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价交换》苦逼少年

1、等价交换

　　你从未想过生离死别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今年二十岁出头，在外地打拼，三天前突然接到了来自家中的报丧电话。

　　“闺女啊……回来吧，你妈死了。”

　　父亲的声音从未变过，可你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他老了。
　　曾经中气十足的声音变的萎靡，多出了疲惫，你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语气中的颤抖。

　　电话挂断，在临挂断的前一秒，你听到了那个高大男人压抑的抽泣声。

　　人是容易感知到他人情绪的生物，更何况是来自血亲的。

　　在电话被挂断的下一秒，悲伤的情绪瞬间席卷全身，你的眼泪瞬间决堤，你用手擦眼泪，然而你的眼睛仿佛跟你作对似的，前脚刚擦完又往下流，接连几次，有的时候甚至在你擦的时候不管不顾的流，最后你放弃了和眼睛较劲，任由它从脸颊划过。

　　……

　　看着静静躺在棺材里的人，你心底只有一句话。
　　——我没有妈妈了。

　　你看到过一句话无数次：拥有后再失去，比从未拥有更令人难以接受。

　　你对这句话感到荒谬，失去了再去努力获得，努力争取不就可以了吗？怎么就比从未拥有更令人难以接受了？

　　如今看着被大火吞没的棺材与里面的尸体，你这才知道那句话并不是说着玩的。

　　生死两隔，阴阳两界，这其中的差距，怎么打破？
　　你拿什么去争取？
　　你争取的到吗？

　　尸体彻底化作骨灰，装入骨灰盒中，你抱着骨灰盒，看着黑白遗像，眼眶发酸。

　　女人对你责骂，在学校被欺压到孤僻的你不愿在外面受委屈在家里还受委屈，与女人激情对骂，宛若仇人。
　　你在心里给了自己无数个巴掌，就知道在家里横的废物。

　　小时候上学，你起不来，见你快要迟到了，女人为你套上袜子，为你换上校服，骑车载着你去学校，当到达学校的时候正好踩着点。
　　你下了自行车，匆忙朝教学楼跑去，女人拉住你，不让你走，你急的直跺脚。
　　最后在你焦急的目光下，女人从在你学校门口的灌饼摊上买了份加肠的灌饼递给你。
　　“迟到了没事，我到时候和老师说。来，拿着，别饿着自己。”

　　你一遍遍的回忆曾经和女人在一起的日子，躺在女人死去屋子的床上，发出呜咽的声音。

　　“妈妈……”

　　我好想你。
　　我好希望你活着，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吵架了，我好想挣了钱为你买衣服，买你喜欢的东西，好想让你尝尝在异地独居生活的时候熟练起来的烹饪技能，好想和你母女二人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说悄悄话……我真的，好想你。

　　我好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当我醒来还能看到你，而不是在你头发全黑仅有几根白头发的时候目送你被火焰吞噬。

　　你从未如此渴望时光能够倒流，让你们母女团聚。

　　【感受到强烈的愿望……连接中，连接成功。】

　　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吓了你一跳，你差点以为自己因为熬夜过头出现了幻听。

　　【宿主你好，我是等价交换系统。】

　　握草！不是幻听！
　　你大惊失色，发现你从生活频道一下子跳跃到了科幻频道。

　　你问：“你说你是等价交换系统？那你能告诉我你都能交换些什么吗？”
　　你接受的很快，毕竟阅读小说无数，对此接受的很快，心里想着如果能交换一些目前你最需要的东西那就更好了。

　　【我交换的东西不多，只有机会。】系统说，【用你身上某个实际的存在，或者不存在的事物作为代价来交换你想要的机会。】

　　机会？
　　那是不是可以……回到过去？

　　【当然。】

　　你毫不犹豫：“我要回到我刚出生时候的时间点！”

