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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赌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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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禅似是没注意到还有旁人,他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玉质金相,丰神俊秀的男子正坐在殿旁,望着他的眼神,悲悯,有如神祇。
他不懂那人话中的意思,也不知如何辩解,只抬起头,梗着脖子,似是想反驳他的话。
周清柏看着他,收了小札,站起身,缓缓走到他身前,眼神睥睨,“你可知我等了多久?你有什么资格?”
殷禅听得云里雾里,心想,他何出此言?他们所说难道是同一人?
还没等他问明白,就有两个鬼差架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外拖。
他惊吓地一路挣扎,终于不再温声温气:“不行,我不要投胎,我要等她来找我,你们放开我,我不要入轮回!”
只是他再怎么喊,殿上的人也无动于衷。
周清柏看着他被拖走,转身对阎王冷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阎王听了,连忙点头称是,瞥着周清柏的眼神略带惶恐。
处理干净,周清柏便也不再逗留,知晓今日房门估计是进不去了,便又去了尘禹那里。
殷禅一路鬼哭狼嚎,嗓子都要喊哑了也无人帮他,眼见着就要被按入轮回池里。
突然,架着他的两个鬼差似是被骇住了心神,一动不动,他有些奇怪地看着旁边的两个鬼差,心想,果真是有人在帮他吗?
“你尽管投胎便是,我自有办法让你与她再续前缘。”
殷禅听着响在头顶的一句话,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不敢回应,怕被人发现,但是又不确定他真的能帮上忙,一时踌躇不前,这一步踏错,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时间不多,可容不得你考虑。”
殷禅刚听完这句话,就感觉后背被人狠踹了一下,一个踉跄,跌入轮回池。
荣华睡了个好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她刚伸了个懒腰,就听见外面小梨的声音。
“夫人,您起了吗?”
“起了。”
“那奴婢伺候您洗漱更衣。”
“进来吧。”
梳妆台前,小梨利落地给荣华绾着发,“奴婢今早听说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什么事?”荣华边问边在首饰盒里挑挑捡捡。
“阑珊馆昨夜不知为何突然走水,烧了大半。”小梨说着,停下手上的动作。
“什么!”荣华闻言,一个手抖,上好的南红玛瑙手串被扯断,珠子散落一地。
她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可有人受伤?”
“这倒没怎么听说,只说那楼塌了一大半,府衙已经派人去查了。”小梨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怔愣了一瞬,赶忙蹲下身去捡那一颗颗圆润的红珠。
荣华蹙着眉,也无心再梳妆,起身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夫人,您等一下,”小梨捡完最后一颗珠子,赶忙上前拦住,“今早勤王府小厮来信,说勤王妃邀您过去赏梅,说是有好些官家女眷,正好都认识认识。”
“勤王妃?”荣华一脸茫然,不过她此时万分担心沈飞语,哪还有什么心思赏梅,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派个人去说我身体不适,下次再登门拜访。”
“这……”小梨一时有些为难。
“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好吗?”荣华难得地发了脾气。
“王爷那里……”小梨搓着手上的珠子,垂着头,不敢看荣华。
“我自有办法。”
荣华不想再耽搁,随便换了身衣裳就出了府,简单变装之后来到阑珊馆,却被告知馆长不在。
“昨夜馆内走水的时候,就不见人影了,我们也在找。”管事的面露难色,担忧地说道。
“可有其他人受伤?”荣华问。
“倒是伤了几个奴仆,并无大碍,谢公子关心。”
“不必客气,若是有他的消息,请务必派人通报一声。”
荣华留下一个住址便准备离开,住址是郊外的一处别院,她自己托人买下的,想着有朝一日,若是从虎口脱离,还能有个安身之所。
她看着面前的阑珊馆,思绪万千,曾经燕舞笙歌的厅堂,如今却只剩飞灰焦炭,当真是世事无常。
荣华回到王府,就看见周清柏正在侍弄花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叹道,他倒真的是逍遥快活,一个闲散王爷,天天无所事事还能拿着官家俸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她正想无视他,直接去自己的小院子,却偏偏有人不让她如愿。
“夫人一大早去哪了?气可消了些?”周清柏剪了一枝山茶花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插在她鬓边,末了却摇了摇头,“芙蓉不及美人妆。”
“你可还记得我们曾约法三章?”荣华不理会他的殷勤献好,也自动忽略他的第一个问题,反问道。
“夫人酒醉,频频呼头痛,汤药又喂不进,为夫这才出此下策。”周清柏说得委委屈屈,异常诚恳。
荣华听着他胡编乱造,气得肝疼,“再有下回,我们也就到此为止。”
周清柏听到这话似是一点也不生气,仍是面带微笑,走到花圃的石桌旁,拿起一个鸟笼走过来。
荣华这才发现他竟把那只鹦鹉带回来了。
“小凤,还不快给王妃请安?”周清柏逗弄着笼子里的鹦鹉,说道。
荣华对这个名字有些无语,一只鹦鹉还想做凤凰?
