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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廿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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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宁语夹讽刺:
“那天在你的人身上捡到的。难怪他们那么清楚我的弱点,我就奇了,原来背后有你。你何时开始为十二宫卖命了?”
“它给我钱的时候。”
“看来他们花了大价钱。”
据重宁所知,十二宫是一个情报组织,网罗不少高手为之做事。
蔺异笑道:“我不是你,我没那么多戒律缠身。我一讲钱,二讲规则。”
他在提醒她。当然,提醒与威胁,有时候并没有界限。
“规则?”重宁眉目沉沉,“你以为那五个人为何能活着回去?”
“活着回去?呵呵,丢了这牌子,回去他们一样是个死。”
“那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蔺异歪头看她身后:“那他与你有关?他是你目标?”
“不是。”
“十二宫邀你加入的时候,你拒绝了,我听闻你签下协定,互不阻挠?纵然不因为十二宫,杀手之间的协定呢?他若不是你目标,那便与你无关。他是我目标,你想插手?我记得没请你喝问路酒啊。”
“你的目标,我不会插手。”
“那就让开。”
重宁沉声道:“但我应了诺,他是我的承诺。活着把他带往目的地,之后死活确实与我无关。你可以另寻时机。”
“你把他带往哪?”
“蝴蝶谷。”
蔺异笑了:“阿宁,你在与我开玩笑?”
蝴蝶谷是杀手的禁地。
江湖中没有任何一名杀手、刺客,敢入、能入蝴蝶谷杀人。
这也是规则。
“你觉得我是会和你开玩笑的人?”重宁手抚腰间,“——还有,叫我重宁。”
蔺异抬手握上刀柄。
空气中,劲息凝聚,垂帘僵滞不动。
蓄势待发。
屋外利箭陡然射入,飕飕声连响,垂帘啪的一声,剧烈鼓荡起来。蔺异身形急遽闪动,单手接住几支激射而来的箭。动作兔起鹘落,稳身际忽地侧眸,目光凌厉,看向重宁:
“你给我设伏?”
橐橐步履声已往庭院聚来。
重宁觉得可笑:“你告诉我你要来了?”
“你——”
自己中了别人设的局,倒好意思说是她设伏。重宁唇角一牵,难得语噙笑腔:
“你走吧,他们拦不住你。蔺异,这回你欠我的了。”
“臭丫头。”蔺异咒骂了声,弹身翻出室外。
门外砰砰作响,真气与体肤相接的骨骼碎裂之声,利刃断骨发出撕拉刀鸣。
事不关己。
重宁关上室门,行至榻前,将顾靖扶起,解开穴道,为他疗伤调息。
良久,咚咚敲门声传来。
“少公子,属下救护来迟!”傅渠不敢贸然入内,在外殷殷问道,“少公子可安?”
调息已毕,照说人此刻正该苏醒,不知何由竟仍在昏迷。傅渠在外询问,重宁不知怎般回应,先上前开门,但见门外横尸一地,一片狼藉。
傅渠身后几位江湖客正处理尸体,寻常家侍如何会是双鬼刀的对手,意料之中的事,重宁对此不惊讶,倒是适才射向蔺异的箭,时机不符,侍卫明显是听到箭鸣声方赶来的,箭劲也非寻常,未必是侍卫,是这些江湖客有人在盯着顾靖?
看向门前的傅渠,脸上挂着担忧惊慌的神容,心疑道:这人竟这般提警,知晓会有人来刺杀,先下埋伏?
傅渠见重宁开了门,忙趋上来关切地问道:
“宁姑娘,府中潜入了夜贼,叵耐叫那厮给跑了,少公子可还安好?可有惊动到了?哎呀,真是敝宅守护不周啊!”说得满脸愧恨。
“你来慢了。”想起早间傅渠对待沈邺一行的态度,对照此刻神容,简直阴阳脸,重宁不免心生憎嫌,语气自也沉冷,“他……”她也不明白顾靖如何还未醒,便道:
“大抵受了些惊讶,晕过去了。”
“什么?晕过去?!”傅渠听她语气不佳,愈发一脸惶遽,“属下这便去请大夫!”