　　你与那个女人吵架、斗嘴，最后忍受不了她跑到异地独自生活，如果可以的话，你希望你做一个好女儿，让着她一辈子，不与她吵架，万事顺着她。
　　然后告诉她，我爱你。

　　你想的很美好，甚至规划出了你们一起相处的快乐日常。
　　她赖床，你为她穿袜子穿衣服；你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去游玩；你提早工作，亲口告诉她你不用工作了，别累着，我养你；为她做饭，为她洗衣，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出去玩，将你们开心的笑颜留在相片之中。

　　然而现实却给了你当头一棒。
　　——你的确回到了刚出生的时间点，然而是没有记忆的那种。

　　你们母女该吵的架都吵了，该说出口的恶言也说了，该经历的生离死别都经历了，当你妈死的时候，你回到了除了白色空无一物的系统空间，你想起来了一切。

　　“……没事，还有机会。”

　　你苦涩的扯了扯嘴角，第一次回到过去你付出的代价是‘悲伤’，因为你觉得悲伤这种情绪不好，做一个快乐的人不好吗？所以你果断抛弃了它。

　　你向系统责问，为何不让你带着记忆回到过去，系统回答：【回到过去本就逆天，要想拥有记忆的话，你得额外支付代价。】

　　你用‘怒’作为代价，换来了自己带着记忆的代价。

　　第二次回到过去，你果然带着记忆，就在你准备好好孝顺女人的时候，天意弄人，你出了车祸。

　　你不甘心，你才七岁，就出了车祸死了，她得多难过啊。

　　于是你又用‘快乐’作为代价，与系统交换了避免你因为意外而死亡的情况发生。

　　然而你又失败了，你规避了意外情况，却迎来了人祸。

　　你上交了自己的代价，交换了避免人祸发生的情况发生，可惜，天灾来临，你死于一道天雷。

　　你不甘心，为什么你总能遭遇不测？在与系统交换了不知几十次，你终于能够平安活下来了，就在你以为事情进展顺利的时候，事情又发生了。

　　这次轮到了你的母亲遭遇各自不测，天灾、人祸、意外……你不管不顾，继续支付着代价，一次又一次的回到过去，铲平在你们母女能够平安活到一百岁道路上的障碍。

　　眼睛，耳朵，牙齿，器官，皮肤组织……当再次失败回到系统空间的时候，你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因为你已经将你整个人作为代价支付给了系统，再剩下的那些只有七情六欲这种无形的东西了。

　　七情六欲被你支付出去了，你仍旧失败，你再次回到了这纯白的系统空间。
　　你开始感到茫然，你还有什么可以作为代价支付出去？

　　系统注视着用肉眼早已看不到的你，平淡的开口：【与人相识，也是一种缘分，你可以用这些缘分来作为交换。】

　　……缘分？

　　【与你朋友的缘分，与你父母的缘分。】系统说，【交换吗。】

　　明明应该是问句，系统却硬生生的说成了陈述，仿佛早已知晓你的选择。

　　你有什么选择？你选择了‘与朋友的缘分’作为代价，交换了再次回到过去的机会。
　　你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万一就差这么一次你就成功了呢？
　　你像个上瘾了个瘾君子，明知前方是深渊，却自己抬脚踩空，主动坠入深渊。

　　你再次失败。
　　失败了的你心中涌出让你险些落泪的情绪，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你狠心选择了‘与父亲的缘分’，用它作为交换，再次回到了过去。

　　在回到过去的前一秒，你清晰的感觉到有东西滴落在了地面，大概那是眼泪吧。

　　……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你告诉自己，不能放弃，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你不能放弃，不然功亏一篑。

　　你将‘与母亲的缘分’作为代价支付了出去，很快迎来了失败。

　　“……”你看着纯白空间发愣，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呆。

　　你已经把能交付的都交付了，还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换的？

　　【宿主，您还有两样东西可以作为筹码交换。】
　　【一个是‘爱’，另一个则是您的灵魂。】

　　你这才琢磨过味儿来，这系统……算了。
　　事已至此，怎么都无所谓了。

　　“我……用‘爱’作为筹码，换取回到过去的机会。”

