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毛与刺猬》蔚露

52、第五十二章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听从心的指引。——《程之尧恋爱日记》
　　我也是，从心嘛。——喻子西

　　今年的第一场秋雨落在了十月下旬，细细绵绵，姗姗来迟。

　　喻妈妈说下过雨后天气不会再闷了，但也不会继续降温，维持着这个不冷不热的温度直到一月，到时候刮起冷风来，直接一秒入冬。

　　大街上已经有一半人穿起了长袖，有些怕冷的甚至穿上了毛衣，和短袖短裙的人站在一块儿，都觉得对方有毛病——呐，人就是没有办法互相体谅，只要跟自己不同就会觉得别人有毛病。认可差异并不难，可根深蒂固的偏见却没办法消除。

　　这场雨下了好几天，喻子西的心情也抑郁了好几天。

　　喻爸爸还说呢：“考好了怎么还不开心？”

　　喻妈妈说：“他的生活里又不是只有成绩。”

　　“那还有什么？他一天到晚不是上学就是抱着手机傻乐！”喻爸爸非常看不惯他视亲爸爸而不见的态度。

　　“我看他最近在画画，挺大一副的。”

　　“画的什么？”

　　“我怎么知道？画布盖着呢！”

　　喻爸爸长叹一声：“孩子大了不好管了，没办法明目张胆偷看他的隐私了。”

　　“……”喻妈妈：“你给妈打个电话，问一下家里有没有下雨。”

　　“是，差点忘了，得提醒咱爸，我带回去的那盆花最怕下雨，得搬回屋里，免得把根沤坏了。”喻爸爸坐起身子，掏出手机。

　　喻妈妈本想提示他不要上来就说花的事，先关心一下老人家的身心健康，不过又改了主意，果然听到电话里中气十足的吼声：“不关心爸妈关心花！白养你了！”

　　喻爸爸赶紧躲到书房里赔不是去了。

　　喻子西全然不知道隔壁房间里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亲子活动。昨天放学的时候程之尧约他今天出去，他拒绝了，还说了一个蹩脚的借口：“我觉得我明天可能不太舒服……”都怪昨天的月色把程之尧照得太好看了，害得他心律失常，理智离线，才说出这种蠢话！

　　喻子西叹气，他知道自己的表现越来越怪了。他是真的喜欢上程之尧了。他想了很久，以前他对人有好感的时候，只是时不时想起她们，却从来不去接近她们，甚至并不了解她们……那种感情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更像是自导自演自得其乐的独角戏。可现在，他常常想念程之尧，他的面目异常清晰，眼睛里跳动的活泼的光彩，嘴角噙着的温柔的笑容，不正经时一本正经说胡话；正经时笑语宴宴开玩笑……

　　他总喜欢逗他，但是又那么温柔体贴，他从来没有生他的气，唯一让他措手不及的就是告白这件事了……想到这里，喻子西觉得很奇怪，他承认，或许在他们相处的过程中他已经有点喜欢他了，但连他自己都没发现，难道程之尧观察入微到这种地步了吗？不然的话，按照他的性格，绝不会在未探知他人心意的时候贸然表白呀，他可不是冒失的人……

　　这就是他困惑的第一件事了。喻子西放下画笔，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烟雨朦胧的世界，忍不住地想：他该怎么办呢？不能这样吊人胃口呀！可他没有勇气说出口，他还是做不出决定，他有太多疑虑了——程之尧为什么喜欢他呢？会喜欢多久呢？会像班主任说得那样，高中一个，大学一个吗？他是第一个吗？好像没听说程之尧谈过恋爱。可他会是最后一个吗？

　　在喻子西心里，完美的爱情就应该像爸爸妈妈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或许迂腐古板了点，可是这是多么朴素多么真挚的心愿啊！他一直渴望自己也能有这样美好的爱情，这才是最浪漫的事，比光照古今的月亮、流传千年的歌谣都要浪漫！

　　……理智与情感的拉锯让他面对程之尧时总是忽冷忽热的，昨天程之尧遭到拒绝后的表情就很受伤，喻子西后悔得一晚上都没睡好，这会儿也无心画画了，很想道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生怕泄露出一星半点，让他看出端倪。

　　统考过后，学校举行了百日誓师活动。虽然还没到最后一百天，但趁这会儿还有空，先举办了再说。并且大部分老师都认为，到最后三个月的时候大局已定，再怎么废寝忘食地努力也改变不了什么，黑马毕竟少嘛！还是现在先打了鸡血再说！

　　学校斥重金请了一个演讲师给同学们灌鸡汤。演讲师很有两把刷子，面对一千多人也把气氛吵得火热，从情理法三个方面分析阐释了学习的重要性，又回首过去、着眼当下，展望未来，把同学们说得是热血沸腾，激情飞扬，好多女同学都热泪盈眶了！