萧稷形容匆匆,风火般赶来,横手阻了傅渠,冷声道:
“傅大人,不必了,我略通医术,我去给他看看。”说话间,却是直盯着重宁瞧,大步迈过门槛,雷霆一般便入了室。
重宁见他神色冷漠,眼神简直好比脱弦的利箭,要射穿她要害,深觉莫名。惶惑间斗然记起,顾靖身有痼疾,傅渠并不知道,若是请了大夫,怕是泄露消息。萧稷也不行!
忙把门关了,将傅渠阻在门外,迅速闪身,转息近榻前,挡住萧稷。
“你做什么?”萧稷凝眉怒道。
重宁阻道:“不许碰他!”
萧稷怒塞胸臆,反倒冷笑出声:
“哦,不许我碰?你是他什么人了?你有什么资格不许我碰?”话犹未落,横臂来推重宁。
重宁蹙额,不多言。勾他臂膀,将手一翻,正欲拿萧稷腕脉,将他挡开。
萧稷对她早有戒备,右肩一沉,右手顺着她抓来的手一转,直接反架重宁手臂,左手从右手底下穿出,欲扣重宁咽喉。
重宁不料他动起真格,折腰后避。
萧稷变抓作掌,猛拍重宁腰腹。重宁手臂一格,凭腰腹之力将身一闪,矫捷蹿至萧稷身后,借力卸力,手臂一沉,欲架他后颈。萧稷听风知势,侧身卸劲,翻身反扣。
一通拳脚相接,膝击,肘击,调动全身力量,你格我挡,你来我往,如疾风骤雨。这内室并不宽阔,手脚施展便有阻碍,但两人各类擒拿短打的手脚功夫好生灵捷。
身体带动的劲道令帷幔鼓荡如顺风的船帆,空气中,皆是肌骨相击的嘎啦声。
萧稷扣中她的手臂,正想将她力道卸去,一举将她制住。不料扣在她臂上的手受力反震,臂上一阵酸麻,是为她内劲反击,竟未能将她力道卸开,反被她回臂一个肘槌正中胸口。萧稷应变也快,手臂被反震时,也未收回,立即强忍酸感,凝力抓收为拳,斜身击中重宁左肩。
两人皆受击后退数步。
躏脚立定。
重宁心中一惊,原先看这人身无肃杀气,一副儒雅公子姿仪,不意拳脚功夫竟精纯至此——
要害位置毫无差错,力道劲势刚猛无俦,好似一头遽然暴起的猛兽。她若非占着内修之优,劲气护体,方才已然被他给制住!
重宁岂知萧稷沙场滚爬经年,一身战绩累累,前几年还是个蓄须黝黑的糙汉,近两年才得了安逸,存心拿些诗词歌赋做个伴,重新养出这柳拂春波般的清俊模样来。
他武功内修确然不若重宁,但沙场拼杀过来的,拳脚功夫绝不落下风。
此刻两人数步之距,彼此冷目眈眈。
无形的刀光剑影。
重宁手抚腰间。
萧稷一瞥顾靖神容,嗓音冷凛,直呼其名:
“重宁,你对他做了什么?”