“王妃吉祥,王妃吉祥。”鸟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凤鹦听话地叫了一嗓子。
荣华听着这声音,有些头皮发麻,实在不想理会这一人一鸟,转身就走。
周清柏看着她的背影,悠悠道:“勤王府的马车候了许久了,夫人真不打算去吗?”
荣华听着,一脸震惊,回首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去勤王府的马车上,荣华一脸幽怨地看着跟在外面的小梨。
“夫人,真的不怪奴婢,您前脚刚走,王爷后脚就回来了,实在没有办法去勤王府通报……”小梨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干脆低着头不说话了。
“算了,去见一下也好。”荣华扯了扯宽大的衣袖,有点不太习惯穿得如此繁复正式。
“是呢,是呢,奴婢打听过了,勤王妃是个好相与的,日后您倒是可以多走动走动,也能排忧解闷。”小梨顺着台阶就下了,凑近了车窗小声说道。
“嗯。”荣华做着深呼吸,看着外面热闹的街市,想着,也不知在乾安能待多久。
当初嫁过来是逼不得已,公然违抗圣命,他们荣家担不起责任。成亲那夜,她与周清柏约法三章,她可以做沭康王妃,但是他不能越界,否则她宁死也要拖他下去。
当时周清柏只笑着说:“好,什么条件都可以。”
却不曾想,后来竟能遇到那修士,一切好像发生了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荣华杂七杂八地想着,马车已经到了王府门前。
落梅园内,好些个锦衣华服的名门贵女簇在一起,有说有笑,看见荣华过来,都略微欠身算是打了招呼。
荣华看着居中一脸温婉可亲的勤王妃,倒是想起了远在靛州的邻家姐姐,不禁亲近了几分。
众人说说笑笑,在园子里逛了逛,不多时,便有仆从匆匆忙忙来报,说是小世子和文尚书的儿子打起来了。
勤王妃一听,心想,这还了得,赶紧跟过去看看,其他人也都跟在后面,乌泱泱一群人就这么聚在了听轩小筑。
小世子和文公子都挂了彩,衣裳不整地分站两旁,似是还在呕气。
“景儿,怎么回事?”勤王妃问小世子,却见他梗着脖子不说话。
倒是一旁的文公子开了口:“技艺不精,恼羞成怒。”
“你放屁!”公长景脸涨得通红,反驳道。
“哼。”文凌抱着胳膊,虽然脸上被抓伤,但是仍趾高气扬,可把公长景气坏了。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不过是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一时各怀心思地看这闹剧。
“文凌啊,你先回去,明日我带着景儿亲自去尚书府登门道歉。”勤王妃一脸歉意地看着文凌,柔声说道。
“凭什么给他道歉?”公长景不乐意了。
“景儿!”勤王妃低喝一声,公长景便不情不愿地收了声。
荣华看着那两人,又看了看地上的陶瓷碎片,发现有两只蛐蛐在蹦来蹦去,心下了然。
“若是我赢了,你就跟他道歉,然后你们冰释前嫌好不好?”
突兀的声音响起,众人都看向荣华,开始窃窃私语。
公长景皱眉看着面前这位大姐姐,思考着,权衡利弊,若是赢了固然能挫挫文凌的锐气,可是若输了……
“我为何要跟你比?而且你凭什么跟我比?”文凌打量着身前的人,看样子好像也比他大不了几岁,她凭什么觉得能赢他?
文凌不可一世的样子让公长景脸都黑了几分,也顾不得许多,脆生生道:“我同意。”
“好,”荣华展颜一笑,然后看着文凌道,“文公子不敢?不过为了避免说我以大欺小,我可以让你……”
“比就比,不过不是今日,三日后,还在这听轩小筑,”文凌打断她的话,又说道,“让就不必了,只是我赢了的话,他的黑蟋就得归我,不然在他手里可真是暴殄天物。”
荣华还未开口,公长景就同意了,他现在太想让他尝尝失败的滋味了。
但不知为何,他会这么信任眼前这个人,可很少有女子斗蛐蛐的,公长景想着,不由得仰头去看边上的人,内心给自己打气,她这么自信,应该能赢吧!
荣华刚出勤王府没多久,她跟文家小公子三日后斗蟋蟀的事就传遍了乾安。
小梨自小就跟在荣华身边,自然知道她的实力,倒也不怎么担心,只是总觉得让人家看了笑话。
一连过了两日,那小世子都要请荣华去府上,一待就是一整日,生怕输给了文凌。
明日就是约定的时间,公长景今日难得晌午过后就放荣华回去了,说是让她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上阵杀敌。
荣华在马车里回忆公长景送她出府时,那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不禁莞尔。突然,马车狠狠颠了一下,她也跟着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小梨在外面吓了一跳,忙问有没有事,听到荣华说没事后赶紧跑到前面准备训斥一番。
但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手里正拿着一个破瓷碗,颤颤巍巍地从地上准备爬起来的时候,她嘴边的那些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您没事吧?”她上前扶住老人的胳膊,问道。