　　有一个环节演讲师邀请同学们上台喊出自己的志愿，气氛一下子升到顶点。难得的出风头的机会，上去的大多是男生，扯着嗓子比音量。刚开始还是正正经经的“我要考某某学校”，后面有个男生喊了“我要当警察——天下无贼”然后大家就有了灵感，开始比拼创意了，有为偶像打call的，有向名人致敬的；有以身作则表达决心的，有淡泊佛系祝大家开心的；有男生隐晦表白希望跟某某考进同一学校的，有女生大胆示意希望跟闺蜜永远在一起的……

　　最搞笑的是某一男生喊：“同桌的你——以后我不抄你作业了，志愿借我抄抄行不行！”引来老师和教导主任的怒视。接着一个女生上台喊：“前面那个——你同桌说了，抄你个大头鬼！”

　　全校爆笑，震得天上的流云都停住了。

　　宋棋也上去喊得脸红脖子粗：“南方姑娘！在北方等我！”

　　董东冬怂恿郑钰：“你也去喊呀！”

　　郑钰说：“我可能有这么厚的脸皮，但是绝对没有这么嘹亮的嗓门！”

　　程之尧调侃道：“也没有可以喊的名字吧？”

　　“可不是嘛！”郑钰伸手遮太阳，眯着眼说：“尧哥你有没有啊？”

　　程之尧笑笑：“我不需要那么大声，说给他一个人听就行了。”

　　董东冬不忘追问他喜欢的人是谁，可惜没人理他，于是他又怂恿喻子西：“西西你也上吧！”

　　喻子西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拒绝：“我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哎哟大胆一点嘛！”董东冬自己不敢上，看不到热闹又很不甘心。

　　喻子西给他出馊主意：“你叫顾晔去噻，他都不用喊，光站那就震撼全场！”

　　董东冬是有点缺心眼，但又不傻：“我可不敢惹他！”最近顾晔对他还是不冷不热的，简直叫人捉摸不透。

　　喊完了，最后一项是演讲师宣传自己的新书——《如何做人生的主宰》，即使有作者亲笔签名也没多少人买账。

　　活动结束以后，学校请了知名教育机构的老师在礼堂里给大家科普各个学校各个专业的分数线，帮助大家选择合适的学校。不少同学都去了，确定了志愿的就回教室自习。

　　喻子西本来不想去的，董东冬没人陪就硬拉着他去——没办法，董东冬有个鲜为人知的特长，力气很大。郑钰曾经吐槽这个跟吃得多有关系，宋棋还鼓励他健身锻炼，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

　　喻子西想到要是董东冬不在，程之尧肯定要坐过来，就跟他走了。

　　花里胡哨听了一通，董东冬确定了自己要学法学，也暂定了要考的学校，喻子西瞅了眼，离顾晔的学校隔了十万八千里。他开口提醒：“你要不选个北方的学校吧？”

　　“啊，为什么？北方多冷啊！”

　　“你……算了。”

　　“要去吃饭吗？”

　　“我打包回教室吃吧。”

　　“那我不跟你一块了，我要吃面，不好打包，那你顺便帮顾晔带一份上去吧！”

　　“好，他吃什么？”

　　“随便啊，他不挑食，没苦瓜就好！”

　　“行！”喻子西犹豫了一会儿，发微信问程之尧要吃什么。

　　程之尧：我随你。

　　喻子西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好了，他要带三份饭了！

　　喻子西刚把饭带回教室，外面就下雨了，他把顾晔那份给他，顾晔道了声谢却没吃，找鹿苒苒借了把伞就去食堂接董东冬了。

　　程之尧坐在董东冬的位置上和喻子西一块儿吃，很自然地把他爱吃的肉夹到他碗里。喻子西觉得自己也应该礼尚往来一下，但他吃的是烤肉饭，碗里就没有他不爱吃的成分。

　　程之尧看到他纠结的表情，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辛苦了，快吃吧！”

　　喻子西默默地吃饭，感觉气氛很尴尬。

　　吃得差不多了，程之尧主动问：“最近怎么闷闷不乐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喻子西摇摇头：“没有啊……就是学习好累。”

　　程之尧注视着他，弯唇笑一笑，认真地说：“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绝对与学习无关……能告诉我吗？说不定我能给你出出主意呢？”

　　喻子西低头看脚尖——我的烦恼可以对别人说，就是不能对你说。

　　程之尧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窗外冒着雨奔跑的人们，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低声问：“是因为我吗？我给你造成困扰了吗？是不是我太放肆了，你不开心？对不起，我已经在克制自己了。”

　　是吗？你确定你克制了？喻子西心里就像糖醋里脊，酸酸甜甜的。但他坚决摇头：“千万不要这样想！不是因为你！”

　　程之尧好像相信了他的话：“那就好……不过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就是不能告诉你啊！多不好意思啊！

　　喻子西说：“嗯……以后吧。”不敢说咋办？

　　这时候他无比佩服程之尧，既佩服他有勇气表白，又佩服他表白失败还能态度如常。

　　他就不行，他很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