　　最后一次了，这是最后一次了……万一……真的成功了呢？
　　你仍存一丝希望的想，同时感到抱歉。

　　对不起，妈妈。
　　我……不爱你了。

　　……

　　你还是失败了。

　　你自嘲一声：都不爱她了，那肯定失败啊。
　　连缘分都没了，怎么可能不失败。

　　【宿主继续吗？】你总觉得系统的声音带着迫不及待，【您还有最后一样东西。】

　　“……”你不吱声了。

　　系统：【宿主，做事要持之以恒，万一下一次就真的成了呢？就像开采钻石，一直挖，说不定能够挖出钻石，而中途放弃改变方向的，他们永远得不到钻石。】

　　你笑了，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系统的比喻：“换，换！”

　　“事已至此，我想改变方向也改变不了了。至于钻石……我尚存一丝期待。”

　　你仍然希望只差这最后一次，你就成功了。

　　你交付了自己的灵魂，一无所有，最后一次回到了过去。

　　然而……你还是失败了。

　　当你再次迎来女人死亡的结局的时候，你陷入了黑暗，失去了意识，再也没有醒来。

　　……

　　系统觉得人类真是一种可悲的生物，为了弥补过错，为了忏悔，宁可抛弃一切，也要获得曾经失去的东西。

　　比如刚死掉的那个宿主，妈妈死了，后悔万分，各种愧疚，想要回到过去重新与妈妈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可哪儿有那么好的机会啊？
　　阴阳两隔，活人与死人，相互之间连声音都传达不到，谈何再次过上幸福的生活？

　　过去不能被改变，人死不能复生，机会只有一次，再怎么后悔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说起来，那个宿主……

　　系统回忆片刻，恍然大悟。

　　它想起来了，那个宿主不就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嘛！

　　……

　　有一个女人，她家庭和睦，幸福美满，可是直到有一天，她失去了自己七岁的女儿。

　　面对女儿的黑白遗照，她抱着骨灰盒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她只有七岁啊……还那么小……

　　女儿曾经和她一起度过的快乐日子在眼前一边一边闪过，女人每日以泪洗面，虔诚的许下愿望，希望回到过去，能够拯救自己的女儿，让女儿能平安长大。

　　【连接中……连接成功。】
　　【宿主你好，我是等价交换系统，我交换的东西不多，只有机会。】名为系统的声音说，【用你身上某个实际的存在，或者不存在的事物作为代价来交换你想要的机会。】

　　女人毫不犹豫：“我选择回到我女儿重新出生的时候！”
　　她要更加的爱她，保护她，让她快乐平安的长大！

　　女人回到了过去，这次她避免了女儿死在车祸的结局，然而，却免不了人祸，她的女儿在放学的路上遭遇了人祸，被一个持刀的疯子捅死了。

　　女人不信邪，再次回到过去，这次意外和人祸都避免了，却免不了天灾，被雷电劈中，当场死亡。

　　过去了不知多久，女人一次又一次的付出着自己身上的一切，到了最后，她整个人都不被肉眼所看见，能够用来交换的筹码也所剩无几。

　　女人用‘与配偶的缘分’和‘与女儿的缘分’交换了回到过去的机会，可惜，在这场赌博中，她又失败了。

　　最后，女人用对女儿的爱，和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支付，结果……依然失败。

　　想起来女人丰功伟绩的系统将女人和上一个宿主进行对比，发现她们不亏是母女，思路近乎完全一致。

　　可惜……你们互相之间早已没了缘分，没了对彼此的爱，不管再用多少东西交换，都永远不可能再获得幸福了。

　　毕竟，用实际存在的事物，和不存在的东西作为回到过去的代价，这种等价交换，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