重宁惊讶,他知道她身份?!见萧稷目光落榻上,面上忧色与怒色掺杂,顺着他目光侧首看——顾靖身体蜷缩,双目紧闭,额上冷汗涔涔,动也不动。
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的?往常呕血症发作后经她调息,可与正常无异,现下是何状况?重宁快步上前,欲诊顾靖脉象,未及榻侧,便为萧稷一掌隔开。
重宁见他一脸心焦如焚,全属对顾靖安危之担忧,自也明白他与顾靖关系匪浅,便即立身原地,不再阻拦。
萧稷凝眉诊断一阵,脸色愈益沉重,翻过顾靖身体,掀开他衣襟,只见胸膛心腔位置一个细细小孔赫然在目。霍地大怒回身,一把攫扼重宁脖颈直抵墙壁,槽牙紧咬的切齿模样,简直对她厌恨到了极处。
重宁听顾靖呼吸虚弱,满腹困惑,心中正值一片混乱,兀立原地思索,萧稷这一扼犹胜惊雷闪电,饿狼暴起,瞬发之际未及躲开。
但她反应也很迅疾,身背方抵墙壁,霜雪剑已同时横落他颈项。她眉目冷定,无畏无惧:
“你可以试试,是你先掐死我,还是我的剑先割了你的喉。”
“你究竟……如何能下得了手?”
萧稷对这柄嗜血无数的霜雪剑视若无睹,紧紧攫掐那细秀的颈。他心中对顾靖愧仄至深,把他的命当自己的命,无论顾靖待她何等心思,若真因她伤损,他岂容她!
重宁见他双目红丝灌瞳,以恨不得生啖她血肉的眼神盯着她,一时被他这副尊容摄住了,又惊讶又莫名,问道:
“他怎么了?”
人是真的不行了?念头一刹而过,也迫她心头腾升莫名的慌乱。左右思量:玉机心法虽说不是回春医术,无法根除病源,但可令沉疴者有一时的焕然新生,这是百试百效,毋庸置疑的。
她的一呼一吸,内息走脉,皆在师尊视下修炼,唯恐她岔气逆脉。无相山七年,皆以内脉修炼为重,每日玉机心法养息,凭此精纯,她更坚信绝非对顾靖调息养脉时出错漏,这绝不可能。
到底是什么问题?
“你是存心要他的命?”萧稷的手在她脖颈上点点收紧,“你可知他——”后话曳然而止,是被重宁打断:
“我若要他的命,他能活着走进傅宅?”
那股窒息感将重宁逼回神来,霜雪剑贴紧萧稷,字句如利剑出鞘般凛冽:
“你既与他相熟,该知这人一身病骨,无我耗费精力一路为他调息,他连躺在这的机会都没有。”
萧稷知她所言非狡赖,可怒意压不下,含恨甩手松开她:
“你自己看!”
重宁收剑入腰。
萧稷颈上为霜雪剑擦开一道血痕。
重宁脖子上被他掐出成片青紫。
“这……”重宁近榻前,看到顾靖胸口的红点,面色骤变。
忙将他扶起,盘膝坐其身后,调息凝气,试图以内劲逼出那枚细针。但没办法,她仅仅能控制细针不再有深入的余地。方才她未发现,仍用玉机心法照常给他调息,致使那根深入内脉的细针被阻,横在鬲中。内脉有异物隔阻,难进难退,其痛苦堪比极刑。
难怪他会痛成这样,动都没力气动,连呼吸也细微得几乎难闻。重宁满额汗珠,费尽气息疏导,也未必能为他缓解痛楚。
一想都觉心惊,若不是因这呕血症,她会为他调息,这针就悄然无声进入体内,深入心器。待她带着他前往蝴蝶谷,人估计便莫名其妙死在半道了。
蔺异刀法一绝,暗器手段也是一绝。他双腕那对银扣,设有机括,藏匿细针。细针入人体内,数日不觉,随着人体血脉周身游走,深入心器,使人呼吸骤止。若非剥尸挖出心脏,查看到那枚细针,谁也不知死因。
方才重宁朝蔺异掷出玉环牌,蔺异早已拿捏好时机,在接牌的同时下了手。重宁被他言语分了神,竟未留意。
一股怒气自胸腔鼓胀,直往上窜,心头恨骂起来:可恨!早该防备的,却不想还是被他摆了一道!姜还是老的辣,两年了,她还是被这家伙算得死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祝阅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