道了，顾晔目不斜视地向前走，路过时脚步尤其坚定不带一点停顿的。董东冬回头看袅袅升起的烟气，因为渴望而倍感忧伤。

　　“走得那么快干嘛？”

　　顾晔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董东冬扭脸：“我没想吃！”

　　话虽这么说，到底心痒难耐，走到学校超市的时候董东冬死活要进去。

　　顾晔说：“早上已经买过东西了，家里什么都不缺。”

　　董东冬先声夺人：“你去超市居然不叫我！”过分！

　　“我叫你你起得来吗？”

　　“……”有道理，但董东冬不讲道理：“你没叫我和我起不起得来是两码事！”

　　顾晔也不废话，转身拐进了超市，董东冬给自己比了个耶。

　　董东冬体力不好但逛超市的时候可是精力充沛，这儿看看那儿摸摸，只不过任何他感兴趣的东西顾晔都会来一句：“家里有了。”

　　唉，怎么家里什么都有，一点购物体验都没有。最后董东冬挑了三只笔让顾晔买单，他从小就是买笔达人，没有一支笔是用到寿终就寝的，不是被新笔胜旧笔给替代了，就是被人借走不还了，要么就是埋没在众多美笔之间忽然找不着了。

　　“走得那么快干嘛？”

　　结账的时候，董东冬鬼鬼祟祟地拿了一盒黑巧克力，若无其事地放到结账台上。

　　收银的见他目光飘在半空，就问顾晔：“一起吗？”

　　顾晔把巧克力推回去：“不是。”

　　董东冬瞪他，气道：“我自己付！”

　　打开微信，余额5毛；打开支付宝，余额4.7毛。

　　董东冬大惊失色——我的钱呢！这个月的生活费呢！才过去半个月啊！怎么肥事！

　　家里的一堆快递瞬间涌入脑海，对上收银美女的眼神，董东冬尴尬不已，并且很生气，拉住顾晔的袖子，威胁：“我没钱了，你给我买！不然我现在就拆开吃一口！”

　　顾晔伸手把巧克力拿上，结账。

　　董东冬奸计得逞，拆开包装扔进垃圾桶，笑道：“你真以为我会那样做吗？哈，我可不敢！”

　　“我知道你不会。”

　　“咦？那为什么？”

　　“你都说出这种话了，我当然要给你买。”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什么不知羞耻不择手段的人似的！

　　他倒出一颗巧克力，喜滋滋地含进嘴里。

　　顾晔看着他，问：“好吃吗？”

　　“唔~好吃！”

　　“给我一颗。”

　　“嘿嘿，不给——”

　　顾晔笑笑，忽然拉着他的手腕一用力——董东冬整个人撞到他怀里，他扣住他的后脑勺，俯身吻上去，将那颗化了一半的巧克力从他嘴里勾出来。

　　“……”董东冬风中凌乱，闹了个大红脸。

　　“你干什么！”董东冬被周围含笑的惊异的目光照得脸蛋通红！

　　光天化日——啊呸——黑天昏日之下当众耍流氓！

　　顾晔追上他，眼里含笑：“怎么了？”

　　董东冬撅着嘴，低头踩灯影：“你明知故问！”

　　“我亲我男朋友，合情合理，有什么问题？”

　　“这种事件只能在家里干……”董东冬羞答答地说。

　　“那快点回家吧？”

　　“嗯……”

　　大风吹呀吹，再冷也吹不掉小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